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武学奇才
  哪个少年没有过武侠梦,谁家男儿不想纵横江湖?
  陈舟原本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学习武功,听了毕楷这话著实喜出望外,哪有推辞的道理,自然满口答应。
  见恩公答应,毕楷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虽是蓬头垢面,眉宇间却重新泛起侠客的英气。
  似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语气中带著些许伤悲——
  “恩公,传您武功之前,我有几件事必须言明。
  第一点,无论任何武学,都不能一蹴而就,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练武同样如此。
  您从我这里学习枪法,万不可贪功冒进,急於求成。
  要知道即使天资聪颖,修习武术也需反覆体会、从中寻求感悟。
  即使只是入门至少需要背诵数十遍,认真琢磨,刻苦练习,才能求得枪术早日脱化。
  此中决心、所需毅力及各种艰苦,亦非常人所能忍受,恩公若想学习,得时刻谨记这点,速成的都是俗技,成不了气候。”
  谈及武学,毕楷与刚刚判若两人。
  他毕竟是自学成才,不到而立之年便在武林中闯下赫赫声名,所习武功除了家传的《浑元剑经》还有多门多派的绝学,当然有自傲的资本。
  说完这番话后,他歇了歇,见陈舟没有打退堂鼓,这才继续讲第二点。
  “能吃苦这一点大多数人都能做到,尤其是穷苦家的孩子,为了討口饭吃再多苦也不喊累叫疼。
  但武学一途,光靠能吃苦是没用的,还要有天资,有悟性,有殷实的家境。
  我祖上毕坤五岁识剑,六岁习武,十二岁通晓剑术,十七岁无敌於江湖,至二百岁白日飞升。
  我亦幼年学剑,虚度这二十多年,却还要靠兵刃之利逞威,与我祖上差距可谓天渊之別。
  恩公若习武,需认清天资有別,若久久不得精进,无须妄自菲薄,毕竟天下庸人居多。”
  讲到最后一句话,毕楷担心陈舟听了“庸人居多”这话恼怒,小心地看了看陈舟的脸色。
  大多数身居高位或者在某一领域有建树的人都厌恶別人对他指手划脚,哪怕是他不擅长的领域。
  在毕楷眼中,陈舟无疑是那种剑走偏锋,却意外迈上了更高处的人。
  这种人大多自傲,听不进外人的话。
  而且说到底陈舟毕竟对他有恩,无论年龄还是辈分都压他一头,作为晚辈,他说这种话著实有些犯人忌讳。
  不想陈舟只是认真听著,对他这些话没有丝毫不悦反应。
  陈舟可不是那些有点成就就飘起来的人,他最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別看他个子不小,其实他从小就没什么体育天赋,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高中体测总是落在最后面,未进入孤岛之前,引体向上都拉不起两个。
  至於坐位体前屈等测试柔韧度的项目他更是毫无天赋,整个身体就像殭尸,掰都掰不下去。
  除此之外,他的反应速度也慢人半拍,也就是脑子稍微好使些,记忆力略强於常人,不然非得混到去工地搬砖都没人要的地步。
  孤岛上的劳作锻链了他的体魄,但顶多只能让他跟正常人的身体素质看齐。
  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能在世界极限运动圈闯出名堂,別人都以为他在技巧和身体素质两方面达到了巔峰,甚至是人类的极限。
  其实陈舟自己心知肚明,他哪有什么技巧,全靠身体素质,或者说开掛。
  让世界体操冠军来操纵他这具身体,一定能创造比他更高的上限,但没办法,谁叫这身体就属於他呢。
  正因为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机缘巧合,源自时空管理局的意外馈赠,陈舟才没有自傲的情绪。
  对於毕楷所说“庸人居多”这事他也很认可,本来天才就是极少数,大家都是普通人,没什么好因为这事恼怒的。
  见毕楷就此闭嘴不言,陈舟还以为他怕自己不高兴,等了一会儿便出言追问。
  “第三点呢?”
  经过提醒,毕楷这才继续说道。
  “这第三点,比前两点还重要些。
  想必恩公也知道,练武是童子功,需从年少时期开始修行。
  武林世家中的嫡系子弟,自能说话,便要背诵口诀,所谓修炼、健体、致用也。
  我们剑道的功夫艺境分三重境界,分为形剑、气剑、神剑,此三重境界,常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达到第二重。
  我观恩公面相,恐已过而立之年,从这个年纪开始修习武功,恐怕还要比常人难上十倍百倍。
  为求心中有个数,我有一冒昧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句口诀都没学到,先听毕楷讲了一大堆关於自己不適合学武的话,陈舟心道就算我学不会真功夫,练熟几招拳绣腿也比抡王八拳好看呀。
  別说年纪大年纪小这种事,我態度都表现的这么坚决了,难道还能不学吗。
  回忆著古装剧中的措辞,他回了一句:“但讲无妨。”
  “那好,请恩公脱衣。
  我想摸一下恩公的筋骨,看看您的天赋到底如何,以便继续接下来的传授。”
  ……
  寒冷的冬夜,林中的篝火內添了数根粗壮的木柴,催得火焰高高燃起,烤的周围一片燥热。
  在这红艷的火光下,陈舟脱掉了衣物,只剩单薄的內衣,坐在火旁任由毕楷点按他的肌肉穴位,並配合毕楷做出各种动作。
  毕楷虽有家传剑术,可毕竟没有正规的师承,对於摸骨一事並不熟悉。
  他只能从武林高手的共通点判断陈舟是不是练武的好苗子。
  其一在於悟性,这一点需要待会让陈舟背过功法要领,练习动作后方能知晓。
  其二在於武德心性。
  品德高尚者,谦逊、沉稳、性情和善,从不恃强凌弱。
  这一点陈舟早已过关。
  猛獁一战是毕楷和高耀將祸水东引,陈舟原本可以置之不理,却仗义出手,而且救下他们之后並未挟恩图报,而是瀟洒离去,光是这一点常人便做不到。
  其三在於筋骨。
  这一点说得复杂,其实用现代话来说就是看人天生的体態,比如手臂是否长,臂长者交战有优势,腿长者適合练腿功。
  还有就是协调性和柔韧性好不好,反应速度快不快。
  在这方面,陈舟表现出了恐怖的潜力——
  他的胳膊和腿虽然只是正常比例,但他的柔韧性、协调性和反应速度都远远高出常人,甚至超出毕楷这个武林高手一大截。
  待陈舟为毕楷展示了几个超高难度的瑜伽动作后,毕楷更是满脸惊愕。
  他实在想像不到,为何一个从未修习过任何功夫的人能具有这种根骨,別说跟其他成年人比,光是这份功夫,少林之中的许多大师恐怕都做不到。
  毫无疑问,筋骨陈舟完全合格,並且远远超出毕楷的预期。
  拥有这样一副筋骨,就算陈舟年纪大些,悟性差些,只要肯下工夫,至少也能在外门功夫一途有所建树。
  测过筋骨,毕楷对陈舟已经很有信心,隨后他又测试了陈舟的劲力。
  这一点用现代术语解释就是力量和步態,包括爆发力、下盘是否沉稳。
  陈舟接受了搬运重物、测试拳力和扎马步等几项测试。
  结果同样令毕楷瞠目结舌。
  一个从没练过武的人,竟然比任何专修外家拳的宗师力量都大,爆发力都强,下盘更是稳的一塌糊涂。
  陈舟扎下马步后,即使往他小腿拴根绳子,让大角鹿拽他都纹丝不动。
  如果不是知道恩公没有骗自己的必要,毕楷甚至会以为陈舟是故意装作不会武功来誆骗他。
  武德没问题、筋骨没问题、劲力没问题,悟性还需再看,还剩一项意志毕楷觉得也没必要测试了。
  能在这种环境中活下来,生存这么久,陈舟的意志力不可能会差。
  况且拥有如此惊人的身体素质,就算悟性和意志力差一些,学两门偏注重招式的武功也是绰绰有余。
  要知道在毕楷所见所闻之內,所有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都不具备陈舟这种堪称可怕的筋骨和劲力。
  也就是说他这个恩公完全就是先有一身横练的筋骨,后去学招式。
  如此一来,只要人不是过於愚钝,记下招式后,至多三五年就能融会贯通,一跃步入宗师行列。
  ……
  確定恩公具备令人艷羡的武学天赋,毕楷便进入了正题。
  闭目养神,静静等待陈舟穿好衣物,他手持一根长棍站起,眼中精芒毕现,隱约间恢復了从前的神采。
  “岳家枪起自大侠周侗。
  岳帅习得枪法后,融合西楚霸王项羽的项家枪、赵云的赵家枪、罗成的罗家枪和杨六郎的杨家枪,久经战阵后,才独成岳家枪一门。
  我得师承不全,这枪法中失了兵书战策,正法眼藏也不尽周全。
  我祖上所创《浑元剑经》中关於剑道,有內外功法,踏罡步斗之说。
  讲的细一些,可分理、法、术、功、意、体、用,料想枪法同样如此。
  这岳家枪说起来缺了大半內功,仅剩典录口诀和外技,不过八八六十四式枪招倒是一应俱全,只要通晓外技,也能修成万军取首的猛將。
  恩公您且听好,看好,记牢,我这就將六十四式枪招一一使来!”
  说著,仅剩一臂的毕楷舞起了手中长棍。
  “此枪身短而法奥。
  身短,非精绝者不能临阵;
  法奥,心粗者不能教学;
  此法专为行阵粗人,枪身长,枪圈大,使勇力粗獷者易学……”
  ……
  毕竟伤重且残,毕楷一边背诵枪说,一边使枪,儘管他已经儘量集中精神控制身体,依旧显得脚步虚浮,单臂有时甚至难以伸直。
  为了能舒展开身体,毕楷还脱去了兽皮衣帽,只穿一身薄衣。
  夜间的山林最为寒冷,別看旁边点著篝火,可篝火的热量没有墙面阻隔终究不能全涌向人身。
  陈舟这般体质,刚才脱掉衣服做了些动作都冻得微微发抖,更別说毕楷了。
  知道毕楷可能只能演示一遍,他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专注度,紧盯著毕楷的每一个动作,同时用超绝的记忆力將毕楷口中的话全部刻在了脑海中。
  毕楷的语言方言味道浓厚,他听过一遍后並不能完全记下並领悟,但至少可以时常回顾,汲取其中真韵。
  枪使到一半,毕楷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习武之人活动筋骨本应红光满面,他这一番功夫使下来倒面色惨白,看得陈舟心里一紧,连忙起身阻止毕楷继续舞枪。
  然而毕楷却是个分外执拗的性子,平时看起来性情温和,真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十头牛都拉不走。
  他紧抿著嘴唇,面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也不言语,只是轻轻推开了陈舟的手,然后示意陈舟继续看,认真地展示起下一式。
  ……
  片刻,整套岳家枪法终於演示完,而毕楷的脸色已由白转紫。
  待到他裹上兽皮衣,重新坐回篝火旁,正闭目调息,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鬍鬚。
  知道陈舟又要劝阻,毕楷提前抬起一只手。
  “恩公,我已时日无多,且武功尽失,是个废人。
  高兄弟的仇我报不了,您的大恩我也无法偿还,莫再劝了。
  今日我寧死也要將这枪法和刀法传授於您,若有朝一日您能诛杀我们兄弟俩的仇家,还望您能割下他们的头颅,洒一杯河水祭拜。
  我与高耀葬在这片山川,便魂终於此。
  届时,我们兄弟二人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宽慰。”
  语毕,毕楷擦了擦嘴边的血渍,强自站起身来,气势一改,顿时显得格外豪迈。
  “恩公,且借刀一用!”
  陈舟递出了长刀,毕楷抓住刀柄猛一转身抽出了长刀。
  低头看著寒芒毕现的刀刃,赞了声好刀,他用尽浑身气力挥动起来。
  ……
  跃动的火光旁,刀光闪闪。
  一个垂死的江湖侠客燃烧著自己最后的生命,口诵刀诀,將一把长刀舞的虎虎生风。
  陈舟坐在板凳上,定定地注视著这一幕。
  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记得这个夜晚,记得这个侠客,记得毕楷虚弱但鏗鏘的声音——
  “畔头之势最为良,左手向前右后藏。
  退步如风人莫变,刀锋迅疾实难当……”
  这是他五十多年来所见到的唯一侠客,有血有肉,有风骨有侠魂的江湖儿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