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诈佳慧子夫人
  第498章 诈佳慧子夫人
  三天后。
  洪智有换上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满面红光地走进了警察厅。
  高彬正戴着老镜,费劲地看着报纸。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洪智有,便摘下眼镜笑着调侃道:“你小子捡到金元宝了?瞧这满面春风的德行。”
  洪智有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叔,云缨怀上了。”
  高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一拍大腿。
  “好事啊!”
  他激动地搓着手,语无伦次地问道:“几个……不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洪智有咧嘴一笑:“哪能有几个月,就这几天的事儿。”
  “太好了!”
  高彬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这个种好,是咱们老高家名正言顺的后代!”
  他感慨万千地拍了拍洪智有的肩膀。
  “哎呀,老祖宗显灵啊,要么不来,这一来就是俩,老高家传宗接代有望了!
  “嘿嘿,你说二中一,怎么着也得有个带把的吧?”
  洪智有笑道:“估摸着得有,要是丫头,您老也别嫌弃就是了。”
  高彬摆了摆手:“不至于啊,只要是高家的种,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洪智有说:“叔,我过几天得去一趟东京。是生意上的事,可能会待上一段时间。
  “您和婶婶回头有空,把云缨接您家里去住。
  “她那个人大大咧咧的,放她一个孕妇在家,我不太放心。”
  高彬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你放心去!
  “我让你婶婶把她当姑奶奶一样供着,保证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洪智有又压低了声音,叮嘱道:“她脾气不好,尤其见不得日本人,仇日。您平时多盯着点,别让她在外面闯祸。”
  “知道。”
  高彬点了点头,随即又警告地瞪着他。
  “你小子也给我记住了,到了东京,不许跟日本女人生出什么瓜葛来!”
  他压低声音,啐了一口:
  “日本人都特么的是……禽兽。”
  高彬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疲惫和厌恶:
  “我等与禽兽为伍,已经是丢尽了祖宗的颜面,只是穿了这身皮入了地狱回不了头啊……”
  他没再往下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洪智有可以走了。
  洪智有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您保重。”
  离开警察厅,洪智有又与周乙简单告别,踏上了前往东京之路。
  ……
  时光如梭。
  1939年的7月初。
  夏季的哈尔滨,格外的清新,松江上奔流不息。
  火车上。
  阔别哈尔滨近四个月之久,洪智有坐在窗口,看着窗外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象,思绪起伏。
  这次去东京他拜会了各路神仙,砸出去的钱如流水一般。
  关大帅留的那点家底和皮货挣的钱,几乎全掏了个光。
  其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说服那个因被诬陷而赋闲在家的小日山直登重回满铁理事会。
  为了助他东山再起,洪智有不惜出了重金,两人甚至效仿古人结拜为了异姓兄弟。
  陆军部和满铁理事会的一些成员,在高额的“政治献金”面前,也都默许了小日山直登的回归。
  当然,时机还未至。
  一切都在暗流之下涌动,小日山直登依旧在东京的宅邸里赋闲,只待洪智有所说关键时机到来。
  火车到站。
  洪智有刚走下车厢,就看到了站台上等待的人群。
  接站的是周乙、鲁明,还有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看警衔级别都不低。
  几人快步上前。
  “洪股长,一路辛苦。”
  周乙介绍起身旁一个长相还算英俊的年轻警察,说道:“这是张涛,李成轩、王大运,他们都是警察学院新一批安排过来的精英。
  “张涛现在跟着鲁股长听差,李成轩跟了刘魁,王大运在我手底下,都是咱们警察厅未来的栋梁之材。”
  那三个年轻人立刻挺直了腰板,齐刷刷地向洪智有敬礼问好。
  “洪股长好!”
  鲁明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张涛的肩膀,对着三人说道:“都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咱们警察厅的财神爷,哈尔滨有名的小洪爷。
  “你们要是得罪了他,可没好果子吃,只能喝西北风喽。”
  洪智有摆了摆手,老气横秋道:“鲁股长,你就别吓唬年轻人了。都是一个厅的同事,以后互相关照。
  “好好干,我看好你们。”
  “谢谢洪股长。”张涛三人再次行礼。
  寒暄了几句,洪智有上了周乙开来的轿车。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周乙开着车,目视前方,问道:“此行如何?”
  洪智有点了根烟说,一切顺利,一旦诺门坎战役日本人失败,进入清算阶段,小日山直登就会回来接管满铁。
  “太好了。”周乙笑了笑,语气又沉了下来:
  “现在诺门坎的战况很焦灼。
  “苏联方面上个月任命了朱可夫将军,成立了远东第一集团军,正在组织大规模的机械化兵团对日作战。
  “前段时间,日军的小林少将仗着兵力优势,攻占了哈拉哈河东岸的谢尔陶拉盖高地。
  “随着朱可夫的大规模反攻,日本人现在正疯狂地往海拉尔方向增兵。
  “苏联方面以及延城组织总机关,急需要关东军下一步的作战情报。”
  洪智有想了想道:“哈尔滨这边并没有部队直接参战,想要搞到前线的情报,怕是不好搞。”
  周乙沉声道:“是啊。
  “正好你回来了,看能不能想想办法,钱的问题,交通站说了,再多也要买。”
  洪智有略作沉思,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我可以试试。”
  他话锋一转,不解地问道:“那三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如果他没记错,张涛那三人是北平工委和刘文生特意派过来的,明面上身份是潜入满洲国的红票,实际上早已叛变,成为了专门钓鱼的诱饵。
  走之前,洪智有还提醒周乙要提防,这仨怎么就堂而皇之地混进了警察厅。
  周乙叹了口气:“这是马文栋的意思。
  “让他们进入警察厅,明面上是警察,暗中再伪装成红票,这样他们可以腾挪的手段更多。”
  他顿了顿,冷声道:“而且,也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现在最麻烦的是,这三个人正在暗中以北平工委的名义,试图联系哈尔滨的地下组织。
  “我们要是接招,那么去见面的同志就等于直接跳进了陷阱。
  “可要是不接招,高彬他们马上就会知道,这三个诱饵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之前刘振文专门找过你,高彬后来又专门找过我。
  “一旦暴露,咱俩都会被第一时间怀疑。”
  洪智有点了点头:“是挺麻烦的,刘振文那个老狐狸一早就给我下了套。”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无所谓,他们想钓鱼,咱们也可以利用他们,反过来咬钩。”
  周乙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哎,高科长、马文栋道行都很深,怕是不好弄。”
  ……
  白天在警察厅应酬了一圈,晚上,洪智有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婶婶家。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烧鸡大啃特啃的徐云缨。
  好家伙。
  几个月不见,徐云缨整个人胖了一大圈,原本俏丽的脸蛋变得圆嘟嘟的,身材也丰腴了不少。
  她本来就生得高挑、丰满,这一胖,更像个威风凛凛的女汉子了。
  洪智有见到她时,她正撕下一个大鸡腿,塞得满嘴是油,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婶婶从厨房里端着一碗汤出来,看到洪智有,笑得合不拢嘴。
  “智有回来啦!
  “快来瞧瞧,婶婶没亏待你家云缨吧?
  “你看这肚子,又尖又挺,咱们老话讲,尖儿圆女,她还特爱吃酸的,这胎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洪智有放下东西,感激地说道:“辛苦婶婶了。”
  婶婶把脸一板:“说这话婶婶就不高兴了!
  “哪有婆婆舍不得让儿媳妇吃的?
  “再说了,你叔这点家当将来不都是留给孩子的,还怕她母子俩吃垮了不成?”
  徐云缨也跟着帮腔,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婶婶才不像你,抠抠索索的。”
  洪智有哭笑不得,走过去说想接徐云缨回家住。
  话音未落,婶婶第一个不答应。
  “不行!”
  徐云缨也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死活不肯走。
  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金贵着呢,才不想回去伺候洪智有。
  而婶婶,则是怕洪智有这个没轻没重的毛头小子,一个不小心把她心心念念的大孙子给杵没了。
  她可是深知,当初顾秋妍有了身孕那会儿,自家这个侄儿可没少跟人家约会鬼混。
  她管不了侄儿在外面怎么风流,但看好自家的“大孙子”,还是能做到的!
  洪智有没辙了,一看婶婶那要吃人的眼神,只能无奈作罢。
  婶婶和徐云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的神色。
  很显然,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这一老一少已经处出了深厚的革命感情,结成了牢不可破的统一战线。
  哎。
  洪智有在心里哀嚎。
  看来,又得开始当好长一段时间的和尚了。
  ……
  回到家。
  洪智有刚在床上躺平,准备享受一下久违的单身汉生活,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抓起听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慵懒又带着媚意的声音。
  是佳慧子夫人。
  刚回来就约,这是放飞自我了吗?
  洪智有按照她给的地址,七拐八绕,在一条灯光昏暗的破旧小巷子里,找到了一栋毫不起眼的老宅。
  他暗暗拔出手枪,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股香风扑面而来。
  佳慧子一把将他拽了进去,反手就锁上了门。
  这屋子从外面看破败不堪,里面却别有洞天。
  装潢得极为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踩上去软得能陷进去。
  日式的榻榻米,角落里还摆着一台精致的留声机,正流淌出舒缓的音乐。
  温馨,又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没等洪智有说话,佳慧子已经像一团火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踮起脚尖,来了一个长吻。
  洪智有瞬间就明白了。
  这里是佳慧子专门为两人购置的爱巢。
  两人迅速地纠缠在了一起。
  两个小时后,佳慧子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像只慵懒的猫趴在洪智有的胸口,轻轻抚摸着他后背被自己挠出的一道道血痕:
  “洪桑,你知道吗?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得抱着你留下的那块方巾才能睡着。
  “我每天都在心里,要呼喊无数次你的名字。
  “我想你想的快要疯了,真的。”
  佳慧子搂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诉说着蚀骨的相思。
  洪智有捏了捏她滑腻的脸蛋,笑着调侃:“你这么骚,就不怕马文栋发现吗?”
  佳慧子叹了口气。
  “说真的,我以为上次之后,我会很轻易地忘了你。
  “但事实是,根本不可能。
  “我承认,我背后不止你一个男人。
  “但他们没有一个像你一样,那么温柔,又那么的恰到好处。
  “我根本忘不了你,没有人能取代你。”
  洪智有笑了笑,问道:“那你怀上了吗?”
  佳慧子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些落寞。
  “起初,我真的信了。
  “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说的那个方子,不过是骗我的罢了。
  “我和马文栋,不,准确来说是我……可能不会有孩子了。
  “但我一点也不恨你,这就是我的命。”
  洪智有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人。
  “不过,你出来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佳慧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关系,马文栋去新京开会了。
  “最近关东军在哈拉哈河那边吃了大亏,前线告急,参谋部那帮人天天开会,吵的不可开交。
  “他啊,估摸着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来。”
  洪智有心里一动。
  这个女人,果然知道很多内情。
  他故意笑着说:“你父亲不是很看好关东军吗?”
  佳慧子暗暗叹了口气:
  “那都是被马文栋给挑唆的。
  “他想搞一票大的。让关东军在满铁支持下,一口气吃掉外蒙古和苏联的远东地区,直到贝加尔湖一线。
  “就是陆军部那帮疯子天天鼓吹的‘北进计划’经济版。
  “等拿下了那片地方,他就可以说服满铁成立一个分公司,或者干脆自己组建一个新公司,专门负责开采那边的矿产资源。
  “那样,他就能建立起第二个满铁,成为真正的土皇帝。”
  洪智有点了点头,评价道:“想法是好的,很有野心。”
  佳慧子哼了一声。
  “是啊,父亲也很赞同,毕竟做大了,都是自家的产业。
  “只是没想到,苏联那个叫朱可夫的这么能打。
  “现在前线的局势很不妙。”
  洪智有故作惊讶:“关东军不是很强吗?应该会赢吧。”
  佳慧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恐惧。
  “不。
  “听说那边现在已经变成了绞肉机。
  “苏联人的坦克像潮水一样根本挡不住。
  “很多士兵宁可自杀,也不愿意再上战场了。
  “还有好多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都吓疯了。”
  她凑到洪智有耳边,压低了声音。
  “要不,他们这次怎么会把石井四郎那个魔鬼都叫了过去。”
  石井四郎?
  日本人这是准备在诺门坎搞细菌战了?
  洪智有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不在意地问道:“那要是打败了,你们家不会受到影响吧?”
  佳慧子说:“不会。
  “父亲说了,一旦关东军真的撑不住,大本营就会立刻从关内华北、中原一带,抽调最精锐的师团过来增援。”
  洪智有“嗯”了一声:“那就好。”
  他站起了身来,佳慧子连忙温柔地伺候他穿衣。
  洪智有看着她,笑道:“看来你胆子也不是很大嘛,还是得顾忌着老马。”
  佳慧子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男人的脸面,总归还是要维护的。
  “你最近也小心点。
  “你们警察厅那个叫鲁明的,还有他手底下那个叫张涛的小伙子,来过我家里几次。
  “看样子,老马挺器重他们的。
  “小心他们成为第二个老邱。”
  洪智有心里一凛,嘴上却亲昵地说道:“谢谢夫人提醒。”
  佳慧子幽幽叹了口气。
  “谢什么,也该我谢谢你。
  “过了今晚,下一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洪智有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有机会的。”
  他想了想,又说:“我给你推荐一本书吧。”
  佳慧子好奇地问:“什么书?”
  洪智有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水浒传》。
  “里边有个打虎的英雄,叫武松。”
  “他有个嫂子,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说到这,他又亲了佳慧子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认真。
  “如果哪天局势真的不妙了,夫人别慌,还有我呢。”
  佳慧子笑了笑:“谢谢。不过,你应该想多了,先顾好你自己吧。”
  洪智有送她到了门外,看着她上了一辆停在巷子口的黑色轿车,这才整理了一下衣领,身心愉悦地转身回家。
  人,尤其是年轻人,还是得搞点乐子才行。
  ……
  凌晨时分。
  马文栋提前回到了家。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女仆香子在前厅迎接他。
  他皱了皱眉,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慌。
  他问女仆香子:“夫人呢?”
  香子躬身回答:“夫人晚上约了朋友做头发去了。”
  做头发?
  马文栋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烫个头,用得着这么晚?
  这都十二点多了!
  香子见他脸色不对,又小声补充道:“夫人……可能跟朋友们打麻将,玩得晚了吧。
  “过去,她们也有过玩得很晚的时候。”
  马文栋正要发作,门开了。
  佳慧子提着手包,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客厅里的马文栋,她心里也是猛地一沉,但脸上却堆起了笑容。
  “一郎,你不是去新京开会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她笑着问。
  马文栋盯着她,冷冷地问:“会开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你,去哪了?”
  佳慧子早有准备,从容地回答:“在岸田夫人家里玩牌。
  “想着你不在家,就多玩了一会儿。”
  她一点都不怕马文栋去查。
  岸田夫人是军官太太,丈夫正在前线,独居在家。
  不管马文栋怎么问,那位夫人都会滴水不漏地配合自己回答。
  有时候,她也会替别的夫人掩饰。
  这早已是她们那个圈子里,心照不宣的共识。
  马文栋的眼神依旧锐利:“玩牌?你平时可不玩这么晚。”
  佳慧子的笑容冷了下来:
  “没办法。
  “一直怀不上孩子,心里压抑,想放松放松,不行吗?
  “一郎,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就算前线战事吃紧,你也不用把怨气带到家里来吧。”
  马文栋被她直戳痛处,脸色一僵,不敢真的翻脸,连忙放缓了语气,上前抱住她道歉说:“夫人,对不住。
  “我不该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家里来。”
  他一边借机暗暗闻她身上的气味,只是一路上佳慧子都开着车窗,身上气味早随夜风消散。
  见没有男人的烟味,马文栋微微放心了些。
  佳慧子立刻换上温柔的表情,替他脱下外套。
  “我给你去放水,洗个澡,咱们慢慢聊。”
  马文栋点了点头:“好。”
  就在佳慧子转身的瞬间。
  马文栋的目光,骤然凝固在了她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珍珠手链上。
  那串珠子的缝隙里,居然夹着一根微卷且短的……毛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