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劳动改造
  第109章 劳动改造
  这一日,天朗气清,又是休沐日,安昕难得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带著武丽君、桃子、绣儿还有张良一起,去城外的青秀山游玩。
  青秀山不高,只有六百多米,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因为上面有个青云观,而在吴北的云台、凤棲两府之间颇有名气。
  山路上,很多人背著香烛,到山上去烧香求保佑。很多人的口音都不是伍仁县本地的,听著像是凤棲府的那边的。
  一场疫情,带走了凤棲府將近一半的人口。
  此时的凤棲府,依然笼罩在悲慟的阴云之下,又有不少人因为悲慟难以自解而自。
  但活著的人还是要带著眷恋活下去。
  不少人选择將这一份感情寄托在信仰之中,这也让青云观的香火越发旺盛。
  到了青秀峰上,一个道观就出现在了眾人眼前。
  安昕上任八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著青云观不大,只有一个单体殿宇,里面供奉著的三位天尊。
  大殿外面的四足鼎中,已经被香灰铺满,此时大量高香燃烧,渺渺烟气缕缕升入空中而渐渐消失不见,仿佛勾连著另一个世界,寄託著人们的感情而送入当中。
  武丽君和桃子她们去上香,安昕则围绕著庙宇转了一圈,欣赏著四周的风景。
  山上的温度凉爽一些,阵风吹来,带著丝丝凉意。
  “道友,贫道静虚有礼了。”
  安昕正靠著栏杆,呼吸著凉爽空气的时候,见到不远处的一个道士,朝著他打了个稽首。
  “静虚道长,何来“道友”之说?”
  安昕和对方抱了下拳,开口问道。
  不论正一还是全真,凡是修道之人,都可以称呼一声道友。
  但他可並非受篆道士。
  “道友修行已然入了门墙。”
  静虚往前走了几步,长须在风中飘摇。
  安昕仔细看他,双眼漆黑如墨,內似有星光闪烁。这是內修到了一定境界,神魂安定,精神饱满而外溢,才有的神采。
  在练气士的修行当中,处於入门的出尘之境並不需要天地灵气,这是一个向內求的过程。
  通过学习道籍典藏,丰富自身知识修养,寻找属於自己的“道心”,明悟自己的“道途”,一朝明悟,就能神魂震颤,头脑清明,心中澄澈,有朝一日,天人合一,就能真正感悟天地之灵气,
  进入“定心”之境界。
  “如不嫌弃,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静虚邀请说道。
  安昕修行日久,今日见到修行人,頜首入內。
  门一关,道童奉上了茶茗。
  线香渺渺,安昕坐在棋盘面前。
  他不善下棋,但两人也並非为了下棋,只是两个陌生人借著下棋、饮茶而破冰罢了。
  “如今,修道者多,但真修却很少了。”
  静虚落下一个黑子,慨嘆而嘆道。
  “练气士不能练气,真修自然凋零。”
  当今天下,景顺帝沉迷於修道,道教自然得到发展。但真正沉下心来修行道教典籍的人却不多,多的是趋炎附势,借著修道的由头去兼併土地、谋求出身的人,浮躁的风也吹进了天下道观里。
  “自从西汉灵气断绝以后,天下就成了练气士的末日,万物都抵不过岁月,如今一千八百年以降,一切都已经做了古。
  练气士的歷史彻底过去,只剩下一些流传民间的故事,似真似假,似梦似幻,已经分不清了。”
  静虚道长晞嘘而言。
  说完,他看著安昕:“所以,如今还在坚持求道之人,更显纯粹。”
  安昕点了点头:“但从实用性上来讲,对於世间之人来说,还是武道更適合这个时代。
  我看静虚道长,也有武功在身。”
  静虚点了一下头,他手指捏著石子做的黑子,轻轻一捏,便成为了一蓬石粉,落在了棋盘上,一挥衣袖便隨风吹走了。
  “道友所言不错,但贫道並未在武道上面消耗功夫。武道本就是从练气士所修持的经书当中而来,不过为了適应世界,將搬运灵气改成了搬运气血而已。
  道友可知,当初淮南王刘安与一眾西汉宗师所著武功是修行的什么吗?”
  静虚开口问道。
  见安昕摇头,他继续说道:“当时天地灵气虽然式微,但还在草木、宝物、仙山、圣地之中残存一些,虽已不够练气士挥霍,但武者却还能藉助修行,炼化为真气,甚至练真为罡,亦能发挥出令世人耀目的威力。
  但到了后来,世间残存的灵气亦消亡殆尽,武功只能不断修改,到了今天只能通过草木菁华、
  阴阳二气,来勾调修炼,修成內力。
  而內力来自草木之精,总归虚浮,消耗巨大,且不持久。”
  “竟还有这等演变。”
  安昕闻言,也不由嘆道。
  “世界总是变化的,眾生也只是这世界上的一缕浮萍,只能不断去適应这个世界的变化而隨之变化。
  道在变,人亦在变,
  世间不让人成仙,亦不知死后是否『南面王乐,不能过也”?”
  静虚惆帐而嘆:“余生六十有余,修行四十余载,『心”依然不能通透,所『执”太深,放之不下。”
  两人正在谈话,天气也来助兴,一声“轰隆”雷鸣引动天象变化,阵雨说来就来。
  “这东南的雨,真是说来就来!”
  伍仁县外的官道上,一行七骑连忙拉著马匹到了附近的村子避雨。
  七人身著黑色半袖的透气麻衣,腰间鼓鼓囊囊不知藏著什么。
  为首的黑脸大汉跳下马来,和村口一户问道:“这位婶子,天忽然下雨,能否在此避一避?”
  女人抱著一个小男孩,身边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躲在女人身后,小手著女人的衣裙。
  七个大汉,女人心里害怕,又如何愿意让他们进来避雨呢?
  “哦,这五两银子,家里有什么吃的,再给我们弟兄做些吃食。放心,我们都是官家人。”
  这人说著,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铜製腰牌,女人不认识上面的字,但心里踏实了一些。
  尤其是黑脸大汉递过来的一个小元宝,更让女人的心都忍不住“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五两银子,够他们家小半年的收入了!
  等到七个大男人进了屋,女人才发现,这些男人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壮硕汉子!
  他们一进来,屋子里顿时显得侷促了起来,
  “各位官爷稍等,我去做饭。”
  女人连忙抱著儿子,招呼女儿一起,披上蓑笠朝著火房跑去。
  “百户大人,看这家生活不错,应该够咱们吃的吧。”
  黑脸男人找了马扎坐下,隨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就知道吃,咱们这次可是身负皇差,本就因为路上遇到的几场雨耽误了时间,现在都给老子提起精神来。”
  “是!肯定把事情办好。”
  手下笑道。
  “你们说,奏报上的內容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咋感觉这事儿这么玄乎呢。”
  有人说道。
  这一场雨下的急,本想著进城以后再吃饭的眾人,被困在这里就聊起了他们这次任务的主人公。
  “別聊了,三儿,去给人娘仁撑个伞。”
  黑脸男人端了一个正著屁股聊天打屁的胖子。
  “是!”
  胖子连忙站了起来,撑著伞就跑去了火房,给端著盘子的女人孩子送了过来。
  “各位官爷,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做了点家常菜,不知道官爷能不能吃得惯。”
  女人脸上掛著笑说道。
  对方能给她们娘仁撑伞,看上去是好人,她也没那么怕了。
  “不错了,还有腊肉!还有白米饭,比我们一路上吃的好多了。”
  有人夸讚道。
  眾人挤在小方桌周围眶眶炫饭实在是一路加急赶路,三四天没吃到什么像样的饭,如今到了目的地,心里也轻鬆了一些。
  “对了,小子,你知道安昕安知县吗?”
  黑脸汉子一边炫饭,一边朝著女人问道。
  “娘,叔叔问的是安青天吗?”
  小女孩嫩生生的问道。
  “安青天?”
  黑脸汉子一愣,看著小女孩惊讶问道:“三岁小孩都知道这安知县吗?”
  “叔叔,我四岁,快五岁了。”
  小女孩挺了挺胸脯说道。
  女人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然后说道:“整个伍仁县哪里有不知道安青天的呀,他虽然来到伍仁县不到一年,但却给我们伍仁县的百姓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未赴任的时候就只身入贼巢,
  探明了驼山土匪的情况,上任就组织弓兵营去剿匪···:···去年入冬,又低价卖的青天布,
  让我们这些贫穷百姓也能过冬::::::”
  这些东西,来蒲家村唱戏的戏班子唱过两次,早已经深入人心,女人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剿匪、青天布、慈济堂施粥、平价肥、战流寇··
  一桩桩,一件件,听的黑脸汉子眼晴发亮,原本只觉得这知县是个猛人,现在觉得这知县简直是个神人!
  “小婶子,你家还能吃上腊肉,身上穿的也板正,这可不算贫穷人家。”
  胖子说道。
  “官爷有所不知,我家男人幸得县里醉仙楼的东家看重,如今在醉仙楼做伙计,这块腊肉是东家过年时候发的。
  至於衣裳,就是青天布,一尺只要五文钱。”
  女人说道。
  “这么看,那醉仙楼的东家为人不错。”
  “对,要不你今天也没口福吃上腊肉。”
  “布也確实便宜,这样的布,在京里至少也得二三十文一尺。”
  几个人插科打浑间,一桌子饭菜已经被风捲残云似的吃乾净。
  外边的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此时已经雨过天晴了,只有大地上一片湿漉漉的,积蓄了一个个小水洼。
  “小婶子,我们走了。”
  眾人出了门,给马鞍擦了擦水,一个个翻身上马离去。
  出了门,眾人一路打听著,朝著县城而去。
  越是打听,眾人越是惊讶。
  他们没想到,这位安知县的官声这样好,几乎每一个百姓一听到他们打听安知县的好坏,无不抚掌而盛讚。
  “丁大人,这位安知县,是个好官啊!”
  胖子惊嘆一声。
  有口皆碑,由不得他们不信,
  作为锦衣卫,经常出外勤,接触的都是一些贪官污吏,像是安知县官声这样好的官员,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心里对於那位素未谋面的安知县,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接下来,他们又绕弯去了一趟奏报之中所说的河湾。
  七个壮汉聚在一起太明显,他们採取分批进城的方式,进城以后又向城里的百姓打听。
  当日,在县城里徵召了大量的民夫,这些民夫信誓旦旦的描述著当时战场上的情形。
  还有当日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俘虏押送到西城门外统一管理的场景,县里的百姓几乎都看过。
  一番走访下来,他们几乎已经確认,那奏报之中的內容没有任何虚假。
  而且,这里的百姓相比別处也要精神的多,村里光屁股的小孩都不多了。
  城里的百姓,更是很少有穿补丁补丁的破衣服的,看著很体面。
  想来就是青天布的功劳。
  当晚,他们到了织造局衙门借宿。
  一连在伍仁县走访两日,多方印证后,他们藉助造作局邮递系统,將在伍仁县的所见所闻一-
  记录的清楚明白送了出去,最多四天时间,这一封奏摺就会送到北京紫禁城,景顺帝的案头上。
  接著,他们离开了伍仁县,打马返回北京。
  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並未登门县衙,安昕甚至不知道有一群锦衣卫来过伍仁县。
  不过,这几天的伍仁县非常的热闹。
  放走铜山县的苦力,那六百多老营兵和孙义玖,被省里按察使司的人带走乘船押解京城献俘去了。
  剩余九千俘虏则非常尷尬,府里没有能力接收,省里暂时也没什么表示。
  只是拨了一批粮食过来。
  有了粮食,安昕不故意饿著他们,但也不能白白养著这群俘虏,况且这么多男人一身力气,閒著无事也容易出乱子。
  便將这些俘虏分了三部分,编成了三个俘虏营,从俘虏之中选拔出部分监工,再从弓兵营抽调人手进行监管,一部分送去铜山挖铁矿,一部分则送到昆西山去烧灰,最后一大部则分去採石。
  这几日,县城里东北的兴学坊、大街市、北关市、冶张坊、坊等五个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坊市,都开始进行大改造。青石板、石灰都靠著俘虏们肩挑手扛的从铜山运过来,再由监工督促著俘虏,夯实地基、铺设石灰三合土、打磨石板,铺设出了一条条石板路。
  权当劳动改造,在这些繁重的劳动下,每天吃完就干,干完就睡,俘虏也没时间去起什么別的心思。
  而几十年没什么变化的老城焕发了新貌,城里百姓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城市变化。
  尤其是进了六月以后,雨水越发丰富,即將进入梅雨季节,生活在这五坊百姓,终於不用再每天都像个泥猴子一样了。这不是什么轰动天下的大事,但对於城里百姓来说,生活环境却是实实在在的改天换地,有了更多幸福感、获得感。
  在周家村的官由之中,土豆也迎来了它的成熟。
  周德禄组织了南周、小周两村,以及周边村子的百姓过来围观之下,地头上摆著一桿大秤,廖国昌带著人一边用铁锹在地里刨土豆,一边送到大秤这里过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