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庆藩来人
  “我怎么生了你们两个畜生!”
  延安府李氏宅院內,李世昌站在堂中,瞪著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手直指大儿子李立远,破口大骂:
  “我以为你成了亲能稳重些,没想到你被你弟弟一攛掇,就干出这等蠢事!”
  “你是不是在府衙里待久了,待成傻子了不成?!”
  “那帮人是咱们能去碰的吗?”
  李世昌的声音在堂中迴荡,震得窗欞嗡嗡作响,额头青筋暴起,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
  李立远低垂著头,双手攥成拳头,满脸羞愧。
  作为延安府衙的架阁库典吏(档案室主任),他平日里满口“之乎者也”,以读书人自居;时常自比诸葛,但骨子里实在担不起事儿。
  一旁跪著的李立辉忍不住了,梗著脖子插了句嘴:
  “爹,这事儿不怪大哥,要怪就怪那姓江的……”
  话还没说完,李世昌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向他脚边。
  茶水四溅,瓷片飞散,嚇得李立辉身子一缩。
  “闭嘴!你更是个蠢货,一点亏都吃不得!”
  李世昌怒吼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说,现在怎么办!”
  “那姓江的把延安府的官道全堵了,几个月下来,不光货没了,连押运的人都没了音讯!”
  “知府大人和庆王府的月例已经拖了几个月了,再拖下去,咱们家会有什么下场,我都不敢想!”
  李世昌急得在堂中来回踱步,嘴里念叨个不停。
  李立远抬起头,小声的建议道:
  “爹,实在不行,要不咱们就去找张指挥使吧,让他调集周边卫所的卫军,去剿匪。”
  李世昌冷笑一声:
  “剿个屁匪!那帮卫军饿得连刀都拿不稳,拿什么去剿匪?”
  李立远咽了口唾沫,又硬著头皮道:
  “那要是剿不了匪,就雇他们清理商道,帮咱们押运货物,总能行吧?”
  “咱们多雇点人,壮壮声势,兴许那姓江的就不敢再来了。”
  他语气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小。
  “放你的狗屁!”
  李世昌气得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瓶都晃了晃,
  “你知不知道请动卫军得多少粮食?!他们出动五百人,就敢问你要三千人的口粮!”
  “你好好算算,要清理商道,得砸进去多少银子?”
  他的嗓子几近嘶哑,眼中血丝密布,恨不得一巴掌死这两个蠢货。
  就在这时,下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
  “老爷,庆王府来人了!”
  “听说是个姓王的公公,正在知府衙门,点名要找您!”
  李世昌一听,脸色瞬间煞白,冷汗刷地冒了出来。
  王府的人怎么都来了,隔著这么远,看来是几个月的月例没交上去,庆藩的人终於坐不住了。
  他顾不上再教训两个儿子,慌忙带著李立远和李立辉,匆匆赶往知府衙门。
  一进府衙大堂,就见知府张輦高高坐在上首,一言不发,旁边还坐著个面容阴鶩的太监。
  堂內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世昌心头一紧,忙不迭上前告罪:
  “张大人,小人来迟,还请恕罪,还请恕罪!”
  隨即转向那太监,卑微地躬身道问道:
  “小的见过王公公,王公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知有何吩咐?”
  可谁知,张輦和王公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聊著天,直接把李家父子三人晾在了一旁。
  李世昌尷尬地站在堂中央,弓著身子,双手举在胸前,额头汗水涔涔,身后的两个儿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李世昌感觉腰都要断了,双腿酸麻得几乎要跪下去。
  王公公终於慢悠悠开了口,声音尖细而阴冷:
  “呦,这不是李大老爷吗?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虽然他开了口,但阴惻惻的语气让屋內的李家父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蝉。
  李世昌知道这是挖苦,但他也丝毫不敢反驳,连忙挤出笑脸:
  “不敢不敢,王公公说笑了。”
  听了这话,王公公冷笑两声,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走下椅子,步步逼近李世昌:
  “不敢?我看你李世昌胆子大得很啊!”
  “王府的份例和张大人的份例,三四个月没缴了,你心眼子可真多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造反吗?”
  李世昌嚇得冷汗直冒,双腿一软,扑通跪下:
  “王公公,张大人,不是小人耍心眼,小人的確是有苦衷啊!”
  “那江瀚把安塞周边的官道全断了,做了那车匪路霸,专抢我李家的商队。
  “我家的商队根本出不了延安府,更別提到榆林卫了,没办法,小人实在是没钱了。”
  李世昌的声音带著哭腔,不住的摇头。
  王公公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猛地一巴掌扇在李世昌脸上:
  “你好大的狗胆!你没钱与我庆王府何干?!与张知府又有何干?!”
  “我告诉你,今天你就是去卖屁股,也得给我把钱凑齐了!”
  李世昌捂著火辣辣的脸颊,低头不敢吭声,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委屈和无奈。
  可他身后的李立辉见父亲受辱,血气上涌,猛地挤开大哥和父亲,衝到前面,一把推开王公公,怒吼道:
  “你这贼阉,竟敢折辱我爹!”
  王公公被推得一个踉蹌,满脸不可置信,隨即不怒反笑,转头看向一旁捂著脸的李世昌:
  “好好好!没想到延安府还有这等硬汉!咱家佩服!”
  他的声音阴冷如蛇,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来啊,把他拖下去,將他两个卵子给我捣碎,我倒要看他还硬不硬的起来!”
  王府侍卫闻声上前,气势汹汹就要將李立辉拖走。
  李世昌见状,眼中满是绝望,浑身瘫软,几乎要晕过去。
  他身后的大儿子李立远也不敢吭声,只是一味地低著头,仿佛缩成一团就能躲过这场祸事。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后面的知府张輦轻咳一声,打破了场面:
  “王公公,且慢。”
  “这是在延安府,不是寧夏,更不是庆王府。”
  “如此草菅人命,恐怕不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