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悲惨往事
  高六摸著嘴角的瘀血。
  “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这事变成现在这样,也不得不说了。”
  高六重重嘆了口气。
  “小名叫侯青,在……呃,之前,家里是开药堂的。”
  “侯家膏药十分出名,只要不是绝症,十贴之內,药到病除。”
  “但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人覬覦她家的药方,给她家爷爷安了个『走资派』的名声,拉去剃头了。”
  “他爷爷被抓起来不堪折磨,没到三天就死了。爸爸说什么也不肯吐出药方,被下放劳改了。”
  “小是他们家唯一的孩子,还是个女儿,那些人觉得小必然是不知道家里药方的事。为了展现他们的『善心』,把小送到舅舅家去了。”
  “他舅舅是个杀猪的,十分凶狠,我去找小不小心被他看见了,他给我一顿打!”
  高六指著腿。
  “我这腿骨折了,眼睛也打坏了。”
  乔雨眠看著高六伤的著实不轻。
  “你怎么不报公安?”
  高六摇头。
  “我们这种人,最怕的就是跟公安打照面,平时都避著走,怎么还会自己往人家前面送。”
  乔雨眠听到小的经歷,心里生出一股怜惜。
  高六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著,可只有她知道,被那些人缠上了,会有多悽惨。
  陆家人虽然没有受到肉体上的折磨,可精神上的羞辱就让全家人一蹶不振。
  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陆家有身份,有地位,有人脉,他们不敢动。
  可普通老百姓动了就动了,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乔雨眠想起小的手。
  “她那手指也是那帮人剁掉的?”
  高六撇了撇嘴。
  “不是,是她舅舅剁掉的。”
  乔雨眠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
  “她舅舅?”
  高六没抬头,声音放轻。
  “小虽然是女孩子,可三岁就能闻味辨药,六岁號脉能看出怀男怀女,九岁一手针灸甚至超过她爸爸,是天才中的天才。”
  “他爷爷不重男轻女,爸爸也对小十分疼爱,从来捨不得她去坐堂看诊,也是两个人的疼爱,才救了她一命。”
  “她舅舅家有三个弟弟,老大跑出去玩染了水痘,回来把剩下两个孩子都传染了。”
  “小一著急,拿出针给三个弟弟针灸,这才把弟弟救了回来。”
  “她舅舅非但不感谢她,生怕她会医术的事情让別人知道,给自己招来祸患。”
  “所以拿著杀猪刀,把她的手指都剁了,不准她在號脉扎针。”
  乔雨眠震惊得有些无法呼吸。
  哪怕不是亲生,也是有血缘关係。
  救了三个孩子,就算是陌生人也会说一句感谢,可她舅舅却恩將仇报!
  乔雨眠十分愤怒。
  “她十几岁了,在鬼市卖膏药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离开呢?”
  高六再次摇头。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可能是害怕一个人生活吧,毕竟她只是个小姑娘。”
  乔雨眠没说话。
  小不离开,绝对有別的原因。
  她敢穿著男装,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在鬼市卖膏药,怎么可能是胆小的人?
  乔雨眠有点想放弃,她自己本身就一团乱麻,要是找到小家,跟她那个舅舅发生衝突,可不容易收场。
  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去找小。
  不单单是为了陆老爷子的病,还为了自己的良心。
  上辈子她活得十分艰难,所有人都袖手旁观。
  唯一的几次温暖都是陆家给的,而陆怀野也给了她逃出玉石沟的希望。
  虽然最后结局差强人意,但毕竟有人拉了她一把。
  小,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是不是也在黑暗中等著別人来拉自己一把?
  自己尝过在茫茫黑夜中踽踽独行,不知尽头的滋味,又怎么能看到別人这样而见死不救?
  “小乔,行不行?”
  乔雨眠被高六的话唤回思绪。
  “什么行不行?”
  高六哭丧著脸。
  “这事算我办的不地道,小那边你就別想了,等我这腿好了,我再托人给你问问有没有別的大夫能看这种病。”
  乔雨眠瞪著高六。
  “小这样,你不管么?”
  高六先是沉默,然后眨了眨眼睛。
  “管?”
  “这占山街四十八户,各家有各家的悲惨,我管得过来么?”
  “我莫名其妙挨顿打,我不惨么?”
  “穷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全家只有一身好衣服,谁出门谁穿。”
  “自己都要活不起了,哪里来的善心管別人?”
  乔雨眠闭了闭眼睛,嘆了口气又睁开。
  “嗯,我知道了。”
  “小家的地址告诉我,我去看看。”
  高六耸了耸眉毛。
  “你可別衝动,大夫还能找到,命就只有一条。”
  “小那舅舅可是杀猪的,五大三粗,一巴掌能给你打飞出去。”
  乔雨眠翻了个白眼。
  “我没偷没抢,他敢打我,我就报公安。”
  “你不管我理解你,你也別阻止我管,地址告诉我!”
  高六看了一眼强势的乔雨眠,拿起床头的一个小本子,把地址写了上去。
  “小乔,我可警告你,他那舅舅真不简单,你见势不对就跑,知道么?”
  “要不我找个兄弟陪你去吧,你要是被打坏了,你那男人能杀了我。”
  乔雨眠看著地址,努力回想这是哪里。
  “別废话,好好养你的腿吧。”
  乔雨眠打开门想走,又停下了脚步。
  她有空间,已经习惯了出门不隨手带东西。
  刚才陆老太太为了给她拿包子,递给了她一个斜挎在身上的布兜。
  她掏了一下布兜,用意念从空间里拿出一盒包子放在桌子上。
  “我奶奶包的,便宜你了。”
  放下东西她便离开。
  趁著没人,拿出自行车,直接循著地址去找小。
  其实,乔雨眠是有些生高六的气的。
  小过得很悲惨,高六知道这些,可却没准备帮她。
  可又一想,高六能做什么呢?
  报公安也不敢,打也打不过小舅舅。
  他自己都三餐不继,又能管別人什么呢?
  她知道自己有点多管閒事。
  可这『閒事』若是谁都不管,岂不是人人都要生活在黑暗中?
  接近十点,路上已经没有人。
  好在青山镇有好几个国营大厂,有下夜班回家的人,她这样骑著车子走在路上也不会很突兀。
  骑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终於找到了小的家。
  那是一个跟占山街差不多的贫民区,比占山街好一些的是这里有路灯。
  顺著路灯看著墙上的引著的地址,很顺利就找到了小的家。
  破旧的铁门歪歪扭扭关不严,上下和中间都露著很大的缝隙。
  乔雨眠看了看四周没有巡逻队,趴在门缝中间往里看。
  这一个大院里不知道住了几户人家,几个门前都有晾衣绳,掛著大小不同的衣服。
  入夜天凉,衣服冻得梆硬,像是硬纸板,风一吹僵硬地荡来荡去。
  移动目光往左看,乔雨眠嚇得差点惊呼出声。
  一个小姑娘正蹲在院子左边的井口,洗著衣服。
  这口井是加压式抽水,用手上下压动把手,出水口就会出水。
  让乔雨眠害怕的並不是有人,而是那小姑娘脸上有伤,两个手腕被贴脸拴在压水器上。
  隨著她洗衣服前后搓动,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再往下看去,那个女孩十个手指都短了一截。
  小!
  那个被锁住的女孩是小!
  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她的脸被打肿了!
  乔雨眠心一疼,眼睛酸酸的。
  马上元旦,已经入冬,河面都已经结冰,那洗衣服的水该有多凉!
  大门破破烂烂,乔雨眠感觉自己一脚就能踹开。
  她有种衝动,把大门踹掉,直接把小带走!
  刚作势要踹,她又想到高六说的。
  小的舅舅十分凶狠,如果自己衝动之下把门踹了,自己並不占理。
  到时候小舅舅反过来告自己私闯民宅,自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乔雨眠沉下心来,思考著应该如何行动。
  这种情况,应该先报公安,告诉公安有人虐待孩子。
  再带著妇联来,让妇联的同志劝说一下,让他们家以后好好对待小,自己也可以时常来看看小。
  现在她应该回家住一晚上,等明天再带人来。
  骑上自行车,她往乔家以前的院子走去。
  骑到一半她剎车粘在了原地。
  不对!
  如果小天天被锁在这里,邻居肯定会知道报派出所,也就是说,白天小肯定不是这样的状態。
  自己明天报派出所,公安也看不到小被虐待,就不可能管。
  趁著现在小舅舅还不知道自己来过,现在就把公安带过去,直接抓到他们虐待小的证据,明天再通知妇联。
  乔雨眠想到这,调转车头,去往小家最近的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乔雨眠描述了一下小的遭遇,公安通知十分负责人,穿上衣服便跟著乔雨眠来到了小家。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小依然蹲在井边洗衣服。
  公安透过门缝看到了小身上的铁链,都皱起了眉头。
  田公安上前拍门。
  “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人举报你们院子有人虐待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