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杀之道,心灵的共鸣
  看到桌上那已经发餿的饭菜,萧洒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住般。
  他很清楚,母亲眼睛看不见,行动不便,主要就靠他来养活。
  自己被关进拘留所的这三个月,家里留下的那点钱,怎么可能够用。
  他几乎可以想像出,母亲平日里是如何將一顿饭掰成几顿来吃。
  在黑暗与孤独中,不知受了多少苦,才捱过这九十多个日夜。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如潮水涌上心头。
  瀟洒猛地扭过头去,不想让母亲察觉。
  他用手背狠狠抹去眼角的湿热,可那不爭气的泪水,还是决了堤,顺著指缝淌了下来。
  李桂芬並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只是絮絮叨叨地说道:
  “阿仁啊,跑船虽然能挣钱,但太辛苦,也太危险了。”
  “前些天,妈托隔壁王婶给你问了几份工,虽然都是些力气活,但胜在安稳。”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了些,带著一丝小心翼翼的商量口气:
  “主要是码头仓库里搬运货物,或者去建筑工地上抡大锤,你看……怎么样?”
  其实李桂芬也知道,儿子没文化,又没个正经出身,还被自己这个瞎眼老娘拖累著,想找份体面工作难如登天。
  所以话说得很委婉,生怕伤了儿子的自尊心。
  听著母亲的话语,瀟洒心中五味杂陈。
  他强打起精神,狠狠抹了把脸,笑著说:
  “妈,我这次跑船挣了不少钱。等过两天,我就带您去大医院看看眼睛,说不定能治好呢!”
  李桂芬摆了摆手,声音里带著一丝认命的平静:
  “我的眼睛都这么多年了,早就死心了,看不看得见,其实都一样过日子。”
  “只要你平平安安,找份安稳的工作,別像以前那样瞎混,再娶个媳妇回来,妈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经歷了这么多事,又在拘留所煎熬了三个月。
  瀟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安稳,渴望能堂堂正正地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郑重地点点头:
  “妈,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多半是李桂芬在叮嘱,瀟洒在旁应著。
  夜渐渐深了。
  瀟洒见母亲脸上露出倦容,便劝说道:
  “妈,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歇著吧,我洗个澡也要睡了。”
  李桂芬点点头,摸索著回了里屋。
  瀟洒在堂屋里打了盆冷水,脱掉那身刘秘书赠送的名牌休閒外套,露出了布满青紫瘀伤的身体。
  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污和汗渍,换上了家里的旧衣服。
  隨后,便躺在另一张吱呀作响的板床上。
  他睁著眼睛,怔怔地望著天板上那些因潮湿而蔓延开来的大片霉斑。
  脑子里乱糟糟地想著各种事情。
  从陈琛的合作提议,到那位神秘莫测的高手,再到母亲期盼的眼神……
  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身体也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辗转难眠。
  但终究是抵不过连日来的疲惫与惊嚇,眼皮越来越沉重。
  很快,便响起了均匀而略显粗重的鼾声。
  瀟洒和李桂芬的房间,算不上是两个独立的屋子,中间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布帘。
  屋內一片寂静,只有母子二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
  远处,偶尔会传来几声流浪狗有气无力的吠叫,给这沉寂的夜晚平添几分萧索。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內。
  黑暗中,来人的一双眼睛亮得骇人,隱隱泛著血色红芒。
  几缕清冷的月光,从破旧的窗帘缝隙中挤进来。
  恰好照亮他脸上的白色面具,狰狞可怖,恍若恶鬼。
  人影掀开布帘,走到瀟洒床边,低头凝视著鼾声大作,睡得毫无防备的瀟洒。
  面具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似乎在犹豫著什么,又像是在权衡著利弊。
  “咳咳——”
  隔壁布帘后,传来李桂芬轻微的咳嗽声。
  人影肩膀一颤,动作瞬间停滯下来。
  片刻之后,眼中的那丝犹豫渐渐消失,最终化为平静。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形一晃,便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而神秘。
  城中村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寂静。
  低矮的房屋犬牙交错,狭窄的巷道纵横如织。
  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黑暗的墙角处,仿佛融入夜色的幽灵。
  “吁……”
  方诚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望著远处夜幕中,连绵的璀璨灯火。
  即使在最深沉的夜晚,城市中心依旧繁华喧囂,笙歌不輟。
  与脚下这片区域的破败黑暗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方诚收回视线,微微摇头。
  自己终究还是和马东赫一样,没有下得去杀手。
  本来確实可以在对方睡梦中,轻易取走他的性命,彻底消除这个潜在的隱患。
  但当潜入那间简陋的屋子,听到瀟洒与母亲的对话,看到两人相依为命的场景。
  一种莫名的情绪,触动了方诚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这个小混混,虽然劣跡斑斑,但对他瞎眼的老娘,却有著一份真挚的孝心。
  这让方诚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杀戮,並非什么难事。
  但因为杀死一个尚存人性的目標,而让他年迈失明的母亲在绝望中度过余生。
  似乎……有些过了。
  近乎於滥杀无辜。
  自己心中想要走的路,可不是这样啊……
  “汪……汪汪……”
  几声细微的犬吠,从巷子深处传来,打断了方诚的思绪。
  他那双在夜色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纵横交错的街巷。
  只见这条巷子的两头,藏著几个戴著口罩和鸭舌帽的身影。
  他们鬼鬼祟祟地蹲著,视线不时投向瀟洒家那栋破旧房屋。
  方诚眼中闪过一道凶芒。
  身形微微一晃,便如同融入黑夜里的影子,悄然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后。
  几声微弱的闷哼,以及重物被丟到地上发出的“噗通”声,陆续在巷道深处响起。
  声音短促而压抑,很快便被风吹散。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迅速归於沉寂。
  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约莫半个小时后,偏僻的郊外。
  一辆不起眼的麵包车內,后排的座椅已经被折迭起来,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四个男人只穿著短裤,鼻青脸肿,血跡斑斑,被罚跪在车厢地板上。
  他们身上都露著大片刺青,描龙画虎,张牙舞爪。
  此刻却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囂张气焰,一个个抖如筛糠,眼中充满惊恐。
  仿佛弱小无助的羔羊,面对著一头凶恶的猛兽。
  方诚依旧戴著那张白色面具,隨意地坐在一旁的座椅上。
  面具双眼部位镶嵌的红色宝石,在车內幽暗的光线下,闪烁著妖异的红芒。
  宛如地狱归来的索命恶鬼,让这些常年在街头打架砍人的混混,更加心惊胆战。
  “你,叫什么名字?说说自己的来歷身份?”
  方诚伸手指了指,跪在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的混混。
  那混混身材高瘦,本就嚇得魂不附体,被方诚这冷不丁地一指,更是差点当场尿了裤子。
  他哆哆嗦嗦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回答。
  却因为恐惧,喉咙里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方诚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地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
  那混混惨叫一声,身体如遭重击般向后倒去,撞在车厢壁上。
  他捂著高高肿起的脸颊,哇地吐出一口混著几颗断牙的血沫,嘴里呜咽求饶:
  “大……大佬……我……我……”
  可惜嘴巴漏风,脑袋似乎也被扇得晕晕乎乎,连话都讲不明白。
  最⊥新⊥小⊥说⊥在⊥⊥⊥首⊥发!
  方诚看得有些无语,嘆了口气。
  自己只是轻轻摸了下而已,对方就承受不住。
  於是又挥了下手,好心帮他一把。
  那混混再次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便彻底晕了过去,也安静了下来。
  方诚將目光转向第二个,身材矮小,脚边丟著匕首的混混。
  “你来说。”
  那人早已嚇破了胆,目睹同伴的惨状,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方诚眉头又皱了皱,再次伸出手,往那人的肩膀捏了一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
  瘦小混混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剩下两人的心理防线。
  其余两个混混见状,嚇得魂飞魄散,爭先恐后地喊叫起来:
  “我说!我说!大佬饶命啊,我什么都愿意说!”
  “是琛哥,是赤虎帮的帮主,派我们来的……”
  尤其脸上有疤的男人,更是表现积极。
  恨不得把背后指使者的底裤都扒开,全部告诉面前这个恶魔。
  生怕自己要是稍微慢了半拍,下一个被捏断骨头的就是自己。
  方诚戴著面具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依旧闪烁著冰冷的光芒。
  在接下来的审问中,他很快便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这四个混混,確实是陈琛派来盯梢瀟洒的。
  原来,陈琛虽然表面上与瀟洒达成了合作意向。
  但生性多疑的他,並不完全信任这个中介人。
  他担心瀟洒会泄露今晚谈话的內容,或者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所以才派了这几个手下,暗中监视瀟洒的一举一动。
  一旦发现瀟洒有任何异常行为,或者与其他可疑人员接触,便立刻上报。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处理”掉瀟洒。
  当然,这四个混混並不知道陈琛与瀟洒之间合作的具体內容。
  他们只是接到刘秘书的电话,奉命行事。
  听完这些混混的供述,方诚心中瞭然。
  既然派来盯梢的,只是些不入流的普通混混,而不是诺亚组织那种训练有素的追捕者。
  这说明,陈琛在某种程度上,確实对诺亚组织存在二心。
  至少,他並不想將自身与“杀手先生”接触之事,暴露给诺亚。
  否则,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恐怕就不是几个连给方诚送菜都不够格的杂鱼了。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陈琛的狡猾与谨慎。
  他既想利用自己这把刀,又不愿承担太大的风险。
  那几个混混见方诚沉默不语,以为这个带著面具的恶魔要下杀手。
  更是哭爹喊娘地哀求起来,各种赌咒发誓,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方诚对这些人的求饶充耳不闻,心中自有盘算。
  杀死几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嘍囉,除了稍微宣泄下欲望,並无任何意义。
  略作思忖后,方诚冷冷地开口:
  “想活命吗?”
  三个清醒著的混混闻言,顿时如同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回去告诉陈琛。”
  方诚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感情:
  “既然想合作,就拿出诚意来,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矩办事。”
  “我这个人最討厌不讲规矩的人,別在我背后耍这些不入流的小聪明。”
  “这次,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如果再有下次……”
  “咔嚓!”一声脆响。
  身旁的座椅扶手应声而断,丟在混混们的面前。
  方诚语气中陡然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气:
  “我就亲自去远琛集团大厦,找姓陈的好好谈谈。”
  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即便隔著面具,也让三个混混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
  他们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赌咒发誓一定把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方诚不再理会他们,打开车门,將几人像扔垃圾一样丟出去。
  然后,麵包车隨即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至於这些混混,该怎样从郊区回到市中心,向陈琛匯报,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
  城市的喧囂渐渐远去,夜风带著一丝凉意拂过。
  方诚回到筒子楼,掏出钥匙打开门时,客厅的灯还亮著。
  母亲李碧芸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著一本翻旧了的食谱,似乎在研究著什么。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
  “诚诚,回来啦?学习累不累?”
  说话间,厨房里飘来一阵淡淡的粥香。
  “妈,你怎么还没睡?我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方诚换了鞋,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
  墙上的掛钟,已经显示11点多。
  “没事,我在医院工作习惯了,这个点还睡不著。”
  李碧芸站起身,走向厨房。
  “看你最近学习辛苦,妈给你熬了点海参小米粥,养胃补血,提高免疫力,快趁热喝点吧。”
  方诚心中一暖。
  自己偷偷溜出去办事的藉口,是去附近的自习室学习,为即將到来的考研复试做准备。
  因为那里学习氛围好,有许多考研者,可以相互交流经验。
  母亲对此深信不疑,总是想方设法地在生活上照顾他。
  看著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以及桌上那碗冒著热气的小米粥。
  方诚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间破旧小屋里的情景。
  想起瀟洒,以及那位同样为儿子默默付出的,眼睛看不见的老母亲。
  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两位同样深爱著自己儿子的母亲,在这一刻,似乎產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与重迭。
  “妈,以后別熬夜等我了,对皮肤不好,容易长皱纹。”
  方诚端起粥碗,轻声说了句。
  “知道啦,就你话多。”
  李碧芸笑著嗔怪了一句,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却因笑意而舒展开来。
  “快喝吧,喝完早点休息。”
  喝完粥,与母亲閒聊了几句家常后,方诚便洗了把脸和脚,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关上门,房间內一瞬间安静下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