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命由我
  当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能置身事外时,他將不可避免地滋生起肆无忌惮的心思——
  徐辞看著被踢了一脚屁股,瞪大眼睛却不知道朝哪边吠的山间野狗,感觉自己快要悟道了。
  “滚!”
  他指著野狗,轻喝一声。
  本就仓惶的狗子被没来由的声音一嚇,夹著尾巴就往林中窜去。
  徐辞继续往山下飘去——嗯,是飘。
  不知是不是匿形法本身的功效,他现在感觉自己轻灵似燕,一步抵得上之前的三步远。
  可惜道符的手把手教学时间不长。
  刚到山脚,匿形法就从徐辞身上消失了。
  而在其识海中,则多了一道修炼法诀。
  九霄风雷诀好不容易快要小成了,如今又要修炼一门新法术,也不知该不该將其称之为烦恼。
  徐辞沿著山下小径一直走,了半刻钟的时间回到了官道。
  並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先前那位二道贩子。
  “这位善信。”
  他右手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把正往嘴里扔生米的男子嚇了一激灵。
  “是你啊,”男子见是徐辞,面露讥笑道:“怎么,道长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他刚宰了一头“猪”,心情颇佳。
  “非也,我来是为了劝你一句话。”
  “劝我什么?”
  徐辞指著摊位上的桃酥,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趁目前价格还在高位,赶紧都拋了吧,不然等之后出现利空,来个大跳水,怕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男子皱眉道:“你瞎说些啥呢?就问你买不买吧!”
  徐辞笑著摇了摇头,挥手离开。
  男子看著他的背影哼了一声:“欲擒故纵!一个道士跟我玩上兵法了还。”
  但事实证明,作为內部消息人士的徐辞预言很准。
  当天下午,前去山神庙的眾人发现,山神大人下了一道新的法旨。
  说在甘泉镇肆虐多日的妖怪已被彻底降服,往后的祭拜以香烛进行。
  至於剩下的失物,今晚就会回到失主身边。
  此消息一出,眾人皆喜,唯有二道贩子的天塌了。
  ...
  “这事倒是奇了。”
  当晚的客栈大堂,所有人都在討论这件事。
  “原来偷东西的是一群硕鼠,”赵承平笑著道:“山神大人以桃酥引诱之,將它们逐个消灭,到现在才算是彻底清除了。”
  徐辞也露出笑意,心说这小孩还挺会编。
  “对了,我还听了个不知从哪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赵承平看向他,犹豫道:“跟徐道长还有些关係。”
  徐辞“哦”了一声,好奇道:“且说来。”
  “说倒可以说,但这种消息当不得真,道长纯当笑谈听听,莫往心里去。”
  赵承平先发表了一则免责声明,这才说道:“据说那群硕鼠的头目已然能幻化成人形,还给自己取了个道號,叫...徐道人。”
  “…”
  徐辞乾笑两声,然后猛灌了一口茶。
  真该打那小孩屁股的!
  ...
  深夜。
  徐辞静坐房中。
  窗户开著,装进一室月光。
  怎么还没来?
  那白衣小童莫不会把我东西给毛了吧?
  徐辞等了许久,一直没等来自己的包袱。
  就在他想著要不要再去趟山神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徐道人,东西我给你放房门口了。”
  徐辞当即跳下了床。
  一打开房门,就见到了自己的包袱。
  接著左右看了看。
  没人。
  可惜,这小子学聪明了。
  本来还想逮住他教训一顿的。
  徐辞把包袱拿进房,检查了一下物品。
  衣服、银子、路引、度牒...
  倒是没丟东西。
  嗯?
  怎么还多了一张纸?
  徐辞拿起被折得四四方方的白纸,打开一看,差点骂出声。
  只见纸上画了一个身材短小、鼠头鼠尾的道士。
  鼠道士作吶喊状,嘴边还添了一句话——我要去照华山告状!
  徐辞本想一口火將其烧个乾净。
  但想了一下,又把纸重新折好,放进了包袱里。
  日后自己若真去了照华山,这就是妥妥的物证啊。
  ...
  斋公山某处。
  白衣小童盘坐在地,左手撑著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在他身前有个脸盆大小的木桩。
  木桩上有五个小纸人,形貌各异。
  其中四个纸人皆手持桃木剑,在木桩上刻画著奇异难明的轨跡。
  剩下一个胖胖的纸人则一边望天,一边指点著其它纸人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小童眼见都要睡著了,总算听到一句“大功告成”。
  他立即打起精神,看向胖胖的纸人:“怎么样,卦象怎么说?”
  后者双手如鸟儿般扑腾著,缓缓升至离木桩三尺高的空中。
  接著望向下方泛著紫色光芒的轨跡图,脸上作沉思状。
  片刻后。
  白衣小童不耐道:“別看了,小爷我就想知道还能在外面待多久。”
  “老大,这个...我算不清啊。”
  眼见白衣小童就要生气,纸人连忙说道:“主要是因为白天那个道士的缘故。”
  “关他什么事?”
  “因为依卦象看,其它事皆定,唯有一事不定。”
  “何事不定?”
  “那位徐道士的生死。”
  白衣小童奇道:“什么意思?”
  纸人回道:“若他生,则老大將早日归府,反之则晚归。”
  “我是问徐道人的生死为何不定?”
  “其卦象上说,阴爻充斥,入中央,必有殃咎,夜行迷途,星月俱隱...”
  “行了,”白衣小童打断道:“就说他生机有几分?”
  “或许万劫不復。”
  “或许?”
  “或许。”
  “这不等於啥都没说吗?”
  “所以才说算不清啊。”
  “你可是號称神通境之下铁口直断的。”
  “这…”纸人斟酌道,“或许那道士是神通境修士?”
  白衣小童翻了个白眼,懒得再问。
  隨后他望向山下,面露豫色。
  “老头子常说要帮天下好人,而看徐道士的做派,大概也是个好人。”
  “但老头子也说过,命由己作,福自己求,生死可不是一般因果,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
  白衣小童摇了摇头,放弃了提醒徐辞的打算。
  之后他又吩咐胖胖的纸人道:“再算一卦,算不出来小爷把你当符纸用。”
  纸人擦了擦脑门並不存在的汗:“算什么?”
  小童拿出一块桃酥,晃了晃:“算一下哪里还有这样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