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倾奇者
  第192章 倾奇者
  角本隆沉吟了一会儿,挥手喊了一声:“阿奈!”
  一边被嚇得瑟瑟发抖的女人走过来,看著像是他的妻子,跪坐在他身边。
  “你带这位客人———.”角本隆看向黎诚,用眼神询问著他的名字。
  黎诚摇摇头,道:“我就叫黎诚。”
  “带这位客人去客房歇息。”
  角本隆虽有些困惑,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的妻子走过来引著黎诚往小院里另一侧的客房里走。
  那个名叫山田的少年蹲在角落,死死盯著黎诚,见黎诚看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黎诚摇头笑了笑,没有理他。
  “肃启。”
  “近日天气逐渐回暖,就连我这海滨的小城也感觉到温暖。”
  “和国外通商的商船来往不少,你要我收集的船只出入货物资料,我有让人收集,附在附件里。”
  写到这里,角本隆思索了一下,又有些迟疑。
  “算来我们已经三个月未曾有过书信来往了,这当然是你为了保护我而做的防备,但今日我寄信给你,倒不是因为这莫名的思念。”
  “昨日午时,有位穿著古怪的客人到访,看著著装与父亲你曾画给我看的汉人服饰类似,又不完全一致。”
  “观其相貌,和父亲你留下来的那副《天守阁刀剑斩妖图》中的主角有八九分相似。”
  “问其姓名,那人称自己为黎诚,还问起友近家的旧事来。”
  “我疑心他是天皇军党派来的奸细,不敢多言,只同他说了些父亲的泛泛大事,未曾言及父亲你的所在。”
  角本隆顿了顿笔,手中的钢笔没有墨水了,朝外头喊了一声:“阿奈!”
  只见白天里那温婉贤淑的女人从墙壁间缓缓飘出来,揉著眼睛问道:“怎么了?”
  “没有黑墨水了,你去取些给我。”
  同一时间,黎诚在侧房中半眯著眼休息的眼睛徒然睁开,瞧向这边。
  “熟悉的气息————·释子,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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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不过,我明天要,出去玩。”
  黎诚翻了个白眼,道:“去去去,还跟我谈起条件来了。”
  释子气鼓鼓飘了出去,飘在半空中俯瞰著小院。
  那名为阿奈的女人没有发现释子,应了一声,打著哈欠跑出去,在小院子里看见坐在台阶旁发呆的山田,走过去有些困惑地拍了拍他。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啊!”
  山田嚇了一跳,又有些侷促脸红:“我————我想让老板把枪还给我。”
  阿奈哼了一声,径直在仓库里取了黑墨水,拉著这少年的手腕带著他回了亮著灯的房间里。
  这时候的日本已经通上了电,不再仅仅凭藉著蜡烛油灯照明。
  阿奈把印著生樱公司徽记的墨水放在角本隆面前,又將山田拉到角本隆面前,道:“你们自己聊吧。”而后就又沉进了另一旁的房间里。
  释子飘过去在天板上掛著,隱藏在电灯照不到的黑暗底下。
  角本隆把书信遮了遮,嘆了口气。
  “山田,你先告诉我你哪里搞来的枪?”
  山田跪坐在角本隆前面,低著头不说话。
  角本隆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山田安弘!”
  “你应当知道我是英姿先生的儿子,无论我愿不愿意,我手底下的人一举一动都象徵英姿先生的態度!”
  “你是要抹黑英姿先生吗!”
  山田安弘原本挺著的脊背软了下来,张张嘴,有些没有底气:“是是港口那些倾奇者给我的—”
  “倾奇者—.那群暴徒—
  释子如实和黎诚复述一番,黎诚闭著眼思考一阵。
  所谓倾奇者,一开始是歌舞使的演员別称,因为当时歌舞使演员著装打扮异於常人,被赋予这样一个意思是“与常人不同”含义的名字。
  后来在现实世界中,由於废刀令的存在,被废刀的武土与倾奇者同流,逐渐转向暴力犯罪。也有些武士开始经商或从事见不得光的行业,如开设赌场等。
  这也就是现实中日本黑帮的前身。
  前文提及“武土”这一阶层被扫进歷史的垃圾堆里,可阶层的废除不代表阶层中人就这么適应下来,他们在失去了自己的阶层后不被社会所接受。
  但生命总会自己找出路。
  日本的武士其实远远没有平民眼中想得那般美好,落魄脱藩的武士没有自己的封地和月俸,武土的身份也不充许他们从事一些低贱的行业。
  在彻底失去了“武士”这个贵族阶层的符號后,底层武士们的境遇更是难过了许多。
  所以,聚集起来的武士们很难不成为黑社会。
  在国內的语境里,似乎更习惯把这种行为叫做“落草为寇”。
  只不过由於日本太小,还不足以让他们能够占山为王,只能藏在市並里,靠暴力犯罪吃饭。
  上次来此的黎诚没有去过歌舞使町,故而对他们了解不深,也只能想到这里再看场內,角本隆脸色铁青,寒声道:“你这小子!”
  “英姿先生的脸让你丟尽了!”
  角本隆起来来回回步,思考了一阵后又问山田安弘道:“你和他们承诺了什么吗?”
  “没有!”山田安弘忙道:“是前几天我去港口閒逛,那个傢伙硬塞给我的。”
  角本隆冷笑一声:“硬塞给你?他是拿枪指著你的脑袋还是拿刀架著你的脖子?”
  山田安弘顿时不说话了。
  角本隆知道山田安弘必然是半推半就收下了枪,冷笑道:“明天我关店,同你去帮派那把枪还回去,你若再犯,就给我从店里滚出去!”
  听到这里,黎诚笑了笑,知道角本隆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背锅了。
  “真是和你一脉相传的心软啊,角本君。”
  释子缓缓飘回,黎诚闭眼想了想,摇摇头,懒得再听下去。
  角本隆让山田安弘先回去,自己坐在桌边给钢笔续了墨,勘酌著继续下笔。
  “不知父亲你近日身体可好,隨书掛念一番,望珍重身体。”
  “请恕我不能服侍左右,以此信函向你表达我的思念之情。”
  “谨言。”
  “明治四十五年,三月十一日。”
  “角本隆”
  “角本英姿样”
  写到这里,角本隆正想將这书信三折塞进信封中,又忽得回想起黎诚嘱託的那句话。
  展开信纸,又在最后平添了句“现在天下无人不识君了,你还想和阳关的故人再饮一杯酒吗?”
  最后备註“这是那位自称黎诚的年轻先生嘱我添上的”。
  第二天,角本隆换好衣服,刚走到院子里想喊山田,就看见黎诚坐在小院的台阶前调整著呼吸,像是刚刚锻链完。
  “角本君,要出门吗?”
  黎诚扭过头笑吟吟喊住角本隆,坐在台阶上笑了笑。
  虽然喊角本隆也叫角本君有些奇怪,但日本人喊人的方式就是这么別捏。
  不怎么熟的就喊姓,亲昵了就喊名。
  所以他喊角本隆和角本英姿,都是喊的角本君,万一哪天这父子俩同台了,
  自己又该怎么喊?
  至於黎诚为什么是诚君—大概是在他们眼中,黎诚只是单名一个“诚”。
  角本隆换上了一身西式的著装,袖子上用金线纹著,衣服內侧还用素布画著漂亮的纹。
  这是当初角本英姿还在给天皇做幕僚时候天皇御赐给他们家的衣服,虽然后期不少御赐的服侍都被明治天皇收回了,但这件第一件赐下的礼服还是留给了角本家。
  当时的天皇下令全面西化,以西装代传统服饰,这件正是那时赐下的,做工不简单,光是领口处撑著衣领的领撑就是用金子打造的。
  或许是念及角本英姿的功劳,天皇即便把角本英姿注为通缉犯,也不曾收回这衣服。
  角本隆换上这身衣服,大概是还想用这衣服背后所蕴含的东西,震一下那群倾奇者黑帮。
  “诚君,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习武之人,偶尔需要早起练剑。”
  黎诚这话倒不是撒谎,除了在普末那段顛倒的日子里,他无论是骑土还是幕末学剑的时光,都会早起练剑。
  角本隆愣了愣,笑道:“可现在早已不是武士的时代了啊。”
  “总归还有真正的武士存在啊。”黎诚也笑笑,明知故问道:“看角本君这样子,是有什么要事?”
  角本隆也没什么好隱瞒的,点点头道:“昨日山田那小子袭击阁下的火乃是取自港口黑帮,今天我要去给他还了才好。”
  “需要我去吗?”
  角本隆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阁下是客人,哪有让客人隨我犯险的道理。”
  “若是论情分,你是故人之子,我不会置之不理。”黎诚只是淡淡道:“若不论情分,单论本分,昨晚你留我住宿一晚,我帮你一把也无不可。”
  角本隆上下打量黎诚一番,感慨道:“现在我相信那位诚先生配得上家父的称讚崇拜了。”
  “能培养出您这种在无刀的时代仍像配著刀般堂堂的武土,当真是家风朗朗”
  黎诚嘴角抽了抽,又听见角本隆再次拒绝道:“只是很可惜,或许您的剑技在数十年前能以一当十,但现在已经不是武士的时代了。”
  他挥挥手,幽灵般的大貂在他身后浮现,生著挣狞面目的恶兽趴在他肩膀上,歪著头看著黎诚。
  “风生兽之力:吞下妖鬼种子,梦中斩妖鬼“风生兽』所降服的妖鬼,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降服其之人可延寿五十。”
  角本隆摸摸这大貂的脑袋,笑道:“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不多,也就借著关係,从生樱公司要来了它们產出的一枚妖鬼种子当做我足月的贺礼。”
  “如果没有妖鬼,阁下还是不要和我这趟浑水比较好。”
  黎诚又招呼一声释子,让她在自己肩上伸出只手来:“妖鬼的话,我倒是也有一只。”
  许是释子懒得和昨夜一样遮蔽身形,登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压在大貂身上,
  叫它瑟缩著惨叫一声。
  角本隆神色惊异,道:“莫非阁下已经是鬼武士了?”
  “鬼武士?”
  黎诚一挑眉,他还以为隨著武士阶级的没落,这称號早该被淘汰了。
  角本隆道:“像我们这等服了妖鬼的人还不足以称为鬼武土,仅有能彻底驱使妖鬼力量的人,才有资格称为鬼武土。”
  “服下妖鬼种子不该在梦中斩鬼?”
  角本隆瞭然:“看来阁下的父亲並未太过关注妖鬼种子的发展啊———”
  “生樱公司已经將部分妖鬼种子无害化,变化为常人即可吞服的玩意。”
  “虽然破坏力不及其他,但妖鬼不再入梦,相反,你倒可以无数次挑战妖鬼,战胜后就可降服它。”
  黎诚瞭然,看来这鬼武士的定义仍旧和以前差不多,摊摊手笑道:“那我便是鬼武士了。”
  角本隆肃然道:“此去绝不太平,我有天皇御赐的服装,料想他们不会太过为难我,但诚君你可能就—.”
  黎诚摆摆手,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道:“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角本隆回想起这男人拔枪射击时的决绝果断,便点了点头:“那便麻烦诚君了。”
  他几步走到另一间偏房,拉开房门,喊醒山田安弘,隨意拾一番就带著他出门了。
  这海滨的早晨不算寂静,夜里行驶过来的货船不在少数,连带著一大早上就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模样。
  这座城市吃了港口的红利,发展十分迅速,不仅港口,就连居民们的建筑都已经逐渐从木质地基换成了水泥地基。
  这次与黎诚刚出现时不同,换上了角本隆衣服的他一进港口就察觉到有人在盯著他们三人。
  角本隆朝著一方斜倚在港口木桩旁歌息的黑船工招招手:“我来寻黑水组的首领。”
  这船工上下打量了一番角本隆,吐了口唾沫道:“等著。”
  说罢快步朝著一旁的船上走去。
  半响,船上走下来个壮汉,和角本隆寒暄几句。
  隨后装若无意地问角本隆:“我听山木组那边说是和英姿先生搭上了线,怎么个事?”
  山木组就是强行送枪给山田安弘的那个黑帮,
  角本隆深吸一口气,生硬道:“英姿先生不会插手你们帮派之间的事。”
  壮汉有些怀疑,可又琢磨不出来什么东西,想了想道:“要不要我们黑水组出手?”
  “我记得你有一艘船被警备队扣押,是我帮著你要回来的。”
  角本隆低声道:“我要去山木帮的地盘,你带些人给我压压场子,就算换了我这人情。”
  “好嘞。”壮汉露齿一笑,心底有些亢奋。
  他不怕角本隆不领情,也不怕欠角本隆人情。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和角本家搭上关係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