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战后的涟漪
  第244章 战后的涟漪
  统正歷6年1月,內是震浩等人劝进;外是宣冲在盟誓中逼迫赵诚供奉大爻为正朔。赵诚被迫上位,接受大爻封爵为赵公。
  赵诚原本的“代昊”流程,是对浱取得一场小胜后再进行。
  也就是说,当其他各路兵马溃败,赵诚只要在自己还是“昊臣”的位置上,表现出能拿下胜利的能耐。他就能在接下来的篡昊中掌握主动。
  但是这一战,赵诚没有从宣冲手下拿到任何可以被堪称为“胜利”的战果。
  他现在被架著上位了。而他上位后,昊国內震浩等诸多世家推举的势力,也都纷纷预备“上进”。这一幕就如同三家分晋。
  如果“智伯”能够和齐国“田氏”一样通过胜利来巩固地位,就能直接代晋。但是他没有展现出相对於其他各家“质”级別的领袖为王,所以最后身死国崩,三家分晋。
  赵诚也是如此,现如今他没威望整合內部,一旦整合,那就是智伯的下场。
  除了玉华州三个州,其他地盘范围內,都只是他的军事盟友,只是服从军事命令,但粮草税赋都留著自用了。
  对於这些现在供奉赵诚为共主的小势力们来说,就是自己如果被打了,赵诚得出军事义务,但是要赵诚要是插手自己的人事和赋税,那可不行。
  另外赵诚为了合法性,自己的身份还得请大爻朝廷进行分封。而现在统正帝在武恆羽手上,而武恆羽是不可能如他所愿,所以眼下赵诚必须紧接著和武恆羽打一场。
  …系统:灭昊的作业已经完成…
  眼下天下诸地,曾经地方世家鸿儒们聚集的草庐,已经没有十年前那么兴盛了。因为此时除了浱国之外,天下都在纷乱中出现了天灾。
  郴州东南,此处最著名的草庐中,曾经的群贤现在变成了大猫小猫两三只。这不单单是粮食问题,还有秩序问题;隨著各家各户的团练在乡里面,乡间爭斗白热化。
  现如今,天下內凡是与浱国那儿交战过的州府內,都在抢一口粮食。
  过去乡里的大族是用道德镇压,遇到灾荒年间,强行將一些地方上浪子定义成了“祸害”;將一些寡妇定义为有损门楣,然后让其饿死。
  在现在不一样,团练长官们闯入家中,將粮食收拢起来再分配,过去世家中德高望重的家族长老们被挨了一巴掌后,只能让其肆意妄为。
  浪子们纷纷参加团练成为兵痞,寡妇们也都毫无廉耻,投奔有能耐的人,浪荡地出卖姿色而活。
  话语权,已经从“道德掌舵手”转移到了“刀把子”这边了。在这种转化过程中。由於“欲望可以肆无忌惮”,整个大爻內所有秩序开始崩坏。
  道德固然是虚偽的,但是供养出这样“虚偽”的前提,是大家都想老老实实种田生產,需要一个名义上公正的存在进行裁决。
  现在大家都握著刀把子,恆產恆心不再,用乡里人的话来说:“民风不再淳朴,百姓入山为匪“。
  具体来说,由於参战的各个州最顶层武力被宣冲打光了,而宣冲没有取这些地方,权力出现了真空。
  这些地区现在变成了团练集团说话声音最大的地方。由於缺乏一个最高震慑力压住秩序,地方相互掠夺导致农田开始荒芜。
  民眾是不敢种植那些控制不住的地盘,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田种完了也会被抢掠,倒不如把田荒著,好歹还能抓一些虫子,吃一些草根。至於更恶劣的情况,甚至一些乡里的大族都不敢垦拓了,因为耕牛出来就会被抢掠。
  在华州,不少百姓看著珈河南岸的那些夏州军垦的土地,默默羡慕;匪徒们可从来不敢越过珈河,因为一旦敢越界,夏州的兵团就会杀过来,动輒就是“事发地点,方圆五十里民眾,全部迁徙到南疆”
  草庐中尚存的几个谋士们悽惨的谈论著现在螺旋下降的局势。
  士子1:“我们都看错了这浱国!”
  士子2:“难不成,兄台是想要去?”
  士子1:“我?故土难离啊。”
  註: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了也没位置了。宣冲的人才选拔模式,这帮士子们都了解过,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筛选机器。想要效仿士人投奔明主的模式,宣冲身边甚至连引荐路线的名额都没有。
  只有春秋两次大考,才能可以进入宣冲的面试环节,至於这些贤士们,还指望有人来礼贤下士地拜访他们。
  就在草庐中遗老遗少们开始感慨时,草庐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僕从们发出阻止之声:“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是x家的人!”
  大兵:“將军府徵召,尔等必须应徵!”
  於是乎,一伙粗鄙大汉们闯进来。为首的一脚掀翻了茶桌,用刀把子架在这些士子肩膀上。然后抱拳邀请士子来做官。
  士子气得发颤:“你们是土匪嘛?就这么绑人?”
  哪知道兵卒们哈哈大笑:“书生,算你猜得对,咱们以前就是二龙山的好汉,现在承蒙大將军恩惠,下山吃皇粮了!”
  士子们被锁拿住,仍然不忘碎碎念:“这和『焚竹的暴浱』有何异?”
  然而一旁同样被徵召而来地某位“百姓”则是嘲讽这些少爷们:“浱国那儿能吃得上饭,尔等的太平天下,除了驱赶我等为你们砍柴、繅丝、种田、养尔等道德气之外,还有什么用!”
  在郴州说出这一番话,显然不是“一般百姓”,而是从浱国回来的士子;只是回来后为浱国说话,被开除了士籍。
  天下是螺旋发展的,当整个天下发现,被世家子弟们集体反对的浱国並没有亡国之相,反而打贏了立国之战。
  眾多豪杰们得出结论,无需世家支持,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所以呢,在当下的世道中,也就有强人们开始学模学样,小到手握几百號人的草头王,大到震浩等掌握重兵的势力,都在思考:“要不要听世家们讲道理?还是说,咱也可以直接用刀剑迫使世家们为自己讲道理?”
  …新旧交替会產生混乱,因为部分效仿者看不懂新词,只知“他行我就行”…
  宣冲对整个天下產生了衝击,但是眾多莽夫们只学了皮毛,浱国不靠世家,是宣冲做了几十年的调查和实践,摸透了世家们的两条腿,一:乡野经济,二:吏制人事。
  宣冲是找到两条新的腿后並且接上,才把老爷们这两条腿给锯了。
  1:用片商替代了世家们在地方上的经济控制;2:吏制靠著军功爵位的保甲们,將律法意志贯彻下来。(没有这两个先决条件,就是显道人的结局。)
  赵替昊的过程中,別说草头王了,就连那些正经兵家们也搞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万变之主最喜欢这种无知却敢大胆尝试的聪明人。)
  当一批批大兵到了地方上,把世家的庄园们夺走,奴婢,財產充没后,到底该怎么分配?
  赵诚返回后看到一系列乱象,默然无语!不禁怀念自己穿越前的主公。“封闭府库,女子財货无所动”此时此刻,能做到的绝少!
  隨著兵祸开始穿插到乡中大户,而不再局限於那些小门小支中;各个大族中再也开不起来诗会了,取而代之是结寨自保。
  而自保,又导致农田集中在了自保的区域內,而原本太平年间被开垦出的土地,现在无险可守而撂荒。而撂荒,就又导致了粮食不够吃,人口下降。
  要知道,这些世家之前能够维持主宗的繁华,並不是靠著主宗附近的田亩。
  …混乱度逐渐上升…
  河西的某处山丘脚下,震浩正在一个大坑边,在坑道中都被送入了一个个“尸”,不,这不是尸体,而是被切割部分器官,还在蠕动的人体。
  自从归来后,震浩已经迷恋这种献祭获得的赐福。这是从赵山河身上搜到的法门。
  通过献祭,他能够了解自己麾下州府中,那些各色各样人物们在想什么(蓝);能够让所在地外面的农田可以每个月都丰收(绿)『能够让身边美女佳肴变得更加美味(紫色);能够让效忠於自己的军士们维持忠诚勇敢(红)
  值得一提的是,震浩现在通过赐福,是知晓他身旁的檜材是来自西边的人;但是他没有惩戒这种不忠诚,因为“檜材”从浱国那儿得到的讯息,是要帮他震浩办事,把该地世家大族们稳定起来。
  震浩也清楚,现在浱国不想再动干戈,出於权力稳定,他默许檜材在麾下。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腐化,只是他的所有腐化都失败了。
  就在他在坑边进行祭祀时,一旁的门开了,檜材走上前,拱手道:“大人,百里珏,百里大人来了。”
  檜材仿佛没有看见坑中蠕动的一切。但他已经做好了自己隨时被灭口的准备了。
  震浩:“好的知道了,我去见见他。”
  半个时辰后,一身文士装扮的震浩带著看似僕从实则亲兵的人马在繁桥附近和百里珏相见了。两人都各怀心思。
  在復盘先前战役的时候,震浩心里咒骂:“这些天,你呆在这,这么长时间没打通北斜径通道?不知道在別的地方打没打通一条口子。”
  百里珏北上后看到一片狼藉,以及巨兵府库中空空如也,心里想:“那么多攻城兵器呢,你全丟了,现在是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心里都是咒骂的,而面色上也没有虚与委蛇。直接皮笑肉不笑,讚嘆双方的辛苦。
  震浩:“多亏你的沉稳,我才能在这里。”
  百里珏:“哪里,哪里,將军您转战千里,辛苦了!”
  …没有真心,全是假意。…
  同年,宣冲待在浱州,多方上贺表。
  “武源常应当称王!”这一回不是武家人来称颂了,而是內部所有“有话语权”的各方,突然“醒悟”过来要干的事!
  在他们敘述中,宣冲应该对这半壁江山的百姓负责。
  就连南疆的一些地方世家们,也都开始辩经;在奋行城的草庐中,作为第一批移民过来的浱地世家们现在看著河洛、棘州等地的世家也都被抓下来后,是颇有一番优越感!
  他们属於戍帝时代就投效宣冲的老人,享受了一波刚来时候的开拓红利。以至於现在,在宣冲默许下,在“南疆体系”中拥有相当大的声量。
  且到现在为止宣冲仍然在加强他们的话语权,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是世家,而是他们处於边疆,在乡野。
  宣冲:“不加强他们的话语权,边疆就会被工商集团当成殖民地刮。”
  草庐中是相当热闹,辩手1:“那么,掌握一州之地的诸侯,之所以旋起旋灭,那是因为无德行!现在棘州大战,属於昊军方面的灭国级別大战,被武飞硬抗下来?是何原因?”
  辩手2:“將士用命,百姓人和,天时在佑?所有的原因解释下来很复杂。”
  最终辩论结果就是“国主有德”。
  最终,宣冲扣下了这些贺表。因为还有最后一场战爭没打。並且如果接受贺表后,就不能“伸手打笑脸人了”。
  宣冲敲了敲桌子:“应该还有一些人的贺表要来。”
  …武小雀的心眼很小…
  水,引家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大姓,当对外串联的引家家主回到老宅密室后,这里坐著二十多位的族中的人员。他们纷纷来询问道:“怎么样,贺表收了吗?”
  引家的家主在昏暗的灯光下,摇了摇头。
  隨后,二房家主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浱公是想要清算我等吗?”
  一旁的人翻了翻白眼,二房的公子少有贤名,而在这天下乱局中,则是投身到了昊军的阵营中,现在昊军在棘州一战而败,根据消息,这位二房的公子据说已经被逮住了。所以要清算也是得清算二房。
  引家家主沉声道:“浱公做事,奖依功簿,惩凭罪册;晓哥(二房公子)一向是光明磊落,不会牵连我等。(意思是,二房公子应该自我了断)”
  家主的这句话將二房主给激得跳了起来,但是其他各方也都纷纷附和著家主。这年头,他二房出去赌,就得承担后果。
  引家家主隨后吩咐道:“浱公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但是浱公帐下不乏一些碎言碎语,我等还是多做准备。”
  隨后引家家主开始將二房给排斥出去。家主匯聚其他房的主事,开始商量如何通过“献金”、“向著南疆输送人才”的新方案来解决危机。
  大家同样知道,武小雀受了礼后,就会收回雀爪,不会把大家都穿刺到荆棘上晾著。
  …奖惩…
  星州,宣冲重奖了苏明等一眾有功之臣。
  其中宣冲给苏明增加了万户的食邑,也就是几乎一整个县城之地。而另一边,蔡白境也拿到万户侯的爵位。
  当然浱国的封侯是有所改进。万户侯的子嗣世袭的不再是本地万户“食邑”这样的经济特权,而是世袭的律法裁决权。
  这些万户侯的子嗣们当由浱州的刑律太学统一授业,毕业合格后方能世袭。这就得看万户侯的几个儿子,谁的成绩好了。
  而爵位的褫夺,也不是掛鉤酎金。
  如果本地的裁决不公,接连两代,引起当地百姓的不满,过不了当地咨议会,並且得不到中枢的背书,主公可以裁撤。
  由此可见,宣冲疑似是將自己麾下的治理转为近代化,推广有利於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同时让郡县內搭建“议会”,给予中枢有效的“政策实行”反馈;
  而这样代表民意的咨议局(左)能够成为传声筒。而受中枢拿捏的军功侯爵们(右),则是中枢在某些大项目上压制地方异见的扩音器。
  宣冲为了爭取內部认可,还是用“万户侯”这个旧的名称。
  这对海量追逐军功的將士太有號召力。事实证明:这个“侯位”没有食邑经济特权没问题,但只要对应足够“血酬性质”的等级特权,这招牌还是十足的赤金。
  宣冲:“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即家里面事难以用法制来处理;(当不愿意了解情况,强行凭藉律法强势就介入,结果搞得一地鸡毛),而同理,在通信技术不发达的时代,中央推行郡县制必须有所妥协,將裁断权放给地方。”
  关於这样的赏赐,军士们是没有说什么,苏明更是没有话说;他是见识过南边工业城的生產力,对於土里面的榨油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北方这帮苦哈哈们,自己真的要接收,还得养著他们,否则这帮苦哈哈会跑。
  这不,在浱州那边,已经是有大量地方的乡民们开始朝著工业城来挤了。
  部分农业区已经產生民荒。
  苏明在乎的是能够挤入上层中枢的权力;毕竟在自己领地上作为“青天大老爷”,那是直达天听。这是一个代表“地方上声音”的门票,能够绕过现在郡县体系直接向上传达意志。意味著郡县,乃至州府內,律法之下,自己是第一档的。
  至於对领民“予取予夺?”嗯,要说。这些万户侯们不想那是不可能。但在这个时代宣冲都没有予取予夺,那么大家也都不在乎了!
  苏明瞅著宣冲,知晓整个浱国內,甭想有任何人能够凭藉战功,来从这位浱国开创之主手上,取得某些超乎律法的权力。
  苏明勤恳的在宣冲面前拜倒后,高呼:“臣谢恩!”
  宣冲则是盯著他,用提点的语气道:“这是世袭罔替之爵;我不要你的黄金,但莫要生出民怨。”
  苏明顿时明白宣冲在提示这个爵位的含金量。浱国不会滥发,且有动力收回。同时他也明白!宣冲在点醒他“民怨”这个概念是由中枢定的,要靠拢中枢。
  苏明连忙表示忠诚。
  除了爵位赏赐,马上还有大量奴僕和財货分配。
  在颁布爵位后,宣冲则是宣布参战將士们会获得各种资產赏赐。
  获赏的不仅仅是將士们,还有大战中民夫、以及捐赠家资的城中大户。他们的贡献都有帐本记录,目前都要给予回报。
  赏赐的布匹和猪羊,都分配到乡里面。
  血劳换爵位,苦劳换取赏金。宣冲从一开始就將这两项战后赏罚给分开来算。
  劳酬不过是过日子的工资,而血酬则是阶级地位。如此划分后,南浱上下对“血斗获得血酬”的概念也就是一点都不迷糊的。
  一直以来,武家军都是支持“功勋点换金钱”。
  但眼下乐浪城中將士,没人会拿著血酬来换劳酬。儘管再大的爵位现在都没能从国库中拿一分钱,但是这决定了有些大事上,谁坐著,谁跪著。
  没人对“万户侯”的成色有所质疑。並且能拿到高爵的,不差钱。
  苏明的老爹苏大河在当日卸任东华郡太守时,大宴宾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