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無奈
  第三天早上醒来时,桌上多了好几本书,一盘饼干,一把放在窗枱边的高脚椅,她起床时见了,欢喜的翻几翻,立即下楼煮了餐和茶后,便急著回屋读书,坐在有小枱的窗边,她爱看书。
  不过,这书会是谁给的?
  她是面著门的方向睡,而且她浅眠,方才在睡梦中全没被惊动,这些老仆们动作笨重而且被差遣时总是心燥,每个动作都声响不小。
  她回忆著清晨时分,只有感觉到窗那边吹来一阵风,她曾经转头迷糊的望一眼,只看到窗纱飘动明显。
  她向窗下侧脸探身,白袍人坐在能看到这方窗的花台角,正在发呆。今天他晒著老人却没回屋弹琴,窗内的她与花台边的他,在日影挪移上照白袍人身上这段时间,曾分别数度快速而无意般的拂眼。
  接著她看到哈利先生摘了许多玫瑰花在雪地上要排个样子。
  她分心望著那缓慢而矮胖的身屈著,一朶朶排著红花,排出个红心,然后忽站直身对窗边的她挥手咧嘴笑。
  哈利先生对她最是有礼而热情。
  她只好站起身正面对窗外,微出身子带笑挥手。
  老哈利先生指指地上红玫瑰,白衣人忽然斜仰脸看楼窗内的她,她回望一眼,那双琥珀深目在日光下因笑闪闪,一望便止,忽然低脸离身。
  她也不认为给书和饼的,会是相对较年轻的哈利先生。
  这些书是刻意挑选,都是幽默好笑的,哈利先生似乎识字不多,昨天她在窗边,见到厨娘在雪地上写了个字教他。
  她咬唇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哈利先生还不是在拿花胡閙!
  第四天,厨娘温蒂和另一个涂著鲜丽口红、指甲也染得粉红的老女仆人莎莉进门,鼓励她出门晒晒太阳。
  她为难不语,同层楼的那间房里,应该是主人,清亮的声音在廊外隔著两间的房门里,忽然朗声说:「没人拘著你,反正也走不了你。」
  「白衣服的那个人要关我,主人也要关我吗?」她终于鼓起勇气悄声问厨娘,怀著希望,说话的人听来不是白袍人,应该另有个年轻的主人。
  「说话的,就是那个白衣服的人,怎么?怕他?」抺著口红的老莉莎主动斜睨她开口,她疑惑不语同时也失望了。
  本来她指望著,若主人回来了,知道白袍人肆意在他的宅子里拘禁个陌生人,也许会怪白袍人,也许会驱走她。
  那天白衣人不是这声音,或者他那天伤风,才有那种声音?
  她胡乱想著。
  得了许可她才敢走出到小石室以外的地方,小心的踏著雪地缓行日光里,在一片望去处处相同的雪白中 ,也不知要行向何处。
  无事的两老女仆远望她穿著老莉莎的旧大衣偊偊独行。
  老莉莎说起当初这大衣花了多少钱,穿起来多么显高佻,接著看见不远方那小女子在白茫一片中抬手揉眼,忽然晕了,倒进雪地里。
  所见都在眼前旋转了起来。
  她痛苦的合上眼,握紧拳,眼睛纵闭上,脑中仍有黑影继续腾腾的回转。
  她咬唇留著苦泪不敢睁眼,独自试著闭眼由泠硬的冰地上极缓的转身,然后侧撑起上身,哭泣著要在闭眼眩晕中站起身来。
  老仆们一阵骚动,唤来了白袍人。
  白袍人手捏袖尾先抺去她脸上札人心的数行泪,接著一把捧抱起,大步进屋抱上囚禁房的白纱帐床内。
  「怎么了?」白袍人声音听著泠淡,眼里愧疚。
  她泪数行往颊边一直落,闭眼痛哭著:「我想回家。」
  但依然没落下个求字,她此刻不求这个狠心的白袍人。
  「先回答你怎么了?」白袍人命令著。
  「我的病又犯了,我得回家,吃药。」她摀脸侧身缩著痛哭。
  「说清楚,什么病?」问的人声音专断,将鹅绒被为她轻轻覆了,覆不了不似前两日还压得住的哭声。
  「我不知道,发作起来便眩晕,所有东西都在脑子里一直转著,睁眼也转,闭眼也转。」特别是在此处被囚禁时犯病,身不著家的悲伤,更让她苦受愈剧,失控的放出哭声。
  那呜咽哭鸣好像琴箱被震动,不尖不涩,他分析著这种少女般的哭声,这女子年岁应该二十了吧。
  白袍人紧牙垂眼,琥珀金丝眼在反省著,反省出一层黯然。
  「家里的是什么药?」也不是非不让她回家,只是她对自已的症状描述得不清不楚,该先问个明白,
  「爱力莎草根。」她哭得发呕,他疾取个桶让她吐一吐,为她拭净脸。
  闭著眼的白净脸,原来的粉玫唇色现在激动咬忍著、哭著,变成经典红玫色,是个美好的小模样,只是哭了,眉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