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元婴圆满 碧落潮生
  第869章 元婴圆满 碧落潮生
  流云栖鹤,暮色衔山。
  柳氏别院笼罩在一片淡金色晚雾中,檐角铜铃随风轻响,似有报时之用。
  待柳鸿云一行人离去,陈沐并未急着回房,而是眸光闪烁,踱步走至院中石桌旁落座。
  一旁有一颗姿态婀娜的千年古柳,垂下万条柳枝,如星河璀璨,缓缓流动。
  他默然片刻,忽的挥袖一拂,点出一壶清茶烹煮了起来。
  片刻后,青瓷盏中的茶叶浮沉不定,茶烟袅袅盘桓,化作半阙残影。
  指腹摩挲着盏底细密冰纹,他恍若又看到那道清冷身影。
  一直以来,他自觉与敖懿的关系,更像是一对志同道合的求道之侣。
  他一心向道,敖懿同样心怀整个龙族。
  可是如今,他却难免有着动容……
  柳影斜斜映在青石案上,苔痕沁出几星昨夜的雨。
  不只敖懿,诸多故人身影于眼前流转。
  两日前尚处一界,不时便可相见,可是眼下却已相距不知多远。
  犹记当年失陷蓬莱虚天,甲子回返便已让故人心忧,现如今他流连外界,不知又需几个甲子方能归去?
  柳枝漫卷,惊碎茶烟里飘摇的影。
  陈沐忽觉掌心微凉,原来是茶汤漫过盏沿,在墨袍袖口洇开淡淡水痕。
  他端起一口饮下,望着穹中最后一抹金光,喃喃叹息道:“此行匆匆,还需省着些喝……”
  未有多时,陈沐心中一定,起身掠过雕木门,回了房中。
  盘膝坐在软榻之上,他凝神吐纳调息,微周身上下闪烁起微微灵光,映得眼尾处那道浅显痕迹逐渐分明。
  “伤及根基,却是不能着急了……”
  低语随风散入院中莲池,惊起几尾银鳞。
  他闭目掐诀,丹田内残存的灵气顿时如春蚕吐丝,缓慢修补着经脉间的细微裂痕……
  转眼一月时间过去,期间未等来张氏元婴来访,陈沐也乐得修缮根基,时时不息。
  这一日,别院房中忽有清泉叮咚之声,陈沐周身腾起朦胧水雾,十指结印快得几乎化作虚影。
  丹田内元婴猛然睁眼,迸出三尺清光,明暗之间将那不足之处尽数补充,其上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修复。
  不出多时,元婴非但复原如初,周身窍穴更似久旱逢雨的龟裂大地,贪婪吞吐着天地灵气。
  窗外老柳无风自动,千百嫩枝齐齐指向厢房方位。
  陈沐心中一喜,却是发现元婴愈发凝实,根基不仅痊愈,反而比往昔更添三分浑厚!
  几乎于瞬时之间,元婴后期瓶颈出现松动,丹田处隐隐传出海潮奔涌之声,方圆百丈内的灵气化作如山般的水色漩涡。
  他忽然想起当初在道宫见到的诸多前辈留语中,就有一条颇为符合他如今之状,是为“破而后立,可得圆满”。
  成就圆满之境的方法有很多,唯此法最为凶险,不过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多。
  只是彼时的他已经有了谋算,也就没准备以此法突破。
  却没想到因祸得福,灌体灵机损耗一空,反而因此破而后立有着突破之象,真是造化弄人。
  陈沐摇头一笑,继而心中便生出无限豪情。
  “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他一步跨出庭院,所携灵机迫得满庭垂柳齐刷刷向东飘扬。
  元婴自天门一跃而出,通体流转着玄清之色,往日里稍显虚幻不定的身影在漫天灵机的冲刷下,竟显露出玉质细腻光泽。
  下一刻,柳家护山大阵应声而启,却见千里云气翻涌如龙,道道雷光在云层间明灭不定。
  族地深处,正在怡然自得煮茶的柳鸿云手腕一颤,茶汤泼在千年铁木案几上竟嗤嗤作响。
  “这是……元婴化神的征兆?”
  老者再顾不得擦拭银须上的水渍,匆忙起身便往庭院掠去。
  而在他纵去不久,虬髯大汉等人也相继飞起,顶着压迫之力,一脸震惊的缓缓靠近。
  而此刻的陈沐也到了紧要关头。
  元婴每转动一圈,体型便凝实一分,到最后竟与本体别无二致。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漫天异象倏然收敛,唯余庭中青年负手而立,周身气机圆融如月满中天。
  最先赶到的柳氏子弟们呆立墙头,不知谁手中的长剑当啷落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元婴……圆满境?”
  柳鸿云同样双目圆睁,颔下银须抖颤不停。
  相较于距离他们柳氏甚是遥远的问道化神修士,此时的陈沐无疑给他们的压力更大、更为直接。
  毕竟他们整个江都府,可都没有一个元婴后期修士,更何况距离化神只一步之遥的圆满之境?
  檐角铜铃又是无风自鸣,应和着远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柳家主。”
  这时穹中元婴回返道人体内,袍服随风猎猎,缓缓降下身形。
  柳鸿云连忙上前躬身拜下:“前辈有何吩咐?”
  陈沐眸光闪动,淡淡笑道:“贫道小有所成,意欲游历一番,有劳柳家主替我寻些青州风物志等册录。”
  “就这?”
  柳鸿云一怔,但转瞬便反应过来,回道:“前辈稍候,在下这就亲去!”
  陈沐点了点首,转身回了房中。
  柳鸿云同样转身而去,只是不忘驱散于远处观望的众多族人:“去去去,前辈静修之地,又岂能让你们喧闹了去!”
  他办事愈发尽心尽力,未出片刻,便将柳氏有关藏书尽皆带了过来。
  望着眼前成堆的玉简以及册录,陈沐点首一笑,挥手屏退对方过后,开始逐步翻阅起来。
  他此番所请,并不只是为了游历,而是想要借此了解一下此方界域,以及那玄妙无比的道痕之属。
  柳氏固然层次不高,但若是此等共识类的藏书,也足以让他收获满满了。
  案上铜炉正袅着沉水香,窗外柳影拉长又缩小。
  《青州志》、《东明散人游青州录》、《苍梧纪行》、《九嶷山志》……
  一本本有用无用的册录翻阅看去,陈沐的眉间忽紧忽松,一会儿了然点首,一会儿又愕然不解,若教旁人看去,定会生出讶然之感……
  ……
  张氏族地。
  暮色已垂,方圆百里华灯初上,本该是一如往常的良夜之景,却见一道呼啸灵机自远天急速飞来,顷刻落于族地上空。
  有察觉到动静的张氏族人抬眸望去,发现是一只通体闪烁着苍青光泽的硕大灵鹤,正绕着族地盘旋,不见下降趋势。
  众人心中顿时不悦,哪来的扁毛畜生好没眼力见,竟敢在此处盘旋不落,岂不是故意损他们张氏的面子?
  “哪位兄长出手,且将此畜生打下来煮着吃了!”
  有人高呼连连,号召族人出手。
  “我来!”
  一名膀大腰圆的灰衫壮汉回应一声,周身法力倏尔鼓荡,眼看就要动手擒拿,却闻穹中缓缓落下一语:“是谁要害我灵宠性命?”
  壮汉心中一凛,连忙止住手上动作,而后便随族人一并看向空中。
  这时灵鹤周身有微光闪烁,其背上身影逐渐显现。
  一袭青色水纹道袍猎猎,神情傲然至极,腰间坠着的似木如玉的令牌上,赫然刻着“碧落潮生”四枚古篆之字……
  待看清身影面容后,壮汉当场冷汗直流,慌忙下跪连连叩头道:“小弟不知是少主回返,还望少主恕罪……”
  来人却是张氏少主张玄景,不久前因为客卿老祖开口,成功拜入青州第一道统“碧落潮生阁”修行。
  只是才月许时间过去,怎么连招呼都没打就这般回来了?
  壮汉自觉倒霉,却也顾不得思忖其中之因,只暗自祈祷对方勿要为难于他。
  外人或许不知,但他身为同族,自是极为了解对方。
  张玄景虽只有筑基之境,但因着族中溺爱,性情乖戾,少时就曾将得罪于其的族人活活打死,不了了之后便愈发肆意妄为,于族中族外积怨无数。
  可偏偏其仙缘深重,以往不仅尽得张氏资源修行,眼下更是摇身一变成了“碧落潮生阁”的弟子。
  如此种种,像他这等地位低下的张氏族子又找谁说理去?只能默默感叹命运不公罢了。
  而像适才故意遮掩身形不露,让座下灵鹤绕而不降,不用想也知道是其想要人前显圣,偏偏被他触了霉头……
  “原来是张丘啊。”
  张玄景负手飞下,并不看向一旁跪倒在地的壮汉,冷冷言道:“你果然没有长进,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脑子。”
  “好教你知晓,本少主如今已为‘碧落潮生阁’弟子,竟敢向我出手,你又有几条命足以偿还?”
  “也就是与本少主是为同族,换做旁人,我决不轻饶!”
  言罢,他大袖猛然一甩,一道苍青劲力呼啸而起,壮汉当即闷哼一声,不受控制的向后滚了数圈。
  可壮汉却不敢有所异动,强撑着爬起去到一旁,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如此一幕自然被其余人看在眼里,只是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
  “张丘一向莽撞,少主勿要动气才是。”
  “不过少主离族修行不久,却能挥手间屏退张丘,莫非已经突破至筑基后期了么?”
  “碧落潮生阁不愧是青州第一道统,少主可否与我等讲讲门中之事,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张玄景朗声一笑,故作高深莫测道:“师门之事又岂是尔等可以知晓的?好了,本少主此次回来尚有要事,你们莫要耽误时间。”
  他挥手驱散众人,而后朝着族地正殿大步迈去,而那只灵鹤则亦步亦趋,环绕在后。
  未出多时,他便走至殿前。
  而张氏家主以及张贺轩等金丹族人皆在等候,有所察觉后,连声笑道:“玄景快快进来。”
  待见到那枚象征着“碧落潮生阁”的令牌之后,张贺轩等人不由拂须大笑:“谁能想到,我江都张氏子弟也有拜入青州第一道统的一天!”
  “玄景,在门中修行如何啊?可还顺心如意?长生前辈可有指点与你?”
  “玄景啊,这只灵鹤可是师门予你的本命灵宠?我观其道行,竟已近结丹之境……”
  张玄景自得道:“有长生前辈开口,我在门中所得自是一切从优,只刚刚入门,便得了三阶道痕赐下。”
  “还有此灵宠,也是长生前辈特意为我挑选,有它相助,我已经成功炼化了那道三阶道痕,不仅将修为推至筑基后期,还余下诸多道韵,只等满满消化,便可一举成就金丹!”
  闻得此言,张氏一众族老纷纷点首大喜,称赞了一番长生前辈后,又恍然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不好好留在师门修行,怎突然回来了?”
  张玄景眉间顿时一皱,不悦道:“还不是礼物一事。”
  他看向上方几人:“先前不是说可以给我送去一道雷火双属道痕么,怎到头来换成了一道普通的火属道痕?”
  张氏家主面露难色,问道:“是不合你那位师兄的心意么?”
  “这还用说,连我都看不上,又怎会合刘师兄的心意?”
  张玄景一脸肃然道:“刘师兄的长辈在门中地位不俗,我若能与之交好,再加上有长生前辈站台,只待我步入金丹境后,便有很大可能能够拜入真君门下。”
  “此等关乎我道途的大事,你们怎能如此的不上心?”
  张氏一众族老面面相觑,被一后辈说的哑口无言。
  还是张贺轩说道:“此事本来是可行的,只不过半月之前,那双属道痕被柳氏卖给了一位客居其族地的元婴修士。”
  “而经我观测,柳氏所言不虚,牵扯上了元婴高人,我也只能不了了之……”
  张氏族老们纷纷点首,抛开长生前辈不谈,他们张氏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金丹家族,为了一道三阶双属道痕,完全没必要开罪元婴修士。
  可他们如此作想,眼界大开的张玄景却是不屑一顾。
  “区区一个元婴修士又有何惧,你们不敢得罪,我便自行前去索要!”
  言罢,他纵身踏上鹤背,就要飞出大殿。
  张氏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呼道:“玄景不可,快快下来!”
  可张玄景却丝毫不停,足下轻轻一踏,灵鹤倏尔飞上苍穹。
  “有何不可,若那人敢为难于我,我只晃晃令牌,便自有门中师兄前来相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其声回响,身影却逐渐模糊。
  张氏家主一想也是,与张贺轩等人相视一眼后,朗声一笑,纷纷纵光紧随而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