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一念之间
  灯烛照耀下。
  秦始皇笑着看完了王守阳回复的内容。
  “夜游禁苑,被守卫发现却无事,这小子倒是应该庆幸没有生在大秦。”
  周朝设“司寤氏”一职,“掌夜时,以星分夜,以诏夜士夜禁,御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的
  秦朝则将事下移,成为各县县尉之责。
  夜晚始终都是充满危险的。
  秦始皇很难想象,一个整年都可以彻夜不息的社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没有询问,因为那是自己平生不可能在大秦看到的景象。
  社会的治安治理是个漫长的过程,尤其在这个百姓蒙昧的年代。
  合上手机。
  他将桌案上的纸张整理了一下。
  这是各地关于春耕的汇总。
  各项事情全都变成了计数文字。
  确实很简明,但秦始皇觉得少了些温度。
  一个个数字,就能代表一郡一县乃至一乡一户的状况吗?
  显然不可以。
  “为政还是不应只看计数,此事要改一改?”
  本来想要结束今天的伏案工作,想到此处他又拿起了一整张,提笔写了起来。
  这时殿外忽得一声钟鸣。
  秦始皇手中笔杆一颤,脸色微变。
  只听得大殿之外有脚步之声由远及近。
  喘着粗气的宦官闯入大殿之中。
  秦始皇站起来,问道:“是谁?”
  “回……回陛下,前丞相薨(hong)了!”
  秦始皇手中笔杆坠落桌案,身形微微晃动。
  隗状辞世了!
  “陛下!”
  一旁侍者连忙上前扶住,却被他一把推开。
  “丧报拿来!”
  一声威严的低吼响彻大殿。
  宦官立即将手中的铜管递了上来。
  秦始皇打开,却是一个熟悉的字迹。
  “臣状拜言,陛下身安。……”
  秦始皇眼中忽然模糊了起来。
  ……
  立夏之际,天气回暖。
  这天清早国都却下起了大雨。
  街道上仍有行人来往,奔驰的马蹄声踩踏着路面,溅起水花。
  王绾老泪纵横,泪水打湿了手中竹简。
  “丞相节哀,丧报昨夜已进宫中,陛下等着您去议事。”
  “状啊!为何走得如此之快啊!”
  场中一片黯然,隗状归乡并不久,很多人都羡慕他,却不想噩耗竟如此之快。
  “医者论断,其有心疾多年,归乡后神态好转,众人以为其病已愈,便未重视,以致如此突然。”
  隗状归乡后,并没有太多消息传入国都。
  除了去年秋收,一封信出现在秦始皇案头。
  很多人对他心中是有怨言的。
  自己做好事就算了,还要拉着大家一起,也不问问大家愿不愿意。
  王绾神情有些呆滞,沉溺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两人相携多年,自从吕不韦失了相位之后,大秦的诸多事务全都是两人在主持。
  隗状年轻王绾几岁,平日喜好老庄,始终是个乐呵呵的人。
  朝中事,家中事,皆安排的十分顺当,如同流水一般,平缓且安静。
  面前的景象一遍遍掠过,王绾神态渐渐归于平静。
  他仍有未完的心愿交到了自己手中,王绾看着手中的竹简,觉得有些沉重。
  ……
  通宵了一夜的子婴伸了个懒腰,看向一旁仍旧精神奕奕的殷从。
  “从兄可有养神之道?”
  “哈哈哈,养神之道容易。寻到毕生心愿即可!”
  殷从笑着喝了一杯浓茶。
  “过几日我便要去东北走一趟,去看看那里的风光。”
  开年以来,子婴渐渐体会到了开商业以来的事务繁重。
  好在有了殷从的帮忙,一些他未曾了解的商贾之秘被他了解。
  如何从商贾收税是个最主要的原因。
  商贾自出现以来,就游离在权利边缘,但国家却无从下手。
  来自后世的制度给了他们很多的参考,那是个更加严密的体系。
  通宵的事情并不是时常发生。
  这次殷从将随王贲去往东北,主持那里百族之地的商贸集市建设。
  两人今天整夜都在查缺补漏,为了这次实验能够成功费了不少心力。
  正谈笑间,忽闻一阵匆忙的脚步从堂外传来。
  却见是一位侍者跑了进来,脸上隐有焦急神色。
  “何事如此惊慌!”
  子婴呵斥了一句,便见那侍者脸上隐忧悲戚神色。
  “公子,前丞相薨了!”
  “前丞相……隗状公!”
  子婴有些惊慌,夺过侍者手中的竹筒。
  从里面倒出了两节竹简。
  看了一遍,他已哽咽难言。
  殷从接过,看到上面内容,也有些动容。
  如同一个长者嘱托后事一般,隗状将自己对大秦商贸的理解与向往写了出来。
  其中不乏可以拿来用的内容。
  殷从来国都时,隗状已经回归了故里,因此并未见过这位老者。
  但其所行所为,殷从却知之甚多。
  大秦诸多事务,其人出力甚多。
  他本想在去往东北之时绕道去看望这位一番。
  不曾想,行未至,斯人已逝。
  他心中突然有了些怅然若失之感。
  ……
  万胜大道上有了很多马车。
  皆都是朝中之人的车驾。
  隐有民众听闻了发生的事情,都站在街边观看。
  去年三成田赋减免的缘由,也被人再次谈及。
  有位已经离开了庙堂的老人,以身作则而为,继而影响了天下万民。
  萧何枯坐在车中,脸上神情凝重。
  手中两片木牍被他捧在手中。
  今日是他的休沐之日,本想去趟南山,却有信使送来隗状的丧报。
  他与这位前丞相相处过一些时日,时间不长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是个和蔼的老者。
  一些政事上的事情皆为其所教授。
  萧何已经年近不惑,自觉此生不会再遇良师。
  但隗状那种直抵人心的言传实在让他很是敬佩。
  那句临行的赠言依旧萦绕在他耳边。
  “壮公,你言大秦日后如何皆是我等一念。可是何日思夜想,终究无法悟出其中道理。”
  萧何喃喃出声,如同那位老者此刻就坐在车厢之内一般。
  莫得一阵清风不知从何而来,卷起了车窗的帘子。
  萧何看到玻璃车窗上留下的雨滴。
  隐约间,他看到了街边站立的咸阳黔首。
  那些人或举伞,或着蓑衣,或躲在屋檐之下。
  就那么静静而立。
  他渐渐瞪大了眼睛。
  那日临别的景象骤然清晰起来。
  “何,此一别,或许便是永别。老夫送你一言如何?”
  “大秦日后如何,皆是尔等所为,每一件事的改变,其实皆都是一念之间。”
  萧何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