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洲最终选了一家环境比较清幽的酒楼。
  “两位,请上二楼!”
  二楼,是半包式的厢房。厢房不大,足够四人用餐的空间,厢房三面由竹面篱笆所包筑,左面是敞开的拱门,雅致又通风,远眺还能瞥见酒楼中间的戏曲台。
  “两位客官,酒菜都齐了,慢用~”
  小二上完菜,就麻溜地走了,没多看秦洲对面的温珏一眼。
  秦洲意识到什么,他轻轻摩挲着茶杯,问:“你的脸……”
  “戴了张面具。你看不见面具?”温珏摸了摸覆在脸上的面具。
  秦洲如实回答:“看不见。”
  连带着面具,也都是一团马赛克。
  “为什么要戴面具?”
  “本座只是不喜欢那些人的眼神。看着烦,便戴个面具,省事罢了。”温珏企图一语带过,“你来省城干什么?”
  “做买卖。井修好了,地也种上了,我总要想想以后那些作物的销路。”
  “看来那些灵髓挺好用。”地也种上了。
  “嗯。固元丹好用吗?”
  听见这话,温珏的神色变了变。
  是啊,固元丹。
  不提他倒快忘了。
  五阶固元丹。秦洲是怎么炼得出五阶固元丹的?
  现在想想,先不说他是几阶丹师,就说丹材,他哪里来的丹材,就算有凝心木,可想要练成五阶固元丹,应还有其他的丹材辅之……
  一个夺舍了凡人的灵魂,缘何身上还有那么多东西。
  再者说了,五阶固元丹,也不是只要有丹材就能炼出来的。
  更甚至,秦洲用了丹房里的炉子。
  ……那可是老头子的灵器。
  当初陆五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撼动它半分的灵器。
  温珏摩挲着控杯子边缘,力度缓缓收紧,“丹是好丹,只是于本座来说,就是糖豆丸子罢了。”
  “你居然能炼五阶的固元丹……”他稍稍垂眸,语气也颇有犀利,“本座真是好奇,你怎么炼的出五阶的固元丹。”
  秦洲没答。
  他能察觉出来,温珏的语气很犀利。这声‘本座’不再是为了企图掩盖别扭情绪。它货真价实,严肃且带着不知名的愤怒。
  秦洲没以为其他,只以为对方还在生他上次唐突地摸了他脸的气。
  “说话。”见他不语,温珏心里更有一股火冒出来,视线锁在秦洲脖颈,他果然还是应该掐住他的脖子,问他究竟是谁。
  “就那样炼的。”秦洲从容不迫,给他的空杯子倒上茶,没有一点点的心虚,“五阶能炼,六阶也行。”
  “……七阶呢?”
  秦洲掀了掀眼皮,“也不是不行。”
  他实在太诚恳,诚恳到温珏的火气都降了大半。
  瞬息之间,这一隅包厢,便被一道结界覆盖。
  秦洲看向温珏。
  “这些话被人听去,不知道会不会笑死你。”
  秦洲无奈地笑了笑。他又不是大言不惭。
  “不喝茶。”温珏推开面前的秦洲给他倒好的茶水。
  秦洲索性把他的杯子收了回来。
  温珏等了一会,也没看见秦洲把他的杯子倒满酒送回来,便问:“你干什么?”
  “你不是不喝?”
  “本座要喝酒!”
  “没有酒。”秦洲淡淡道,“茶降火。”
  温珏:“……”
  这话,仿佛在讽刺他刚才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喝吧。”秦洲又把茶杯推还给他。
  温珏拾起杯子,仰头饮下,再重重地叩在桌上。
  秦洲,咱们来日方长!
  “糖葫芦。”
  “什么?”
  “本座要吃糖葫芦。”温珏望向窗外,酒楼外的街角处,恰好有一个商贩,抱着一整杆的糖葫芦在叫卖。
  秦洲一顿,仿佛在问,仙君也贪那些零嘴吗?
  温珏眼神颇有些缅怀,“以前养大我的那人常给我买。”
  秦洲闻言,看了眼糖葫芦摊,又看了眼温珏,“令尊没告诉你,糖吃多了坏牙吗?”
  温珏:“……”
  令尊?令什么尊!管他是不是那糟老头子,他就该当场掐死秦洲。
  在温珏暴怒前一秒,秦洲麻溜地去买糖葫芦了。
  温珏见他走出去,望了望杯子里的茶汤,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挣扎——
  小陆一:他绝不会是老头子。老头子以前最爱给他买糖葫芦吃了!
  小温珏:可是他会炼丹,七阶丹喔!
  温珏捂脸。
  疯了。
  ……
  最后,两个加起来一万多岁的高个青年,就这么一人一根糖葫芦,从街头走到街尾。
  但也不只因为糖葫芦。
  温珏本来穿得就华贵,生得又腰窄腿长,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宗门的首席大师兄下凡来了,虽然带着狐狸面具,也不影响他成为人群焦点。
  而秦洲,乍一看和温珏差不多高。实际上他还要比温珏要高一些。加上俊朗耐看的脸,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尤其,这两人还走在一道。
  手里一人拎一串糖葫芦。
  秦洲手里那串,是温珏的。
  盯着温珏的背影,秦洲心想——
  温珏突然出现在省城,是秦洲没料想到的。上次唐突了他,温珏甩袖而去,以他的脾气,不会那么快现身。
  这次突然出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若询问,似乎又僭越了。
  “你几时回去?”秦洲问他。
  温珏:“本座替你算了一卦,你小子近来有凶煞近身。这糖葫芦,便当本座保护你的报酬了。”
  他还不是怕剑宗那群人没事来找茬。虽然道侣之说纯属那小细作一派胡言,可万一剑宗真有脑子转不过来筋的信以为真……
  “元神不受累?”
  “糖豆丸子还没吃完。”温珏晃了晃腰间的袋子。
  他这样说,秦洲就越发肯定了先前的猜测。
  只是秦洲也不明白。
  这凶煞从何而来。
  ……
  在酒楼吃完饭,秦洲就带着温珏一道去了秦家在省城的丹药铺子。
  丹药铺子很小,全然比不得在平城的气派。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没过多久,药月宗的何文峰也到了,来意很简单。
  “后日药月宗在省城设宴,邀了不少丹药宗门和雪花阁,届时请秦公子务必到场。”
  秦洲自然答应,顺带向何文峰提了提陈三天赋测试的事。
  何文峰也笑着答应下来。
  ……
  于是翌日一早,陈三就跟着何文峰去了。
  当然,秦洲也去了。
  原本以为温珏在下界待不了多久,但没想到,直到秦洲第二天去天赋测试,温珏居然也在。
  “陈三天赋测试,你去做什么?”温珏把玩着他的扇子,问身旁的秦洲。
  “我也测试。”
  走在前方的何文峰闻言回头,“秦公子也要测试?秦公子若没有想要加入的宗门,倒是不必去测试。”
  秦洲:“来都来了。”
  何文峰:?
  秦洲倒也不是真的‘来都来了’。原身秦少爷曾因这天赋测试落榜,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才发生了不幸。秦洲有幸得他身躯,倒也愿意替原身了其夙愿。
  秦少爷的魂魄或许已经不在。就当他安自己的心吧。
  ……
  一行人来到天赋测试的地方。
  门口看起来与古时候科考的贡院。两座石狮镇在那紧闭的漆红大门左右两侧。
  因为不是考试期间,周遭都比较清静,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何文峰带着几人去了大门右侧的那间小亭子。
  亭前开着小窗,小窗隐约能看见里头有人坐着。
  “药月宗长老,何文峰。”何文峰拿出自己随身的令牌。
  亭子里的人仔细看了看,顿时起身,“请进。”
  也不知道那人做了什么,忽地,漆红大门右侧那不显眼的小门突然从里头被人打开。
  “各位,请跟我来。”何文峰道。
  众人跟上。
  那小亭子里的人见状,从窗前支出脖子,扫过一行几人,最终将目光落在秦洲身上。
  见几人走进了小门,他才敢靠在窗前嘟囔——
  “这不是秦洲吗?这小子还真攀上厉害人物了,居然是药月宗的长老亲自带过来……”
  “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今年天赋测试最后一名……虽不至于在整个省城都出名,但他在这届天赋测试里还是很有名的。”那人叹息,“毕竟连灵根测试的球都点不亮的,上千年恐怕也就这么一个了。”
  说完,那人突然反应过来,“诶,不是,谁在说话?”
  他猛地回头看,可他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擦了擦眼,他抖了抖,“见鬼了?”
  “应该是听错了……”
  殊不知,此时已经有一道身影,从他身侧晃了过去。只是那身法太过迅速,无人能够捕捉半分。
  那人轻松地跳过两人高的院墙,立于墙垣之上,他负手而立,远远地,能看到秦洲一行人穿过门庭,走进长廊。
  他将目光落在温珏和秦洲身上。
  ……
  忽地。
  温珏回头,看向了视线来的方向,只是那处,已然没有任何人影。
  “怎么了?”秦洲问他。
  “没事。”
  温珏没再回头看。
  握着扇柄的手指却稍稍收紧。
  陆宵刚被他揍了一顿,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跟着他来。
  能盯上他和秦洲的,再怎么想也只有剑宗那群脑子转不过来筋的了。
  而且……能在他眼前遁走一二的,这诸天上下五个手指能数出来。
  温珏轻哼,还真来凶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