那时候组诗
  1969年
  那时候
  父亲一定挺幸福的
  听母亲说
  冬天里,父亲在后山上
  幸运地捡到了一只别人打下的野鸡
  一只野鸡炖香的整个草屋啊
  那个下午有最知足的阳光
  那时候
  母亲一定挺幸福的
  除了回忆我的生日
  虽然母亲从来不告诉我些别的
  那时候啊那时候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是母亲温暖膜衣里
  一颗即将破壳的豆
  69年到78年
  怎么说
  我们都不愧是道地的泥孩子
  那时候
  在九湾子岔
  冬天里
  我们赤脚奔跑
  一身都是麦苗的味道
  夏天
  我们在小河游泳
  出水即有鱼腥的味道
  春天里
  漫山的豌豆花与我们同在
  秋天
  我们在婆娑的竹林里游戏
  那时候
  九湾子岔里没有饥饿和运动
  没有当时流行的知青和红卫兵
  但是
  出于身份的考虑
  今天
  我们却以见证了那段历史而津津乐道
  78年至91年
  把牛背交给草屋
  把苇杆交给笔杆
  把鸟蛋想象成分数
  我们读书了
  一读十几年的书啊
  把我们读得五零十散
  外加狼狈不堪
  初中时
  小花私奔了
  比卓文君还大胆
  高中时
  小王打工了
  在南边挣一些来路不明的钱
  道是小李最有本事
  小学时就出去
  在北边当一个什么老板
  开一大奔回来
  屁股后面却冒着不认亲的烟
  我呢
  读大学了
  可是偌大一个小伙子
  却落得个弱女子般多愁善感
  1995年
  我成为父亲的时间
  是很仓促的时间
  仓促地有了孩子
  仓促地孩子就要出生了
  之前我们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决定
  全由双方的母亲打点
  不像今天的年轻人
  什么都可以掐指算算
  不过那次在孩子的出生方式上
  双方父母都要我自己拿主见
  颤颤抖抖签下的剖腹产啊
  就让我们接下来的生活
  幸福地紧张了十几年
  时间侧身而过
  孩子大了
  我已是两鬓飘霜
  妻子开始健身锻炼
  2008年
  快四十的人了
  夜晚
  变得比什么都让人眷慕
  仿佛与一位智者的对话
  又像与乡下母亲的见面
  夜晚
  常给我以深度的抚慰
  就像这个冬天
  大雪覆盖之下
  上帝会适时地把春天的讯息
  送给零点下面的生命
  快四十的人了啊
  夜晚
  在我心里
  变得比白天更为丰富
  尤其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
  我会更加专注地聆听
  避免灵魂在没有指示灯的海上
  迷失方向
  写于0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