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跳帮战
  第281章 跳帮战
  澎湖,台南,大明水师落锚地。
  自从琉球南下后,大明水师抵达澎湖。
  虽然靠港落锚,但是水师提督李超还是下了命令,船员只能轮流上岸休整,每艘船上还是要留下足够的机动的人员值守。
  对於提督的命令,水兵们也只能执行,宣慰使宸昊也是舰队的监军,如果违反军籍被他抓到,那就不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了。
  在经过两段航行之后,整个大明水师已经逐渐有了默契,正在向著一支成熟的海军转化。
  对於海军来说,没有什么比实战航行更锻链人的了。
  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每一艘船就是一个抱团的小集体,需要团结起来应对海上的各种危险。
  船员服从命令,逐渐建立起信任的纽带,而这些就是水师的战斗力。
  “张火长,轮到你下船了。”
  张敬修应了一声,在航海日誌上写上了天气后,就从船舱中出来。
  在登莱海务教习所学习后,张敬修正好赶上了大明水师组建,他顺理成章的加入大明水师。
  海务教习所出来的自动成为军官,张敬修最初的职位是副火长。
  火长,是舰船上负责运用天文观测、水文测算及罗盘操作技术確保航行安全,在一艘船上是仅次於船长和水手长的第三號人物。
  张敬修这艘船名为直沽號,大明水师的新舰船都是以开埠的港口城市为名。
  直沽號就是一艘改良过的三桅大帆船,主体结构全部使用苦兀冷杉製造,在吸取了西洋帆船的风帆和船体结构后,又加入了东方造船技术中的船厢和船舵系统。
  配合大明最新的天文导航技术,直沽號顺利完成了从登莱到琉球,再从琉球到澎湖的两次远洋航行。
  直沽號的火长在航行到琉球的时候染病,於是被安置在琉球养病,张敬修接替前任火长,成为直沽號的新任火长。
  作为帮著船指引方向的火长,这个职位是很重要的。
  水手长虽然是船上的第二號人物,但是水手长在船上的位置更类似於士官长,是从普通海员中提拔出来的有威信老兵。
  所以火长虽然只是第三號军官,但在船长无法履职的时候,则会跳过水手长由火长接替船长。
  谁也不会让一个不懂导航的水手长驾驶船只。
  除了这三个军官职位外,一艘船上还有舵工(掌舵),船医这些也属於军官,剩下的就是普通水手了。
  大明水师的主要军官,基本上都是登莱海务教习所出来的,比如直沽號的船长就是张敬修在教习所的教官。
  而水手则是从沿海卫所的士兵和沿海地区的渔民招募的,水师的待遇相当不错,所以船员都很珍惜这个机会。
  张司是直沽號的的瞭望手,他是直属於火长张敬修的水手。
  他喊著张敬修从船舱里出来,来台南的码头上逛上一逛。
  航海是一种特殊的体验,在封闭的船舱上,小集体就会摒弃掉其他的东西,船员之间的关係是很紧密的。
  如果是在其他军队中,军官和士兵涇渭分明,但是海上生活模糊了这种界限。
  张司本名张四,是张敬修给他改名,因为两人都姓张,张司也逐渐和张敬修熟络起来。
  因为大明水师的停靠,台南码头上出现了固定的集市。
  而隨著台南来往船只的增加,一些集市已经开始变成店铺。
  台南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张敬修每次下船,码头都会大变模样,这一次整个码头的商业区已经颇具规模,很难想像这里在半年前还是个荒地。
  一年多前,李文全带著种植园主来到了澎湖,蔗贸易吸引了更多福建和广东商人跨海抵达澎湖,更多的种植园建立起来。
  有了种植园,就需要將蔗运输出去,於是李文全领著商人一同建设了台南码头。
  码头变成港口,澎湖巡检司迁回澎湖,设在台南,更加速了台南的发展。
  新式灯塔建造起来,这种灯塔採用鯨脑油照明,使用特殊的玻璃镜片,如同水波纹一样展开,却能將光线聚焦在笔直的光柱上。
  台南灯塔的光芒,在没有雾的晚上,在二十里外都能看到灯塔的光芒。
  妈祖庙自然也建立了起来,就坐落在灯塔边上。
  妈祖庙又带来了庙会和集市,紧接著就是码头的商业区开始成型。
  “两位军爷,上等的蔗酒,免费品尝!”
  在卖酒的铺子前,张敬修停下脚步。
  蔗酒是水手最喜欢的酒,大明水师在船上禁酒,但是不约束下船的海员喝酒,只要不喝到叮酊大醉不能按时回船就行。
  这些日子,舰船上的水手舱室內都是酒精和呕吐物混合的味道,军官对此的態度是,看著那个水手先吐出来,就罚他打扫船舱就行了。
  海上生活已经足够紧绷,再严厉的船长也明白张弛有度。
  “火长,您不是不喝酒吗?”
  张敬修皱眉说道:
  “这好像是登莱的蔗酒牌子。”
  “这位军爷识货啊!本店卖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金蔗酒!而且都是本岛生產的。”
  紧接著这名伙计在玻璃杯中倒出了蔗酒,酒体呈现琥珀一般的金色,张司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金蔗酒,是比普通蔗酒更高端的蔗酒。
  据说是普通蔗酒再放入木桶中陈酿一段时间,混合了木桶的香气,酒也会向金色转化,於是被命名为金蔗酒。
  这种蔗酒的甜味都被转化掉了,再加上顏色特殊,成为朗姆酒中的高端品种,在京师的上层权贵中也开始流行开。
  张敬修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在教习所帮著同学补习算学,赚到第一笔钱后,就买了一瓶金蔗酒送给父亲。
  也正是张居正在府中宴请的时候用金蔗酒,这才打开了金蔗酒在上层的口碑和销量。
  酒体和香味,都和自己在登莱闻到的差不多,果然是真货。
  张敬修疑惑道:
  “金蔗酒不是只有登莱的酒厂能產吗?”
  “这位军爷,世子爷已经在台南建酒厂了,这些金蔗酒就是本岛產的,现在南洋的商人都直接来岛上进货。”
  台南果然发展起来了啊。
  台南种植的金鸡纳树已经开始產出金鸡纳霜,在明白了蚊虫是传播疟疫后,李文全在建造台南的时候,也清理了城內的水塘,控制蚊虫的数量。
  除此之外,台南还有驱蚊的蚊香厂,使用混合了艾叶的盘香,点上后就能有效驱逐室內的蚊虫。
  这些措施下,澎湖的疟疫大大减少,工匠们也愿意为了更高薪水,前往台南工作。
  原本白加工,蔗酒酿造这些產业要设在大明的港口,是因为这些地方才能招募到工匠,工匠也担心“瘴气”,不愿意南下。
  但是现在疟疫的问题解决了,工匠也愿意为了高薪前往澎湖。
  这其实才是最高效的办法,白和蔗酒直接在產地加工,就能省下很多运输成本。
  而且澎湖的位置关键,正好是南洋航道上的关键节点,贸易自然繁荣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码头上响起了集结號声。
  “晦气,咱们刚下船就集结。”
  张司暗暗吐槽了一句,张敬修却说道:
  “快走吧,你没听到號声不止一种吗?”
  张司这才反应过来,他脸上略带激动的问道:
  “火长,难道要起航了?”
  张敬修点头,码头上也骚乱起来,大明水师的船员纷纷返回各自的战船。
  等回到战船上,张敬修和张司听到了启航的消息,但是听说目的地是吕宋马尼拉后,眾人的脸色又变了。
  甚至有水手当眾嘟囔起来。
  但是隨著船长身后的太监咳嗽了一声,所有的不满都消失了。
  宣慰使宸昊手下的监军太监,负责直沽號的军纪,服从命令是水师的天职,虽然大家都想要儘快返航,但面对这名铁面执行军纪的太监,还是都將不满吞了下去。
  这名监军太监又说道:
  “宣慰使大人已经向朝廷请命,马尼拉这段航程双餉,军官敘功一次。”
  听到这里,眾人纷纷欢呼起来。
  回家!回什么家!
  按照兵部制定的新条例,水师军官晋升全看军功。
  敘功一次对於军官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如果要晋升关键的职位,就要积攒足够的军功。
  就这样,大明水师从台南港口出发,沿著朝廷下发的《闽海针经》,向著马尼拉航行。
  ——
  航行两日后。
  张敬修已经將《闽海针经》全部记熟,这確实是一本非常详细的针经。
  船队在针经的指引下,绕过了不少暗礁,还搭上了一条顺风带,此时已经看不到陆地了。
  “放节板!”
  水手呼喊著號子,將一节一节的板子放入海中。
  等到张敬修抬手,水手又喊道:
  “收节板!”
  节板,就是船上用来测量速度的木板,这些板子一节一节的,在航行的时候放入海中。
  等到一定时间后,再根据放下节板的数目,可以简单估算航速。
  再根据海图上出发位置和方向,就能简单计算出船的位置。
  再辅助最新配发的六分仪,计算船所在的纬度,最后加上《针经》对於海上標誌物的记录,就可以完成南洋地区的海上航行了。
  当然,要实现跨洋航行,这些就不够了。
  跨洋航行的导航问题,需要等到经度测量的问题解决后,才能彻底解决。
  其实这个时代的西班牙人的跨洋航行,也基本上都是在赌命。
  苏泽穿越前时空,海底沉没的西班牙宝船可不少。
  就在这时候,桅杆上响起了急促的铜锣声。
  “西南!西南!”
  张敬修抬起头看向桅杆上的瞭望手张司,铜锣声持续作响,船长李经也从船舱里出来。
  张敬修则拿起隨身的望远镜,看向西南方向的水域。
  “船长,海盗!”
  李经一言不发走过来,他也拿起望远镜,果然看到西南海平线上,出现了两艘桨帆船。
  “船长,风停了!”
  舵工老刘说道,眾人脸色有了变化。
  如果在有风的情况下,桨帆船是绝对追不上三桅帆船的。
  李经冷静下令道:
  “升龙旗!”
  水手们迅速在桅杆上升起了代表大明水师的龙旗,但是这两艘桨帆船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加速的驶来。
  “看来是躲不掉了,燃起狼烟,准备接战!”
  船长李经经验丰富,他这辈子大半时间都在海上,做过海防所的舰长,也带领过商船躲避倭寇海盗。
  李经很清楚,在无风的时候,帆船是跑不过桨帆船的。
  海盗船上的浆手都是海盗劫掠的船员,他们被铁索固定在舱底,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开。
  如果直沽號战败,船上的水手就会成为海盗的奴隶,成为海盗船上的“耗材”。
  一名浆手的平均使用寿命是两个月。
  张敬修迅速思考起来,亮明了大明的龙旗,海盗还敢衝过来,显然是专门衝著舰队来的。
  大海茫茫,尺度绝对要比陆地大多了,即使是舰队航行,在这个船与船之间只能依靠旗语通讯的年代,舰队內船只的间隔也是很远的。
  直沽號又位於舰队的尾部,短期內是不可能得到支援了。
  李经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下令燃起狼烟,也只是为了安抚人心。
  张敬修心中有些紧张,这是直沽號第一次在海上作战,大家都看向李经,这时候船长就所有人的主心骨。
  “准备炮击,霰弹炮。”
  李经再次下令,自然有传令兵前往炮舱。
  张敬修一直在学习,他很快明白了李经的决策。
  桨帆船在无风环境下的动力是船桨,所以链弹这种专门用来攻击桅杆的炮弹是不適合的。
  链弹是用铁链绑在一起的两个铁球炮弹,发射之后铁链帮著铁球旋转,可以撕裂帆索、击碎桅杆。
  大明水师称之为“断桅砲”,是工部装备的新式炮弹。
  而普通实心炮弹,则是用来远距离攻击的。
  很显然这个距离也是不適合的。
  那自然要选择霰弹炮,这种近距离杀伤敌人的炮弹。
  直沽號要比这两艘海盗桨帆船要高,海盗要接舷战是占据劣势的,因为他们要爬上直沽號的甲板。
  使用霰弹炮,就可以对攀爬的海盗產生杀伤。
  不过这还不够。
  李经拍了拍张敬修的肩膀道:
  “你留在船上,接替我的位置。”
  “拿起武器,准备跳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