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章 今日之双雄
  听著李去咎的这句话,皇帝的嘴角不由得泛出一丝笑意。
  “那小子在把握人心方面的確很有一套。”
  他传音给李去咎,“现在那些门阀还摸不清楚他对我的態度。”
  “或许和玄庆法师说的一样,这些门阀之中的俊才自幼遭受家中薰陶,心中所想的始终是氏族利益第一,他们这些人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代入自己的视角。所以他们始终觉得顾十五那小子会坐收渔人之利。他们在顾十五那个位置,所想的事情肯定是以修行界来裹胁朝政。”
  “在他们的眼里,我的那些儿子未经风雨,老五老六本身就和顾十五走得太近,那顾十五完全有机会通过他们两个把控大唐,明月行馆可能就变成了真正的內阁。”
  “你知道么,我倒是觉得顾十五的確是很適合坐龙椅的人,但是想想我自个,我觉得还是算了。”
  皇帝说到这里,有些感慨的嘆了一口气,“別拖累他了。”
  李去咎嘴角抽搐了一下,也忍不住直嘆气,“別人为了这张龙椅可以连老婆孩子都卖了,你倒是好,在你嘴里说出来,这好像是个害人的玩意。”
  “你是没坐过,你不知道,真的挺没劲的。”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每日朝会,看著有些人我都忍不住想直接砍死他们,但大唐皇帝必须仁慈,要想砍人也不能自已逞匹夫之勇。就今晚上这阵仗,要是我亲手多砍死一些人,马上整个大唐就会传,皇帝残暴,喜杀戮,形同妖魔。”
  “做一行,嫌弃一行,包括皇帝?”
  李去咎说话间看到皇帝用力斩出了一剑。
  这一剑斩出,皇帝似乎重重的吐出了一口鬱气,而夜空之中,长风浩荡,无数浩然气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万里长风如无数巨剑斩在空中那团真龙煞物之上,无数紊乱的焰光在空中爆开,就像是一座来自魔域的火山在喷发。
  “你也修了万里浩然气,你这浩然气比林甫厉害。”李去咎感受著这一剑之威,有些色变。
  皇帝有些快意道,“他那是书生气,我这是侠气。他以为我乐意霸著那张龙椅,格局终究还是小了。”
  空中无数怪异的嘶吼声轰鸣如雷,那道云层裂口后方翻滚的煞物彻底变成了布满无数裂口的诡异肉瘤,连许多垂落下来,仿佛要化成人形的团块都被浩荡的剑气摧毁,紊乱而强大的神通气息在空中不断交织,碰撞,就像是有无数破碎的魔兵在空中到处喷洒。
  突然之间,空中怪异嘶吼声骤然一静,布满无数裂口的巨大肉瘤骤然一变,急剧的拉长,它就像是要彻底变成一条龙,然而那些血肉疯狂的涌动著,却似乎欠缺著无数重要的东西,只能变成一条不像是龙,也不像是蛇,不像是虫,更像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血管或是內臟般的东西。
  在整个月台驛骤然安静下来的剎那,一股可怖的神通气机却已瞬间衝击下来。
  尉迟敬神只觉得浑身一冷,他顿时觉得不妙,只来得及在心中骂出一个“草”字,整个人就已经不受控制往上空飘去。
  在下一剎那,他看到整个月台驛消失了,他看到自己和月台驛之中的修士都是一脸震骇的悬浮在半空之中,而下方漂浮著的,是他们的身体。
  周围不见天地,只有流动著的阴风,还有十几团可怖的血红色元气。
  “尉迟家的小子,你也不行啊。”尉迟敬神听到李去咎的声音响起。
  他顺著声音望去,看到李去咎和皇帝也和自己一样,在半空之中悬著,他们的真身也在下方悬浮。
  “精神神通?我们都被这恶龙念的精神神通给困住了?”
  尉迟敬神还没来得及出声,有不少修行者已经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阴风呼啸,一道龙形黑影呼啸而过,一口吞掉了一名出声的修行者。
  “尉迟家的小子,这局面能不能破?”李去咎却是又对著尉迟敬神故意说道。
  尉迟敬神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没好气的回道,“我只是学了点家中的法门,连自己的神通都没有凝成,我拿头去破?”
  “那你看好了。”李去咎伸出手来。
  上方充满阴气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裂口。
  一道剑光从裂口之中落下,落在他的手中。
  “破!”
  李去咎挥剑。
  剑光如烈日绽放,那条龙形黑影首当其衝,瞬间化为飞灰,接著整个虚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被一分为二。
  “剑者守其心,诛邪不能侵。”
  “小子,你境界差不多到了,我给你指点个诀窍。厉害的精神神通可以扰乱你的感知,乱你神魂,但你只要守住你和你的剑的联繫,就自然能够破法。管它什么妖邪世界,你都凭藉剑意一剑破之。”
  感受著李去咎这一剑的神魂和剑意相融,听著这些话,尉迟敬神一愣,“哪怕和天地元气的联繫被精神神通阻隔,但凭藉和你的剑的联繫,但可以直接打开通道。你的破军神剑…剑罡破对方法门,自己的剑罡却不易被对方的法门干扰,关窍就在於此?”
  他才刚刚心有所感,脑袋一沉,恶龙念的精神法域已经消失,他又回到了高台之下。
  再抬头看见握著长剑的李去咎时,尉迟敬神的目光之中已经带著些敬意,“为何要告诉我这关窍?”
  李去咎淡淡的说道,“这些阵前反水的人和你也没什么关係,你刚刚却尽心尽力的帮他们,你这做法虽然有点蠢,倒是和你老子十分相像,我看著挺顺眼的。”
  “你这廝。”尉迟敬神哼了一声,“看我顺眼的人多得去了,差你一个?”
  李去咎笑了笑,“你这股傻不愣登的样子也挺像你老子。”
  轰!
  就在此时,空中那团真龙煞物坠落了下来。
  这个布满无数裂口的血肉瘤团直接將月台驛的第二进庭院砸毁了大半,无数脓血、脑髓、腐烂的肠子一样的物事渗入地下,接著整个地面都像是活物一样扭动起来。
  尉迟敬神双手不断弹出光华,但又马上无奈的转头看著皇帝和李去咎,“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帮不了这里的这些人。”
  皇帝身后那一尊法相六条手臂同时动作起来,手掌似乎都在结印,与此同时,他的体內响起巨物撞击般的轰鸣,强大的气机波动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往外扩张。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此时整个月台驛的地面仿佛已经彻底变成了魔物,泥土已经变成诡异的暗红色,泥土也不再是泥土,更像是翻开的胃囊。
  但就在此时,所有的真龙气息拔地而起,一股股泥流从地下涌出,朝著高台正对的方向涌去。
  “草!”
  看著那些泥流,尉迟敬神又忍不住骂了一声。
  那些泥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胃袋在地上翻滚涌动,让人觉得无比的噁心。
  一股异常贪婪和暴戾的气机,从它们身上不断绽放出来。
  之前这些被人用特別的手段拼接出来的煞物,它们似乎只对皇帝抱有真正的兴趣,但此时,在月台驛的正门之外,在官道另外一面的山谷之中,似乎出现了一种令它们更加无法抗拒,更加想要吞噬的美妙事物。
  “是顾十五想办法將这东西引走了?”李去咎忍不住传音给皇帝。
  “这我不知道。”皇帝笑了笑,传音回应道,“不过除了那条幼龙或是静王妃,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煞物如此疯狂?”
  “静王妃若是离开长安,那必然会被各门阀发现,所以有人偷偷將那条真龙幼龙带出来了?”李去咎反应了过来。
  皇帝笑了笑,轻声传音道,“有人这两个字用得好。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在长安,但金蝉脱壳的手段,他之前去扶风郡的时候,可是已经玩过一次了。”
  “嗯?”李去咎突然大皱眉头。
  那无数巨大胃袋交叠滚动一般的真龙煞物刚刚衝到外面的官道上,突然就又停顿下来,接著又突然返回,但刚刚返回到它之前坠落的地方,却又瞬间陷入疯狂一般朝著外面涌去,但涌到外面官道上时,它又停住,然后返回。
  “彻底疯了?”尉迟敬神看得有些发愣。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浓烈了些。
  肯定是顾十五那小子一会放出幼龙的气息,一会又使什么手段將其彻底遮掩,令这煞物彻底失去目標,如此反覆,便是要將这煞物不断內耗,自己消耗精神念力和元气。
  这种做派,很顾十五。
  李去咎有些羡慕般的转头看了皇帝一眼,“顾十五还是不放心你啊,不过这么一来,很多门阀估计猜得出他的意思了。”
  皇帝却是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比你了解他,他这么干,就说明已经万事俱备,这些门阀今夜过后彻底反应过来,但他的雷霆手段估计已经发动,他和我的敌人们,应该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