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忠义堂
  赵胜与卢涛定下盟约后,带著一旁的老三李晋王便匆匆离开了阳塌山。
  山道上冷风刺骨,李晋王裹紧了破旧的袄,忍不住侧头问道:
  “二哥,咱们真要跟卢涛一块儿去找边军的麻烦?这事儿靠谱吗?”
  他顿了顿,眉头拧成一团,声音里满是担忧:
  “连卫军都能撵著咱们满山跑,就算咱们两家合兵,真的就能和边军掰掰手腕吗?”
  赵胜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
  “卢涛这傢伙是铁了心要去马家村送死,咱们可不能这么傻。”
  李晋王闻言一愣,满脸疑惑:
  “那咱们直接拒绝他了便是,何必答应他?”
  卢涛转头望向不远处山巔上的寨子,眯著眼道:
  “我有个想法,得回去问问掌盘子和其他弟兄们的意见。”
  ......
  回到米脂山寨,忠义堂內已是剑拔弩张。
  张存孟端坐在主位上,脸沉如水,一双虎目死死盯著堂下的赵胜,像是能把他看出个窟窿来。
  堂中火光跳跃,映得他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更添几分威势。
  半晌,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哐当”一声:
  “什么?你应下了卢涛?”
  “让咱们弟兄去找边军的麻烦?”
  赵胜点点头,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张存孟的反应:
  “不错,掌盘子。卢涛许了我个条件,事成之后,李家所有新给的刀甲粮草都归咱们。”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这话落在眾人耳中,却如一块巨石砸进湖面,激起千层浪。
  “真的?”“刀甲粮草都给?他卢涛这么捨得?”一时间,忠义堂內四处都是討论声。
  张存孟皱著眉头,在心里权衡著利弊。
  他眼馋卢涛麾下那支披甲老营很久了,虽说只是些粗製滥造的皮甲,但总比自己手下这帮衣衫襤褸的老农强。
  他手下的几千人,名义上是啸聚山林的反贼,实则不过是一群抗税逃税的庄稼汉。
  每次碰上硬仗,刚死几个人,这帮傢伙就扔下武器扭头就跑,生怕慢了一点儿小命就不保。
  虽说他最近没少操练,总算有了点样子,可要跟边军硬碰硬?用脚拇指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连卫军都能追得他们抱头鼠窜,更何况边军呢?
  一想到这,张存孟正要张口回绝,但他下面的老四蝎子块拓养坤却抢先开了口。
  拓养坤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粗声吼道:
  “二哥,你啥意思,拿咱们弟兄的命去换装备?给人当枪使?”
  他瞪圆了眼,脖子上青筋暴起,
  “咱们在寨子里待得好好的,凭啥跑出去跟边军玩命?!”
  “就因为二哥你自作主张,就要弟兄们去拼命?”
  张存孟手下有七个队长,平日里以兄弟相称。
  点灯子赵胜排行老二,因为是秀才出身,所以兼任军师一职。
  蝎子块拓养坤排行老四,性子火爆,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此刻他一嗓子吼完,忠义堂中顿时炸开了锅,质疑声此起彼伏。
  张存孟闻言也一脸不悦地看著赵胜,虽说平日里自己都以他的意见为主,事事都要和他商量;
  但赵胜这次却自作主张,没和他商量就私下答应了卢涛,让他心里十分膈应。
  不过,赵胜毕竟是个读书人,或许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张存孟一时也没发作,只是冷冷问道:
  “二弟,这事你咋没提前跟我商量?”
  “那姓江的可不好对付,上次老三就见过这帮人。”
  一旁的老三李晋王连忙点点头,接过话来:
  “就是,上次姓江的好像就来过米脂,咱们的人远远瞧了一眼,那阵仗,浩浩荡荡不下一两千人马。”
  “行走坐臥,跟那些卫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最关键的是,他们每天竟然能吃上三顿饭!”
  “咱们去望风的兄弟都没敢靠近他们,生怕被当成细作抓去砍了。”
  这话一出,蝎子块拓养坤更是炸了毛,指著赵胜怒道:
  “哼!姓赵的,你怕不是被卢涛收买了,要拿咱们弟兄的人头来换自家富贵?”
  “你问问其他弟兄,咱连卫所军都干不过,哪来的能力跟这种一天三顿的官军玩儿命?”
  一时间大堂里儘是质疑之声,好几个激进的汉子已经抄起了傢伙,摩拳擦掌,只等张存孟一声令下,就要把赵胜绑了。
  只是碍於最上首的张存孟没出声,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赵胜站在堂中央,面对这乱糟糟的场面,轻轻嘆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袍角,心中一阵苦涩。
  想他一介秀才,本该寒窗苦读,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谁料世道逼人,竟落草为寇,沦落到跟这帮泥腿子挤在一处混日子。
  本来大好前程,硬是被逼上了梁山,成了个反贼......
  赵胜看著周遭怀疑的目光,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解释道:
  “掌盘子,各位兄弟,我赵胜肯定不会拿弟兄们的人头去换自家富贵,我另有打算。”
  “还请诸位听我慢慢解释。”
  张存孟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二弟,那你就和咱们好好讲讲,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私下答应了那卢涛。”
  “要是讲的不好,那就休怪我不讲兄弟情面了。”
  赵胜深深地看了张存孟一眼,旋即开口解释道:
  “掌盘子,我不是想打那帮边军的主意,而是想打卢涛的主意。”
  “我是盯上了卢涛手下的老营!”
  “哦?”
  听了这话,张存孟眉头一挑,瞬间来了精神:
  “二弟,此话怎讲?”
  赵胜笑了笑:
  “咱们可以把卢涛卖了!”
  “这卢涛一心惦记著他那女儿,投鼠忌器,竟敢朝著边军下手,当真是得了失心疯!”
  赵胜越说越阴沉,忠义堂內此时早已鸦雀无声,
  “我们米脂寨和他不一样,咱们又不是李家养的狗!”
  “我等只需要远远地躲在后面,按兵不动,让卢涛去和江瀚拼杀。”
  “到时候,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老四蝎子块听完一头雾水,挠了挠头:“那二哥,咱们是两不相帮?”
  赵胜冷笑一声:
  “谁贏咱们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