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巔峰之作,卫师兄
  黑暗中,挎包静静地躺在有些潮湿的台阶上。
  它燻黑的表面掛满了水珠,那是洞窟內炙热的空气冷却后凝结的產物。
  方诚伸手去拿,指尖刚一触及包身,神色便微微一变。
  入手的感觉並没有往常的韧性,而是一种焦脆的质感。
  轻轻一碰,挎包的表面竟簌簌掉下碎渣,仿佛是歷经百年的朽物。
  想想也是。
  自己在此观想太阳真火,运行“雷火鼎炉”功法数日,几乎將整个水牢变成大熔炉。
  这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虽然是耐磨的帆布製作。
  但在如此高温的持续炙烤下还能剩下个轮廓,没被直接烧成灰,已经堪称奇蹟。
  “唉,你也算鞠躬尽瘁了。”
  方诚摇摇头,嘆了口气:“是该换个新的了。”
  他捏著拉链,动作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將其拉开,探手进去。
  包里备用的衣物,下场比包本身好不到哪去,一触即碎,化作一捧灰色的粉末。
  方诚仔细翻找了一下,脸上终於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在衣物残骸的底部,他摸出了一条触感依旧正常的四角內裤。
  这条內裤通体鲜红,款式平平无奇,却是由某种特殊的防火纤维混纺而成。
  实在是因为过去变身爆发时,撑爆的裤子、烧掉的衣服太多了。
  他才特意从市面上找了这么一件宝贝。
  据说该品牌內衣採用的是航天级创新面料,被广泛应用於太空人、消防员、空军飞行员等特种职业的服装中。
  虽然谈不上刀枪不入,但耐磨耐高温、弹性极佳就是它最大的卖点。
  方诚抖了抖上面的灰烬,確认它基本完好,勉强还能穿。
  “经过这场实际考验,看来gg並没有吹得很离谱嘛……”
  嘀咕了一句,方诚迅速穿上內裤,重新挺直腰背。
  解决了最关键的遮羞问题,心中大定,眼神也再度变得锐利起来。
  是时候离开了。
  不过……
  方诚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那片刻满前人诗句的石壁上。
  眾多武林前辈都曾在此闭关悟道,並且刻下诗句以作记念。
  自己也侥倖在此凝聚真我,脱胎换骨,若不留下点什么,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沉吟片刻,方诚並起食指与中指,指尖縈绕上一缕凝练无比的金色真气。
  隨即走到那首龙飞凤舞的诗句旁,寻了块空白处,手臂挥动。
  指尖过处,石屑纷飞,坚硬的岩壁如同豆腐般被轻鬆切开。
  一行与前辈那睥睨豪情的笔锋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了个人风格的字跡,便被深深地刻了上去:
  “点燃心头一轮日,我身之外再无天。”
  “方诚於此功成,初立武道,腹中甚飢,先走一步。”
  写完,方诚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番留言,既致敬了前辈,又记录了自己功成的喜悦,还顺便表达了此刻最真实的诉求,堪称巔峰之作。
  如果小学时的语文老师在这里,看到如此兼具豪情与写实主义的佳句,一定会拍案叫绝,毫不犹豫地打上满分。
  方诚自恋地欣赏了片刻。
  当即不再停留,隨手抄起那个焦黑的挎包,大步流星地走向来时的石阶。
  轰隆——
  隨手一推,那扇隔绝水牢的厚重石门便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缓缓开启。
  方诚沿著幽深潮湿的台阶飞快向上走去。
  身形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脚尖在石阶上连点,只留下一连串模糊的残影。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已抵达山洞入口,站在了那扇通往外界的最终石门前。
  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隨后,一把推开石门。
  一股夹杂著雨水和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瞬间扑面而来,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方诚双眼微眯,適应了一下外界的光线,这才抬眼望去。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浓得化不开。
  厚重的云层压在山顶上,仿佛触手可及。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从云中砸落,在洞口地面上溅起一朵朵细碎的水。
  然而,当方诚的视线越过这座山丘,穿过田野和村庄,投向更远处时。
  景象却截然不同。
  几公里外的城市,正沐浴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之中。
  金色的光线斜斜洒落在高层建筑上,玻璃幕墙甚至还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与自己头顶这片瓢泼大雨的景象,儼然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將世界一分为二。
  这边是狂风暴雨,那边是晴空万里。
  整个田心村,就像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单独扣了起来,上演著一出独角戏。
  “这是什么见鬼的天气?”
  方诚站在洞口,望著这幕堪称奇景的太阳雨,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挠了挠刚长出来的、还有些扎手的短髮,最终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管他呢。
  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隨即转过身,双手抓住厚重的石门。
  伴隨著“轰隆”一声闷响,將这处马家的修炼圣地重新封锁起来。
  做完这一切,方诚才低头看向手里焦黑的挎包,以及包里那些早已脆化成粉末的衣物残骸。
  想了想,双手猛然合拢,用力揉搓起来。
  嗤啦——
  一声轻响,完成歷史使命的帆布包连同里面的衣物,瞬间被他掌心逸散的金色真气彻底湮灭。
  他摊开手掌,任由那一捧细腻的黑色粉末,被山间的风一吹,洋洋洒洒地飘入雨中,融进这片山林里。
  处理完最后的痕跡,方诚赤著上身,只穿著一条鲜红的內裤,就这样一步迈入了清凉的雨幕之中。
  ………………………………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匯成一片模糊的水幕。
  雨刮器尽职地左右摆动,每一次“嘎吱”作响,也只能换来短暂几秒的清晰视野。
  一辆墨绿色的老式吉普车,正行驶在江北市郊的公路上。
  道路两旁,是连绵的农田与冒著烟的乡镇工厂,在雨中都显得灰濛濛的。
  “他爷爷的,这鬼天气。”
  驾驶座旁,一个身材壮硕如狗熊的汉子抱怨道:
  “天气预报不是说这礼拜都是大晴天吗?怎么说下就下,一点准头都没有。”
  这壮汉正是马东赫。
  开车的,则是一个容貌普通、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
  他闻言笑了笑:
  “东赫,你又不是第一天经歷。咱们从定桥那边过来的时候,不还是艷阳高照?一进你们田心村这地界,天就阴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马家这地方是风水宝地,能聚云纳雨,怪不得你家祖上一直留在这里,不肯搬走。”
  “得了吧,卫师兄,你可別拿我开涮了。”
  听著对方打趣的话,马东赫撇撇嘴:
  “要真是风水宝地,我现在就应该当財阀少爷,哪能小时候天天被我爸追著满院子打,让我替他爭口气?”
  “你当年在我家学太极拳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
  被称作卫师兄的男人,名叫卫崢。
  他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徐徐开口说道:
  “那会你才多大,跟个小炮弹似的,一天不惹事就浑身难受。”
  “马师叔他也是被你气得没办法,不过话说回来,我听我师父讲,他对你现在可满意多了。”
  “那倒是。”
  提到这个,马东赫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从我铁了心考特搜队后,老头子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以前我回家,他顶多『哼』一声。”
  “现在倒好,不仅每天亲手给我熬强筋壮骨汤,说是备考废身子得好好补补,还总逮著我问练功后的状况,比我妈还囉嗦。”
  “前几天看我练桩功太狠,把肌肉拉伤了,晚上还拿他那宝贝药酒出来,亲自给我推拿活血。”
  马东赫说著,嘿嘿笑了两声,转而换了个话题:
  “对了,这次多亏有石长官帮忙,要不然我的身份审查还不知道卡到什么时候,过几天我买点水果,也去探望下他。”
  “石长官最近调去后勤,清閒了不少。”
  卫崢熟练地打著方向盘,语气平淡地嘱咐道:
  “东赫,你复试要是过了,进了队里,凡事多看多听少说。”
  “咱们跟那些科班出身的不一样,尤其是出任务的时候,別总想著往前冲。”
  “记住,你的第一要务是活下来,然后才是完成任务。咱们这行,不是逞英雄的地方,很多时候,一颗子弹比你苦练十年的拳头管用得多。”
  卫崢是特搜队的二级事务官,在队里干了十几年,经验丰富。
  同时,他也是武学研究会另一位创始人——形意拳掌门张海祥的徒弟。
  论辈分,马东赫確实得喊他一声师兄。
  面对这位前辈的教导,马东赫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耐著性子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卫师兄。”
  卫崢瞥了自己这个师弟一眼,心里也清楚他的性子。
  天赋其实很不错,而且出身武学世家,只要肯下功夫,將来的前途不会差。
  只是马建国师傅老来得子,小时候宠得厉害,让他走了几年岔路,居然跟人跑去混黑道。
  不过,等他进了队里,这段经歷或许反而是一种优势。
  想到队里的情况,卫崢又忍不住嘆了口气:
  “你进来之后就知道了,现在队里,咱们这些练传统武术的,越来越不吃香了。”
  “权力最大的,是那帮搞科研的,天天琢磨著什么基因优化、人体强化计划。”
  “像咱们这种纯粹的武者,越来越少,基本都被派去小城市驻守,或者看守仓库,坐冷板凳。”
  他在特搜队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二级事务官。
  这番话,说得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那些傢伙懂个屁!”
  马东赫立刻来了劲:
  “卫师兄,所以我才让你来看看我那哥们。”
  “我跟你说,他简直就是个怪物,纯粹靠练功能练成那样,一拳能把水泥墙打个对穿!”
  “等会见了他,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才了!”
  卫崢笑了笑,没太往心里去。
  一个武者再强,能强到什么程度?还能快过枪吗?
  就算他自己从小开始练习武术和气功,也不过是比常人更强壮,体力恢復更快一些。
  终究是血肉之躯。
  真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靠的还是各种枪械装备,现代化武器。
  谁会傻到赤手空拳去跟那些有特殊能力的怪物肉搏?
  说话间,吉普车已经开到了田心村的村口。
  说也奇怪,刚才还如同瓢泼的暴雨,此刻竟骤然变小了。
  “前面路口拐进去就到了。”
  马东赫探头望著,伸手指路。
  “好多年没来了,路都快忘了。”
  卫崢感慨一句,驾驶著吉普车在村子狭窄的土路上七拐八拐。
  “卫师兄,先停一下。”
  马东赫忽然说道:
  “家里没酒了,我去小卖部买两瓶好的,等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们哥俩好好喝一顿!”
  说著,他便推开车门,顶著淅淅沥沥的小雨,朝不远处一家掛著“菸酒副食”招牌的小卖部跑去。
  卫崢將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胳膊隨意地搭在窗沿上。
  他掏出烟盒点了根烟,看著窗外雨中朦朧的景色,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停车的位置,恰好在一个岔路口。
  一条小径蜿蜒著通向村后的山丘,雨水冲刷下,路旁的草木显得愈发青翠。
  他这次之所以会过来,也不全是因为马东赫的盛情邀请。
  上个月,他带队执行一次任务时失败了。
  两个跟了他多年的队友,一个当场牺牲,另一个至今还躺在医院里。
  他也因此被放了长假,美其名曰“调整心理状態”。
  卫崢看似豪爽,此刻独处时,脸上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刚才和马东赫说笑,不过是强撑罢了,心里始终压著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今天马东赫特意邀请他来马家做客,说是要介绍一个“绝世的武学天才”给他认识。
  反正他停职在家也是无事可做,不如过来散散心。
  “绝世天才……”
  卫崢自嘲地笑了笑,又吸了一口烟。
  忽然,他眼神微凝。
  只见在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上,一个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走下来。
  那男人赤著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雨丝下泛著一层健康的光泽。
  每一块肌肉的轮廓都清晰分明,却又不像健身房里练出的死肌肉那般臃肿,而是充满了流畅的力量感。
  水珠顺著他线条分明的腹肌滑落,消失在那条……格外显眼的鲜红內裤里。
  他就这么赤著脚,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一步步走来。
  明明只是在散步,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仿佛一头刚刚从山林中饱餐完毕,下山巡视领地的猛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