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宋使
  第405章 宋使
  活路?
  宋煊听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你游暉说这句话,在我听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宋煊瞧著轻微抬起头的粮商:
  “游暉,我问你,当粮价涨到十多万文一石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东京城百姓的活路?”
  游暉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脑门开始出汗。
  “现在粮价下跌了,你他妈的跟我说,给你条活路?”
  “老子这把金瓜铁锤刚砸在你头上,你就知道疼了?”
  “小人,小人我。”
  游暉被宋煊质问的有些站不稳。
  “你才知道你是个小人呢,认识有够晚的。”
  面对宋煊的阴阳怪气,游暉他没法回答,也不敢回答。
  “当初你若是没挣这丧良心的钱,本官尚且给你留条活路,现在你钱都挣了,好处都到手了。”
  “稍微失去点利益,你就坐不住,开始跳脚来说你损失有多惨重?”
  “你他妈的一个发国难財的狗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喊冤求活路?”
  “老子没立刻给你一锤子,就算本官心善,上对得起官家,下对得起自己遵守大宋律法!”
  游暉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瘫软在地上。
  现在他全都明白过来了。
  这一切果真都是宋煊在暗中谋划。
  他宋煊一个青天大老爷,怎么可能会见到粮价上涨如此厉害,不仅无动於衷,还要推波助澜呢?
  所有的隱忍,全都是为了今日粮价大跌铺好的陷阱,引诱自己一路踏进来。
  至於刘从德那也是他宋煊的小弟,听从他的命令做事,一切都说的通了。
  游暉恨自己多年打鸟,却被利益蒙了心,被鸟给啄了。
  他还觉得宋煊好说话,又是新官,定然不明白这其中经商的道理。
  可到头来,自己竟然被他给算计了!
  游暉头上的热汗流个不停,整个人心臟也是蹦蹦直跳。
  当官府开仓放粮那一刻开始,他发现自己哄骗刘从德联合起来,那便是与虎谋皮。
  一切的谋划在宋煊眼里无所遁形。
  先是从一日三变的试探性降价,到到一日十变的降价,自己一步一步被刘从德牵著鼻子走进入降价战的泥潭当中。
  然后刘从德一下子就拦腰斩断粮价,远远低於市场价。
  如今东京城的粮价一下子崩盘了。
  不仅是游暉自己,连带著其余粮商也全都被打的失去心理防线而崩溃。
  像以前他们粮行合伙控制粮价的手段,从根本上就彻底失去了控价能力。
  游暉只能去求和试图建立对话,却被刘从德当面怒斥。
  待到自己走后,人家反手又是降到最低价,直接拦腰斩断致命性砸盘。
  反正主打一个谁都別活著了。
  游暉不明白,刘从德了不少钱,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砸盘。
  他经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泼皮无赖的商战。
  不为挣钱,你干这个做甚?
  坊间传闻,刘从德是最爱財的啊,宋煊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財都不爱了,直接来掀桌子的!
  刘从德那是两代人的赏赐和楼钱造就的底蕴,绝非他们能够比擬的。
  现在他们这群粮商的处境,是在血本无归的绝境当中!
  这一切全是眼前这个被自己轻视的知县所为。
  “大官人,我,我知道错了。”
  游暉下意识的就开始求饶,往自己脸上扇嘴巴子,只要钱能够回来,就算认乾爹他也是愿意乾的。
  赵禎就坐在一旁,端起茶慢腾腾的吹了吹,才饮了一口。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粮商,以前那股子得意洋洋涨价的劲呢?
  东京城粮价上涨过快,最担忧的属於赵禎。
  这可是他的基本盘。
  即使目前他什么都管不了,可肩上的责任促使他一个劲的担忧。
  现在这群粮商,总算是被十二哥教训了一通,赵禎心中十分舒爽。
  “游暉,你千万別这么说,你可不是知道错了,你明明是知道自己的钱要没了。”
  “噗。”
  赵禎嘴里的口水都喷出来了,十二哥说的太对了。
  游暉几乎都要给宋煊把脑袋扣在地上。
  “宋状元说的对。”
  “宋状元说的对。”
  这样的滚刀肉,宋煊也懒得与他废话:
  “粮价是涨不上去的,你来寻我只会让我厌恶你,而不是可怜你,因为你不值得可怜。”
  游暉发了狠,连忙开口道:
  “小人是罪有应得,但是粮行的其他人有不少都是借了高利贷置办的。”
  “小人恳请大官人能收购他们的粮食,挽回一些损失。”
  “刘知州的粮食都卖到四百文一石了,你们跟著卖不就是了。”
  “大官人,他们都不敢卖了。
  游暉可是害怕他们连四百文的价格都卖不上。
  因为刘从德的储存可是比他们还要高。
  要不是一起在新码头盯著卸货,他们都不清楚刘从德的手笔玩的这么大呢!
  他们这群粮商敢卖四百文,刘从德反手卖三百文,甚至一文钱,他们也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的。
  过了这个窗口期,朝廷就更不缺粮食了。
  大宋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
  目前就滑州等数个县遭到黄河决口,赋税受到了损失。
  可江浙等地的占城稻,在真宗时期早就成了规模。
  这也就间接促使了即使大宋百姓许多人都拋弃土地,被大地主兼併,也不会轻易出现饿死的局面。
  他们还可以选择进城打工,想当奴隶都是不被允许的。
  低买高卖谁都想,但是能不能抓住最后的窗口出手,不砸在自己的手里,那才叫能力与运气的结合。
  宋煊警了他一眼:
  “游暉,你知道的,我手里的钱都拿出去賑灾了。”
  “就算是办摸鱼大赛以及中秋游街,筹集到了一些钱財,那也是为了给干活的百姓发工钱用。
  “我出手买你们大批量的米粮,到时候我发不起工钱,拖了工程进度怎么办?”
  宋煊根本就不接他这个话茬。
  他越想卖。
  宋煊就越不能表现想买。
  就算是宋煊想买,他也要推到白手套那里去,不过自己的手。
  “大官人,我有用,我等愿意贱卖粮食。”
  “游暉,你只是个粮行的会长,大家赚钱的时候,他们愿意叫你一声会长,赔钱了,叫你一声小三,谁认你的话啊?”
  游暉承认宋煊说的是对的。
  可现在要是不割肉,那就等著被吃干抹净。
  今后再无翻身之日了。
  “你有用,你觉得是你对我更重要,还是钱粮对我更重要?”
  面对宋煊的询问,游暉脸色煞白。
  他当然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
  粮商会长,你干不了自然是有人会来盯著这块肥肉取代你。
  “大官人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游暉的脑袋长扣在地。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宋煊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可以给你出个招。”
  游暉这才敢抬起头来望著宋煊。
  “你去卖给刘从德,他有钱。”
  游暉完全不敢答应。
  因为刘从德只会把价格压的更低。
  就算是想要买给他,游暉也需要宋煊出面,帮忙讲和。
  若是没有一个中间人,游暉觉得自己定然是无法继续担任粮行的会长了。
  这里面也有利益纷爭,到时候他就更难翻身。
  游暉是想要减少损失,但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著想。
  宋煊说的对,带著大家挣钱了,这群同行还愿意吹捧你,跟著你混。
  可是现在底裤都要赔光了。
  谁还认你?
  说到底,大家只是一个鬆散的联盟,保证自已利益的小圈子,一同排斥外来的客商,从他们头上吃下一块肉来。
  现在自己的利益保不住,还要往外割肉才能渡过难关。
  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更不用说因为钱聚在一起的鬆散联盟了。
  人性便是这样的。
  除非游暉请宋煊出来说和。
  做到旁人都做不到的事,他才能继续展现自己的“价值”,获取旁人的认同,维持这个鬆散的联盟继续走下去,他好从中获利。
  “对了,你要是不想活了,把自己买的粮食都烧了,到时候有人会送你全家上路的。”
  听到这话,游暉最后一丝的侥倖也被打的全无。
  他確信这是宋煊做的局了,就是为了整治他们这群人。
  宋青天的口號是被眾人传颂,可是別忘了人家宋太岁的绰號也不是白叫的。
  只要还有活路,谁愿意死啊?
  况且只需渡过眼前的难关,將来未必没有翻身之日。
  游暉的软肋被宋煊拿捏的死死的。
  赵禎不明白谁会送他全家上路。
  “小人请求大官人从中说和,让刘知州买下我的这些粮食。”
  “你去跟其余粮商商议商议吧,免得你说话不算话,反倒让本官在刘知州面前没了脸面。”
  宋煊警了他一眼:
  “其余粮商也可以找本官来谈,就看谁谈的好了。”
  听到这话,游暉脑瓜子嗡嗡的。
  其他人也能谈!
  那就代表其余人也在宋煊的选择內。
  此事若是自己办不好,宋大官人也不会做出什么任何承诺。
  办得好,自己才有价值!
  游暉也不在废话,起身后再次行礼,便直接回去准备此事了。
  待到人走后,宋煊才打了个响指:
  “就看他们谁有本事竞爭上岗嘍。”
  “十二哥,你为什么不直接购买?”
  “万一他们怀恨在心,在粮食里下药了呢?”
  宋煊看著赵禎道:
  “六哥儿,这帮人造反的胆子没有,可是搞点小动作的心思还是可以有的。”
  “他们被迫卖给刘从德是商战失败,是自己认知不足咎由自取;”
  “卖给我那是强权碾压,这两种传出去的口风可大不一样。”
  “况且让刘从德收购,总比我来当这个恶人更让人信服嘛,割肉割的狠一点,也无所谓。”
  赵禎莞尔一笑,他总是觉得歪理到了十二哥嘴里也变得有理了。
  这件事十分的有意思。
  怨不得许多人都辩不过他。
  “嘿嘿嘿。”
  宋煊也算是鬆了口气:
  “收购了这批粮食,从厢军、禁军粮库出去的粮食都能得到补充,他们可以吃上新粮,而我县衙的粮仓也能满满当当的。”
  “百姓也能吃上平价粮。”
  “賑济灾民的后续粮食也有了著落,反正对於刘从德赔这么点钱也是赔,再多赔点对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能买过来送给官家,拍一拍官家的马屁,我想他是愿意乾的。”
  “哈哈哈。”
  赵禎脸上也有些兴奋。
  他还没怎么接触过被臣子拍马屁呢。
  至少在十二哥面前,他还没有体验过呢。
  反倒是自己跟在他身边,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明明年纪相差没有多大,可是赵禎感觉宋煊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那种天才。
  什么他都能给你扯几句。
  游暉回去先拉拢自己的小团体说了目前的情况,以及宋煊给出的办法。
  现在大家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到底是怎么个死法,全都捏在人家的手上。
  若是继续支持他,他还能有把握不至於让大家血本无归。
  可是若是散摊子了,那大家可就没有什么未来了。
  他们这个小圈子,虽然有怨气,可也认同游暉的话。
  就这么的,游暉拉拢一批,打击另外一批,让他们自己个想办法,做出了决定,通过宋煊当中间人,把粮食卖给刘从德一部分。
  在宋煊的讲和下,粮食卖给刘从德后,东京城的粮价这才统一上涨一百文。
  如此的行为也是在向外面宣告,粮价不会无限下跌。
  否则真的是穀贱伤农了。
  此事的消息一经传出,东京城百姓立即热议起来。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是宋煊在做局,故意引诱粮商,他不限制涨价的。
  要不然宋青天怎么可能会视而不见呢?
  但是依旧有许多人都对此表示怀疑,可是去购买粮食的百姓多了起来,至少不会担忧今日买粮食,明日就成了冤大头了。
  官府放粮,还能放几天呢?
  吕夷简回家吃饭后,吕公弼颇为兴奋的道:
  “爹,我听闻这阵子弹劾宋状元的人也有不少,可是这么多日子粮价大跌,今日已经变得平稳下来了。”
  “这些卖高价粮食的粮商,全都赔的衣服都要去当了才能维持生存,可是把他们狠狠的坑了一通。”
  “其中所有事可都是宋状元一人操手完成的,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宋状元会反其道而行?”
  吕公弼跟著宋煊一起干活。
  自是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言论。
  在王齐雄被暴打的时候,以及不限制高粮价,那简直是两个极端。
  可就算是这样,都没有耽误这群人去参加官扑。
  再加上吕公弼听他爹说过许多朝臣都弹劾宋煊。
  现在又开始大肆夸奖宋青天是如何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作,简直是矇骗了许多人。
  如此种种,吕公弼才觉得当真是有意思,原来这便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啊!
  吕夷简先是点点头,隨即文摇摇头。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子连十岁的三子吕公著都不明白他爹的意思了。
  吕夷简给三子夹菜后:
  “在前面一段时间,我確实不知道宋煊的操作,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放任不管像是在催促我们帮他解决粮食问题呢。”
  “但是在他突然说服大娘娘敢开仓放粮之后,这里面的情况就十分清晰明了了。”
  “所以爹,你也就比我们提前知道几天。”
  吕公弼脸上依旧带著笑:
  “宋状元修河当真是一环扣一环,谋划之远,无人能及,我倒是有些期待將来修黄河,会是何等的畅快?”
  “若不是在东京,我也没有跟在他身边一起忙碌,当真是学习不到如此精采的手段。”
  听著二弟的话,吕公绰撇撇嘴。
  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事情又不是你做的。
  可是他听著二弟的发言,明显能感觉出来二弟与以前的谈吐都大不相同了,眉头微挑,也不想多说什么。
  “不错,宋煊是有能臣的潜力的。”
  吕公弼说完之后,又警了一下自己的女儿。
  可惜她身体不是很好,要不然真的能竞爭过曹利用的女儿。
  奈何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依我看,將来当宰相也未可知也。”
  吕公弼此时已经化为了宋吹,以前他可不这样。
  尤其是因为自己妹子身体的缘由,没有同他成亲。
  至於宋煊先前做事,都没有让他改变什么看法。
  唯有这种於润物细无声当中,把一件棘手之事办的如此漂亮,才让吕公弼彻底服气了,並且为自己阴差阳错的能给宋煊打下手,感到自豪。
  “这话说的有点大了。”
  老大吕公绰忍不住反驳道:
  “宋煊他行事作风强硬,得罪了许多人,將来能不能坐稳还是个问题呢。”
  “他得罪什么人了?”
  吕公弼反问道:“陈尧佐兄弟、马季良、王齐雄,哪一个不是他们的错?”
  “可是宋大官人他主动惹事的?”
  “明明是他人的错,大哥你怎么能强行冤枉宋大官人,简直是黑白不分!”
  “嘿,你。”
  吕公绰被他弟第吕公弼给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想要反驳又反驳不了,只能藉口没胃口不吃离席。
  “呵。”
  吕公弼此时还没有受到官场的薰陶,心里所想自然跟他们这些当官的大不相同。
  “他也知道全都是冤枉,是往宋大官人头上泼脏水的事。”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稻穀的话,我也是听过的,大哥他更是担任过陈留县知县,如何能不清楚宋大官人的操作是何等的厉害?”
  面对儿子开始疯狂吹捧宋煊,吕夷简也有些无奈,只能开口道:
  “十八岁的李贺写下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但是他二十八岁写下: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宝臣,人的思想与行动,会隨著年龄的增长而做出改变的。”
  “爹说的对。”
  吕公弼放下手中的筷子:
  “但是这一句之后还有“吾將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不知爹是怎么解释的?”
  吕夷简苦笑一声,又感觉有些欣慰。
  因为他儿子懂得自主思考了,而不是人云亦云,这对於他而言,也是一次极大的蜕变。
  原来先贤所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管用的。
  “你说的对,才这个岁数,正是朝气蓬勃的年岁,怎么能学你爹我这样暮气沉沉,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呢?”
  吕公弼面对他爹的夸奖也是莞尔一笑。
  其时他还是最喜欢宋煊应对杀人凶手王齐雄的处理方式。
  嘰里咕嚕说你妈啥呢,直接大威天龙,狠狠抽你一顿带走,扔进大牢当中吃苦,等著被判死刑去吧。
  兴许再过一段时间,吕公弼就能瞧见王齐雄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了。
  皇宫內。
  刘娥正在夸奖刘从德,购买粮食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刘从德本来因为乾死这帮粮商,所以心里正舒爽呢。
  未曾想竟然会得到大娘娘的夸奖,简直是意外之喜。
  “大娘娘,我也是为了配合宋状元,更是因为大娘娘的神之一手,才能稳住东京城的粮价。”
  刘从德也不好意思说他原本想挣大钱的想法。
  毕竟他也是要脸,想要涨面子的。
  尤其刘从德还是第一次因为办事得力,被大娘娘夸奖。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刘从德不想主动拆穿自己。
  现在他把宋煊给扯出来是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刘从德觉得宋煊在其中也是出了不少力气。
  要不然以这帮粮商的贪婪程度死扛到底,他们的粮食,也不会被自己以低价收割过来。
  就算没有赚到大钱,甚至还赔钱了。
  但是刘从德心里爽啊!
  “不错,宋状元办事极为稳妥,是个大才。”
  刘娥对宋煊的经济手段,那也是有了更加確切的认知。
  朝中许多臣子都弹劾宋煊,只是会写诗词,侥倖连中三元,年纪轻轻扛不起京城赤县的重任。
  如今他对於东京城粮价上涨根本就不做出反制手段,任由发展,简直是失察。
  可是在刘娥看来,这本来是开封府尹该做的事,现在这群人默认宋煊做了开封府尹,简直是故意找茬。
  最重要的宋煊是被自己任命的。
  他们攻击宋煊就是在攻击我识人不明。
  现在宋煊来了如此神之一手的操作,刘娥自是觉得她脸上有光。
  老身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他们这帮人做不到,还诬陷別人也做不到。
  甚至直到此时也被蒙在鼓里。
  一个个的朝廷出了事,不知道想办法解决困难,只知道攻击会做事之人。
  刘娥对朝中这批老臣子,更加看不上眼了。
  “大娘娘,我手里的粮食,一方面可以卖给东京城百姓,让他们安稳过冬。”
  “另一方面禁军的粮仓也能得到补全。”
  刘从德脸上带著笑:“现在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后续还会有粮食到位。”
  “嗯。”
  刘娥对刘从德的成长还是很满意的,她隨即询问道:
  “那个拍卖会,你们筹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待到摸鱼大赛完结后,工地重新清淤,那件绝世珍宝才会在樊楼展出,供人参观。”
  “嗯,那定要派遣重兵把守,避免出现人多把宝贝弄碎了。”
  “明白。”
  刘从德喜滋滋的出了皇宫。
  此番跟著宋煊做事,竟然转危为好,当真是让他心情舒爽。
  至於回家,因为他大舅哥被判处死刑,岳母来找自己夫人说情。
  除了有点叨之外,刘从德觉得这段日子过的十分美妙。
  这种事,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大舅哥他是自己个找死,怨不得旁人。
  可是今夜又是一阵嶗叨,刘从德实在是烦闷。
  摸鱼大赛到了最后阶段,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甲乙丙丁之类门票的限制了。
  连入决赛圈的三十人也都被控制起来,避免他们私自串通。
  为了让眾人猜测鱼的斤数,甚至官府买了一批活鱼放进去养著。
  而且单凭运气自己选號码,三十个號,连放三天供东京城百姓购买。
  谁能贏,谁也不知道。
  因为到了现场,这些入围的人也要抽號,全都是盲选。
  比拼运气。
  双盲了属於是。
  宋煊对此也是极为期待,现在按照帐本来计算,已经是收益不错了。
  最后再圈一波钱,顺便再送出去一波钱。
  因为就三十个號,几十万人买,那也是有著相当概率能中奖的。
  为此参赛选手的头奖,已经涨到了五百贯。
  宋煊翻阅著帐本,仔细核算利润。
  “大官人,刘从德求见。”
  没过一会,刘从德也是面露难色:
  “宋状元,今日我来是有求於你。”
  “嗯?”宋煊请他坐下:
  “刘知州求人,倒是少见,尤其我还只是个知县。”
  “你这个知县与旁余知县不同。”
  刘从德又说了一通大娘娘夸奖你之类的话。
  宋煊也就是听一听,並没有太大的感触,真到了她要把赵宗实接到宫里那个份上。
  到时候自己喷她,大娘娘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想法。
  刘从德也是变著法的夸了宋煊一通,这才谨慎的开口:
  “宋状元,你也知道我大舅哥被判了死刑,我夫人一个劲的抹眼泪。”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宋煊靠在椅子上摊手:
  “大娘娘是要大义灭亲,以正视听,是你让他杀人吗?”
  “那不能,我自己个说下令杀人我都睡不著觉。”
  “那是我让他杀人了?”
  “那肯定不是。”
  刘从德连忙摇头:
  “是他咎由自取,主要是我不想让我夫人总是在我耳边絮叨,还望宋状元给我出个主意。”
  “换一个。”
  “那不成。”
  刘从德连连摇头:
  “我们俩还挺恩爱的,就是架不住她爹她娘,总是给她说小话,搞得我是发脾气也不好,不发脾气还难受,僵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不如围魏救赵吧。”
  宋煊提了一嘴,不等他询问:
  “就是你大舅哥为了减缓自己的罪过,交代了他爹的罪行,朝廷也有人去查了,所以现在该著急的是你岳父。”
  “啊?”
  刘从德著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大舅哥坑了自己,还要坑爹?
  那就不能怪自己一点手都不伸拉他一把。
  实在是他连自己的亲爹都坑,更不用说其余人了。
  “这个理由你可以塘塞过去了吧。”
  听著宋煊的话,刘从德点点头:“那我能不能带著我夫人去探监?”
  “毕竟他们是亲兄妹,临死之前见一见面,那也是人之常情。”
  “这完全没问题。”
  宋煊差人直接把牢头毛朗给喊过来,告诉他,等刘知州带著家人来探望的时候,好好伺候,什么可以拿什么不可以拿,要仔细叮嘱。
  毛朗连连应声。
  刘从德这就想走,但是被宋煊给叫住:“刘知州,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宋状元请讲。”
  “你大舅哥告发你岳父的时候,最好等你夫人探监结束后再跟她说,免得影响了双方的感情。”
  刘从德给宋煊道谢,这是善意的提醒。
  待到人走后,赵禎才从屏风后出来:“十二哥,王家父子怕是要一起作伴了。”
  “说不好。”
  宋煊微微摆手。
  因为刘娥处置了王蒙正的儿子,又处置他,让父子俩个一起上路的事,她大抵是做不出来的。
  “若是能把王蒙正流放,便是一件不错的结局了。”
  赵禎点点头,也坐下来一同盘帐。
  待到吃完饭后,宋煊在院里子消食,瞧著两个新建的教室堆放了许多铜钱。
  估摸短时间內是无法让县衙衙役的孩子们来读书,没地方放。
  赶紧开三期工程钱,他打算把一部分钱粮放在以前无忧洞的据点去。
  最好把教室给腾出来。
  “大官人,杨太监又来了。”
  宋煊让齐乐成把他直接带到后院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宋状元,我是来给您报喜的。”
  “杨太监,我喜从何来?”
  杨怀敏又把刘从德说的那套话重复了一遍,总之就是大娘娘夸奖。
  他们这群依附大娘娘生存的人,对於大娘娘接连不断的夸奖一个人,那可真是太羡慕了。
  恨不得取而代之,让自己也成为大娘娘眼里的红人。
  唯有如此,走到哪里去,都被人敬上三分。
  宋煊若是去皇宫拜见,以往大娘娘身边的人招呼也不怎么打,就杨怀敏打招呼。
  现在杨怀敏觉得若是宋煊入宫,那些人恨不得都得围著宋煊转。
  毕竟谁不喜欢权力的聚焦点?
  杨怀敏现在只能庆幸自己早年间去南京城,先是与宋煊的岳父曹利用解开了心结,又因为被大娘娘指派,同宋煊建立了友谊。
  此时就算是拍马屁拉关係,宫里的那些人都比不上他。
  “愧不敢当。”
  宋煊连连摆手:
  “若是没有大娘娘当机立断,大胆信任我这个新人,又有杨太监从中牵线,我怎么能取得今日的成绩?”
  杨怀敏脸上笑意更浓,若是宋状元有机会能把这话在大娘娘身边说一下就好了。
  二人互相吹捧了一阵,杨怀敏连忙开口道:“险些忘了正事。”
  “什么正事?”
  “明日投靠我大宋的女真人到达东京城,大娘娘让宋状元仔细辨认试探一番。”
  “瞧瞧他们这些狄夷是真的投靠,还是来做谍子的。”
  “原来是这件事。
  宋煊轻微頜首:“他们会说中原话吗?”
  “只有领头的那个叫国晏端的头人和他儿子会讲。”
  女真人开始正式使用汉语还是追溯到金朝时期,隨著大量汉人和渤海人的加入,推动了女真人汉化的进程。
  直到金朝中期讲汉语作为官方语言,並且推广使用汉字,说女真语的人大幅度减少。
  “那咱们东京城可是有听懂女真话的人?”
  “少了。”杨怀敏连连摇头:“我大宋与女真人断交十多年,很少能用上。”
  “辛苦杨太监帮我去班荆馆寻一个翻译来,免得他们之间用女真人话的说话,我听不懂。”
  “那没问题。”
  杨怀敏急匆匆的走了。
  这些使者到了东京城,要先在城外的驛馆歇息登记,接受进一步检查。
  绝不能带什么违禁品之类的进入京师。
  万一官家赐宴,那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让他们把武器之类的全都寄放在这里,才能进入东京城。
  宋煊先是交代了段少连一顿,让他装听不懂女真话,待到离开他们之后,再复述。
  段少连其实也是年轻人。
  他是开封本地人,主要是他爷爷会说,他学习了一些,如今是秘书省校书郎。
  “宋状元之言,我记在心中。”
  “嗯。”
  宋煊连连点头:
  “段校书郎,咱们主要目的是试探出他们真实的用意,防范一二还是需要的。”
  交代完后,宋煊便骑著高头大马带著人,离开城门一百步,避免阻塞百姓进城的道路。
  国晏端同样交代自己儿子,宋人强大,且狡诈,还爱记仇,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国晏煜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他们十个人在宋人的带领下,前往东京城正南门。
  此门是东京城的標誌性建筑,更是皇帝出行的必经之路,气派非凡,素有正南门杀鬼的传说。
  宋煊按照要求在此处等著他国使者过来,正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不过他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这不足二百人的女真人前来投靠,不是谍子,怕不是在本地活不下去的夺权失败者,才想要渡海来此。
  “宋状元,女真人来了。”
  宋煊掏出单筒望远镜,仔细看过去。
  这一行人全都是发。
  为首的是头顶中间有一撮竖起来的头髮像蘑菇盖子,再剃了个地中海,周遭头髮自然散著垂下来。
  剩下的人都是剃了个地中海,周遭剩余头髮扎了两个长辫子。
  辨识度很高,同契丹人的髮型不一样。
  契丹人的头髮没这么长。
  宋煊看不懂他们的嘴形,但是能看清楚为首的在跟旁边的人说话,他猜测就是那对父子。
  “宋状元,一会您都不用开口,瞧我的。”
  杨怀敏主动请缨,必须要给宋煊抬抬面子。
  可不是谁都有让宫里的官官给报號的。
  不过这在大宋,那也是不犯忌讳的一件事。
  谁让宋煊是文官呢,主打的就是一个鬆弛感。
  国晏端那也是老牌渔猎好手了,一眼就看见远处的宋使。
  只是不清楚他手里拿了个什么玩意,又小心的塞进怀里,不像是武器。
  待到靠近了些,国晏端只觉得宋人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被眾人簇拥的宋使,光是骑在马上,就给人一种极其雄壮的压迫感,若是跟他一桿长枪,怕不是立即催马衝杀过来?
  国晏端慌忙给宋煊行礼,嘴里说著话。
  周遭人也有模有样的学习。
  这个时候,根本就用不著宋煊开口,杨怀敏直接一阵宣扬。
  总之,就是眼前接待你们的使者身份极为尊贵之类的。
  国晏端等人再次行礼。
  宋煊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按照礼仪的话术接待了他们。
  国晏端想像不到眼前这个尊贵的使者,竟然有宦官陪侍,怕是不仅连中三元那么简单。
  他早年间是来过大宋的,只不过因为契丹人的缘故,又中断了。
  契丹人与宋人两方交好了,但是契丹人对他们仍旧是攻伐。
  打不了宋人,我继承大唐遗產的大辽,还打不了你们这些狄夷吗?
  宋煊倒是也没细聊,而是带著他们进城,去班荆馆暂且居住下来。
  等到了门口,宋煊也没有要求百姓让开,而是命令慢慢排队,反正今日时间还长。
  杨怀敏虽然想说些什么,可宋煊发话了,他便果断闭嘴。
  “爹,这个宋人有些奇怪。”
  国晏煜小声嘀咕道:“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排队呢?”
  “旁人见到他就得立即退让,跪在两旁等候才对。”
  “別说这话,人家宋人是什么礼仪之,之人,讲规矩的,你以为你想生孩子扛起个女人跑了就成了?”
  国晏端陷入回忆当中:
  “我记得女人要做轿子呢,男人也要像他一样骑著高头大马,一大帮人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国晏煜点头:“爹,近了看,这城可真大啊!”
  “东京城可是有一百万人。”
  “啥是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