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这张实况后面其实还有对话, 但摄影师的助理没来得及拍全。
  当时周时亦顺着她的话问:“嫁你,两罐蜜红豆都给我?”
  她笑:“那当然!我家家大业大,怎么能委屈你?两罐都是你的了。”
  周时亦逗她:“业有多大?双开门冰箱盛蜜红豆?”
  她笑趴在他怀里。
  当初工作室把婚纱照底片给她时, 实况图也一起拷给了她。
  那时他们的感情, 是现在演都演不出的。
  再次看到实况,失而复得的庆幸无以言表。
  周时亦偏头问:“这张实况当时怎么没传给我?”
  钟忆:“那时觉得这很正常。”
  在一起时只觉得是日常记录, 她手机里每天记录的比这还甜蜜, 不会每张都发给他。
  分手后, 再看曾经的甜蜜, 每一张都珍贵无比。尤其这一张实况记录的还是拍婚纱照期间,又是完整的一句话。
  别说他看到了会感慨,她自己再次看到都思绪万千。
  她无意间扫过他左手,发现他的胸花还在手里。
  换了西装,胸花还没戴。
  还不等钟忆问出口,周时亦把胸花递给她:“帮我戴一下?”
  “好。”
  钟忆不是很熟练地帮他佩戴着。
  男人始终垂眸看着她,她没抬头,边戴边道:“在你问我之前,我正要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戴。”
  周时亦道:“需要。”
  “……”
  他还真认真回了。
  实况图仍在播放,直到婚礼开始。
  周老爷子看到大屏, 脚下没落稳,扶了一把身旁的大孙子。
  大堂哥赶紧俯身搀住爷爷:“知道我现在多可靠了吧!以后要骂骂我爸,别骂我。”
  周老爷子冷哼一声,指指大屏:“都已经作假了, 就不能做真点儿?”
  “爷爷, 这是手机拍的实况。”
  实况就做不了假?
  真当他老糊涂了不成!
  “钟忆现在短发,婚纱照给她p成长发做什么?看着都不像。”
  “爷爷,这个说来话长——”
  周老爷子手一摆:“那就别说了。”
  “……”
  周老爷子已懒得生气, 这几天快被儿子和孙子气死。
  他还天天劝江老头要学学自己,别动辄生气,儿孙自有儿孙福。
  主桌坐的全是各世家长辈,时梵音和钟灼华坐在次主桌,两位爸爸陪着新人在门口招呼宾客。
  时梵音扫一圈,发现无数道好奇的目光都投向她们这桌。
  她压低声音对身侧的人道:“不上台是明智的。”
  钟灼华:“我在颁奖礼内场都会被这样盯着看,别说今天基本都是没见过我的人。”
  时梵音翻开相册:“给你看看小忆的中式婚服照,我自己拍的,像不像你?”
  “真像!以前她没化过这样的妆。”
  “季繁星眼光还是蛮独到的。她说当初在画展,一眼看中你闺女,还递了名片,恨不得当场签下。”
  她挑选几张传给钟灼华。
  钟灼华当即挑了张更换屏保,以前手机里从来不敢存与女儿有关的任何视频照片,现在可以随心所欲换屏保。
  时梵音问道:“27号路程的演唱会,去看吗?我有两张票。”
  钟灼华笑:“…你是周时亦亲妈吗?”
  时梵音笑得更爽朗:“勉强算是。去吗?”她又问一遍。
  “不去。”钟灼华锁屏手机,“首场去过了,算有始有终。”
  说起来,她总觉得自己那部电影,或多或少曾影响过两个孩子在重逢后的复合,“那时我不知道小忆有男朋友了。”
  “没关系,千万别自责。”时梵音逗她,“吃点醋有什么,还杀菌呢。”
  钟灼华哭笑不得。
  这真是亲妈。
  时梵音言归正传:“现在好了,他们有了小家,婚后第二天就是520。别说,江静渊挺会选日子。”该夸的要夸。
  钟灼华随口问:“你们结婚纪念日是哪天?”
  “2月29号。”
  “你们怎么选2月29号结婚?那不是四年才过一次纪念日?”
  “对啊。我特意选的日子,少过纪念日,多省事。”
  “……”
  时梵音抿了口水,又道:“如果能重选,我也许会好好选一个日子。”
  但一切无法再重新来过。
  好在,孩子们的婚礼是圆满的。
  从日子到宴会厅,再到所有细节。
  晚上六点十九分,婚礼从一段视频正式开始。
  上千位宾客齐齐看向最近的大屏。
  在主持人现场弹奏的古筝曲中,视频里江城小镇的乌篷船码头出现在众人面前。
  年轻时的江静渊抱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女孩像雪团子一样白。
  江静渊柔声哄着:“摇船的爷爷下班了,我们明天再来坐好不好?”
  女孩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爸爸,爷爷下班,你摇。”
  宴会厅里响起轰然笑声。
  古筝曲结束,婚礼钢琴曲响起。
  在众人期待中,钟忆挽着江静渊入场。
  这是江静渊最盼着走却又最不敢走的一段路。
  从此,他再没办法说:我要回家带孩子了。
  因为孩子有了自己的家。
  父女俩在舞台站定。
  主持人对着台下笑说:“我知道,你们一定想听新娘的爸爸说几句,对不对?”
  全场难得异口同声:“对!”
  江静渊笑,接过话筒。
  圈中有传,女儿是最近才认回,此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个视频。
  “我也知道,你们想听的不是我今天怎么不舍女儿出嫁,是想听我和我妻子的故事。今天是你们出席别人婚礼,来得最早的一次吧?生怕错过了什么八卦。”
  笑声一片。
  不承认也不行。
  江静渊:“和钟灼华认识的时候,我单身。是老季介绍我们认识。”
  坐在次主桌的时梵音拿胳膊肘捣一下身边的男人:“你争不过虞老师,本来还以为能在江静渊心里排个第二的是不是?没想到吧,结果第二是人老季。别过几天发现自己连前三都排不上。”
  周云镰:“……”
  江静渊继续道:“当年是我主动追求的。隐婚后,我唯一能为这段婚姻做的,就是照顾好女儿,陪伴女儿成长,让妻子安心拍戏。”
  钟灼华望着台上的男人,自己好像从未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过。
  江静渊:“隐婚有隐婚的好,安静,不受舆论打扰,但也失去了很多。如果公开,则要一直被流言蜚语困扰,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再无隐私,不过我们一家就能正常出现在大众面前。”
  “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公开好一些,还是隐婚好一些。我和妻子亏欠女儿太多,总觉得还没爱够她,二十六年眨眼间过去。”
  “所幸,女儿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闪闪发光,也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自己所爱也爱自己的人。今天是女儿与女婿大喜的日子,感谢各位来见证他们的幸福。”
  钟忆看向红毯另一端,男人手持捧花向她走来。
  这一刻,早在拍第一套婚纱照时,她就盼望过。
  女婿走近,江静渊还像以前那样拍了拍他肩膀。
  千言万语,都尽在了不言之中。
  江静渊揉揉女儿的脑袋,回自己位子,将台上交给了他们。
  周时亦将人拥入怀中,用力抱了抱。
  钟忆也环住他的腰:“谢谢。今天是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周时亦低头,覆上她的唇。
  主持人不知那边什么情况:“你们俩怎么就亲上了?还没让你们亲呢。”
  全场爆笑。
  在笑声中,辰辰撒着玫瑰花瓣,新郎牵着新娘走向舞台。
  辰辰似乎不放心叔叔牵着姑姑,撒一把花瓣,就回头自己去牵着钟忆的另一只手。牵一段路,她再跑向前撒几把花瓣,又忙折返回来。
  反复如此。
  她被评为本年度最忙小花童。
  所有玫瑰花瓣都撒给了姑姑。
  新娘新郎也来到了舞台中间。
  钟忆看着周时亦将对戒中的那枚钻戒戴在她无名指时,满腹疑惑。
  他不是说是以前的,不适合?
  但主持人就在身旁,她无法多问。
  “新郎今天作为自己婚礼的证婚人,有什么想对新娘说的吗?”
  “有。”周时亦接过话筒。
  担心紧张,有些想说的忘记说,他写在了便签条上。
  钟忆认得那张便签条,是她留在波士顿冰箱上的那张,被她撕成两半,他又粘好了。
  她在便签条上说,她去比利时出差,买了他常给她买的巧克力。
  那张便签纸,周时亦只是拿在手中备着,没看。
  他看着她道:“这几年我也常去比利时出差。其实,那边的业务并不多,每次过去我都会多留几天。可惜,从来没遇到过你。”
  钟忆望着她,酸涩直涌。
  说完,他抱了抱她。
  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人才懂。
  接着,周时亦转向宾客席:“我和钟忆曾在一起四年,她的长发结婚照就是那时拍的。后来因为一些矛盾分开了。三年里,我们再没遇到过。”
  这时大堂哥到处找话题,好不容找到后打断他:“你先等一下。你之前不是还替我送过一份文件到三叔家?这都没遇到?看来是爷爷老生气,冲撞了你的姻缘。”
  周老爷子:“……”
  本来安静的宴会厅,突然哄堂大笑。
  钟忆看向身侧的男人,她不知道他何时去过她家里。
  周时亦也侧目,道:“冬天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