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终是零分
  唐毅听她说了一遍,什么叫商业街,以及商业街的规划。
  不知不觉中闻乐停下马车。
  闻乐在外面得意喊道:“宋先生请公子吃饭?春风楼不介意吧?”
  “不介意。”宋问摇着扇子走出来道,“所谓舍命陪君子,大不了就一个人头嘛。”
  闻乐:“……”
  赵主簿刚与赵恒等人聊完,告辞离去。
  在春风楼的大门口,竟然看见了唐毅。
  他当下心头一慌。
  这殿下不会追人追到这里来了吧?也未免太会纠缠了!
  先行礼再说。
  唐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主簿:“……”
  主簿内心悲痛道:“下官是长安县衙主簿赵瑞安。”
  自己撞上门来?
  唐毅冷哼一声。
  “主簿?”宋问立马推开唐毅道,“三殿下请先进去,在下有事想找主簿谈谈。”
  宋问抱拳,笑得一脸殷勤道:“赵主簿,久仰久仰!”
  唐毅冷冷瞥了赵瑞安一眼,转身先进去。
  二楼赵恒等学子看见他上来,有人认得,也立马起身行礼。
  赵恒问道:“三殿下一人来品茶?”
  唐毅看了眼楼下:“你们先生带我来的。”
  “先生?”赵恒道,“哪个先生?”
  也只有那一位先生了。
  赵恒迅速扑到窗台上,果然看见正站在门口^交谈的宋问与赵瑞安两人。
  几名学子纷纷跟上。
  一学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听不见,我们自然也听不见了。”
  “先生方才给了他什么东西?”
  “银票啊!”
  “这……行贿?还是讨好?”
  “先生竟是……这样的人?!”
  唐毅默默听着,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跟着跑堂去了隔壁的包厢。
  讨好?
  不。
  宋问只会下套。
  没多久,宋问就甩着手乐颠颠的上来。
  “哟!”宋问看见他们惊喜道,“这不是我的学生们吗?看见三殿下了吗?”
  “看见了,他在包厢里。”赵恒拦住她问道,“先生到底是,如何认识三殿下的?”
  宋问回忆道:“先前,我得罪了三殿下。”
  赵恒问:“为何?”
  宋问说:“因为一件小事。”
  众生点头,等待她细说。
  宋问:“随后,我又得罪了三殿下。”
  众生:“……”
  宋问:“但再随后,三殿下不计前嫌的帮助了我。”
  众生:“……”
  宋问用折扇点着下巴,欣慰道:“这就是缘分呐。”
  众生:“……”
  没听出哪里是缘分。
  只觉得三殿下实在是——
  忒倒霉了!
  “我去见我的有缘人了。”宋问抱拳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待你们的明日佳作哦。”
  赵恒看着她跳脱离去的背影,懵道:“先生……可能会去贿赂主簿吗?”
  众学子纷纷摇头。
  “先生引我们插手此事,便已经是得罪了他们。又如何会再去讨好他们?”
  “先生该不是将银子给了主簿,让县衙代为发放补款,给那些农户?”
  “这倒不无可能!”
  学子由衷感慨道:“先生真是,高风亮节之人呐。”
  宋问与唐毅聊了一个下午。
  扩建,改造,商铺位置调整和分配。各种前期与后期的处置。
  如果要弄的完整,是需要些时日的。
  宋问趁机谏言。
  真正主要的是还是小摊贩。灵活自由且多变。
  至于其他,可以边开放边建设。
  而最容易吸引客流的,是吃。
  接下去的时间里,宋问给唐毅科普了一下,适宜用作街边小吃的多种食物。
  唐毅全程没插上一句话。
  宋问激动道:“殿下!怎么样?殿下,你觉得还有什么?”
  唐毅艰难道:“不如你……写下来吧。”
  宋问:“好嘞!”
  唐毅补充:“我是指,具体安排,而不是吃食种类。”
  “自然!”宋问拍着胸脯道,“为人师表,我是那种只想着吃的人吗?”
  唐毅:“……”
  唐毅别过了脸。
  这边交代完毕,宋问又蹭唐毅的车回到了家中。
  第二次天明,提着教条去书院。
  宋问心情甚好的走进学堂。
  众学子倾刻安静下来,等她开口。
  “交功课交文章。”宋问敲了敲桌面,申明道:“其实我不看你们的遣词造句,只看你们的判断分析。所以也不必百般修改,互相讨教。只管写自己想写的。”
  众生点头,依序将文章呈交上来。
  宋问前后,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并未细看。
  如此眨眼间,便将文章都翻阅完了,推到一旁。
  众学子屏息凝神,等她评判。
  宋问微一抬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感。
  不禁觉着有些好笑。
  和她较劲,何必呢?
  “我记得我先前说过,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们自己觉得,这次怎么样?”宋问不动声色道,“不如都先说说,昨日的感想。”
  孟为率先站起来道:“先生,真是太难了!我等磨了许久,那群门吏才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还满是戒备,生怕被我套了什么。”
  其余学生纷纷附和:“不错啊先生。那营田使根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在门外待到了傍晚,好说歹说,才松了口。”
  “那农妇说不到两句话就跟我等跪下了,实在是不忍心。”
  赵恒叫苦道:“同主簿喝了两壶茶,也未套问出什么有用的。”
  “该!”宋问失笑道,“你,孟为。先前逼迫他们的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还有你们,先前去西王村查案的时候,也穿着这身衣服。”
  宋问站出来道:“你们这是什么衣服呀?”
  孟为不明所以道:“这是书院的衣服呀!”
  “对呀!”宋问道,“全京城还有几人不知你们在查这事?几人不知你们是想帮那群农户的?还穿着这群衣服去,这不是第一面便告诉人家,你是来者不善吗?想做什么呢?”
  孟为拍腿道:“真未想道,还有这等讲究?”
  “哪怕是官家人,出门查探案情,询问证词,最好也是身着便服。微服私访。”宋问道,“否则,拿人的官差莽莽撞撞的就进了人家里去,民风不化的地方,生怕邻里误会,也只会想尽快将你们请出去,问不出什么的。”
  众生恍悟。
  “与人为便,方是于己为便。多体贴,多担待一些。”宋问道,“此番让你们多长长见识,倒是不错。现在明白,勿论何事,看着容易,也未必做着容易吧?往后对待他人,多一分谅解。”
  众生受教点头。
  宋问终于说向正题。
  她随手拿了一张道:“其实,每一份,都写的不错。但是,都写的不对。照我以往来判,零分。”
  众生闻言,摇头轻叹。
  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泄了口气,抿唇,又强打起精神。
  恭敬道:“请先生指教。”
  宋问:“先前,你们行事,那都是倾巢而出。错。朝廷不会给全部的人手,委派一样的任务。就像煮饭做菜一样,你们何曾见到后庖里,全部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
  “先不说耗时耗力。有时候,人多,反而办不好事。”宋问道:“所以后来,我给你们分了组。可你们有想过,我给你们分组的用意何在吗?”
  李洵叫她提点一句,当下了然。惭愧低笑。
  孟为急道:“李洵,你便直说了吧。”
  “先生其实已多番提点。这次叫我等去询问情况,目的,也还是分析朝廷该如何处置。”李洵道,“可我们,只是写了各自的见闻分析出来,仍不是朝廷的。”
  “是啊。”孟为不信邪道,“我怎的总是忘了呢?”
  宋问敲着戒尺,笑道:“不错,朝廷分六部,分九寺五监,是明确各官职责,方便处理政务。但这并非意味着各自为政。也没有一桩案件,会只涉及到一个部门,一类官员的。”
  宋问道:“再好比于煮饭做菜一样。盐是盐,糖是糖,鱼是鱼。可你不能端着一碗调料和一叠生鱼就出来了,这是不能吃的。”
  “往后你们也要记住。你们知道的,未必别人是知道的。许多误解,往往便是理所当然所致。切不可,独断独行。”
  众学子颔首,在心中反思己身。
  孟为喃喃道:“怎么全是吃的?”
  宋问道:“唉,治大国如烹小鲜嘛。”
  宋问一指敲着那叠功课上,嘿嘿笑道:“零分哦。全部哦。”
  众生:“……”
  宋问正色道:“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在书院钟响之前,写出一份完整的文章来。”
  宋问补充道:“当然你们本次课业,还会是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