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暗香阁
  第145章 暗香阁
  这日黄昏,裴之砚回到官廨时满身都是汗水,踏入府门一股凉意袭来,缓解暑热。
  他先去梳洗,换了身衣裳,才在饭桌前坐下。
  “今日没在衙门?”
  这么热,像李府尹和赵通判还有裴之砚等人的公廨里,会放置冰盆,不会如此大汗淋漓。
  “去了趟城西。”
  “怎么?”
  “文家出事了。”
  陆逢时夹菜的手一顿。
  洛阳城能让裴之砚如此凝重的『文家』,唯有致仕后居於此地的潞国公文彦博一族。
  “是文公府上?”
  “不是文公本人,是他的侄孙文永昌。”
  裴之砚將口中的菜咽下,道:“昨夜被发现溺毙在洛河支流,初步勘验是失足落水。”
  陆逢时默默吃著。
  吃好后,两人来到梧桐树下,今年树下添了把躺椅,陆逢时无事时喜欢躺在这里摇晃著。
  裴之砚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接著刚才的话题:“陈仵作验尸后,我看了格目,上面写著死者右手紧握,指缝中嵌著几缕靛青色丝线,像是从什么织物上扯下来的。而且……”
  他看了眼陆逢时,“我查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南的暗香阁。”
  暗香阁,一个以书画铺子为名的风月场所。
  陆逢时这一年多来,早有耳闻。
  如此看来,文永昌的死,蹊蹺的很。
  文家人也这么认为。
  日日堵在府衙门前,追问查的如何。
  赵必与文家有私交,加上他是通判,几乎每天下值都深呼吸好几次才出门,后面实在没办法,在府衙为他准备的院子將就几日。
  文家堵不到他,就来堵裴之砚了。
  “裴大人,小儿的案子还是没有进展吗?”
  文永昌的父亲文松鹤今年五十二了,头髮斑白,人很瘦,见到裴之砚出来立马將人拦住。
  裴之砚耐心跟文松鹤解释了案子的为何进展慢。
  但一个失去了独子的老父亲,即便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府衙在尽力查,还是忍不住嫌慢。
  他想要立刻马上,知道凶手是谁!
  他要將那个害死他儿子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文大人,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们也一直都在追查,只是需要时间。”
  “都是一样的说辞,行,那你说需要多少时间,三天还是五天?”
  见裴之砚拧眉不答,他鼻孔哼了一声,甩袖喝道;“既然给不了答案,那我就找你们府尹,若是府尹也给不了,那我就去跟老祖宗说一说,问一问朝廷还有没有能查案的了!”
  这话已经是威胁了。
  文彦博的面子,就是官家和太后都得顾虑几分,让他递摺子上去,不出两日等来的估计就是朝廷的斥责。
  “十日,十日內下官会给文大人一个交代。”
  文松鹤点头:“好,那老夫就等十日,若是还不能揪出真凶,莫怪老夫告御状了。”
  今日已是七月初一,距离文永昌之死已经过去五天,也就是七月初十必须要找到是杀害文永昌的凶手。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仅仅过去一天,又出了人命案。
  死的是暗香阁的鴇母秦三娘。
  王彪道:“是今晨被发现吊死在自家房中,陈仵作已经初步勘验,是自尽。”
  文永昌死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暗香阁。
  六日后,暗香阁的鴇母吊死在自己房中,说是自尽,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裴之砚站在秦三娘简陋的臥房里,空气中还残留著劣质脂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房樑上那截断了的白綾还在微微晃动著,秦三娘尸身已经简单验过,现在盖著白布,准备抬走。
  陈仵作在收拾东西,填写验尸单。
  “王捕头,你確定是自尽?”
  裴之砚的声音在闷热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王彪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僉判,门窗都是从內閂著的,屋內没有打斗的痕跡,秦三娘衣著齐整,身边还有一封按了手印的遗书。”
  他递上一张粗糙的纸张。
  上面歪歪扭扭写著几行字,无非是说自己强迫了多少无辜少女,自己罪孽深重,不堪忍受內心煎熬,愿一死了之云云。
  裴之砚接过,只扫了一眼。
  “一个暗香阁的鴇母,会因为逼良为娼而觉得罪孽深重,这个理由你信吗?”
  王彪:“这……”
  “陈仵作,你怎么看?”
  他转向经验丰富的老仵作。
  陈仵作面色凝重的开口:“回稟裴僉判,从勒痕的走向和力度来看,確实是自縊所致。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道,“小人方才检查秦三娘双手,发现她指甲缝里有很细小的深色木屑。”
  “这是……”
  “檀木,”
  陈仵作篤定道,“上好的檀木。”
  裴之砚直起身,目光扫过屋內简陋的妆檯,褪色的帷帐。
  暗香阁闻名洛阳。
  在这样的地方鴇母手上的银钱定是不少,可她却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这样的一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等名贵木屑?
  再看书写遗书的纸张,竟是上好的澄心堂纸,总之不管是名贵的檀木屑还是纸张,都与这个屋子格格不入。
  “王彪。”
  “属下在。”
  “暗香阁今日当值的人,全部带回衙门,特別是……”
  他顿了顿,“平日负责洒扫秦三娘房间的婢女。”
  王彪心有疑惑,但还是照办。
  回衙门的路上,裴之砚一直在捻著那几粒木屑。
  经过文府时,他看见几个小廝正抬著一架紫檀木屏风进门,那木料色泽与秦三娘指甲里的如出一辙。
  “停车。”
  他掀开车帘,对承德道,“去打听一下,文府最近可丟过什么东西。”
  承德很快就回来了:“大人,文府管家说,前几日富商確实丟了一方紫檀木镇纸,是文公赏给文永昌的。”
  裴之砚眸光一沉。
  让承德继续赶车,他坐在马车上闭目沉思。
  文永昌的镇纸,怎会出现在秦三娘手中,且在她房间里,並没有找到紫檀木镇纸。
  回到公廨,裴之砚將得到的线索重新整理一番,又对门口一个叫童虎的衙役道:“等刘推官將暗香阁的笔录整理出来,立刻送给本官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