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太子爷:她果然在想著他父皇!
  子夜时分。
  臥房里墙角点著一盏起夜用的小灯,微弱的烛火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
  男人的脸浸在一片朦朧中。
  明暗交错间,他的眸光晦暗得不见底。
  仿佛暴风雨前的黑海,顷刻间便要掀起惊涛骇浪,將槛儿砸得粉身碎骨。
  可这大半夜的。
  一睁眼就看到这么大个男人出现在床榻前,还用这样的眼神盯著自己!
  换个身子不好或是胆小的,怕是嚇都嚇死了,哪还顾得上他在说什么啊!
  槛儿也顾不上。
  她的身子反射性地就是一抖,尖叫几欲脱口而出,还好被她给及时憋回去了。
  “殿、殿下,您怎么……”
  今晚值夜的寒酥,小福子他们呢?
  怎么都不见通报??
  槛儿心有余悸地朝帐外看了眼,开口声音都直哆嗦,可见被嚇得不轻。
  骆峋从小习武,眼力惊人。
  很轻易就看到了她额上的汗和粉颊上的泪,他不禁在心里连连冷笑。
  想问他怎么来了?
  呵。
  他幸好来了!
  他若不来,他都不知道他的这位新昭训在受封的第一天晚上,就连做梦都想著他父皇!
  合则她真正想做的,是他的庶母?!
  好好好。
  骆峋打小喜怒不形於色。
  可现在他却很想笑,他也真的笑了。
  他俯身,一手钳著槛儿的下巴,一手將她的那只手腕按在枕头上,笑意不达眼底。
  “告诉孤,你梦到了什么。”
  “你在梦里喊的是谁?”
  槛儿一怔,梦里庆昭帝那张木然沧桑的脸忽地与眼前的这张脸重合了。
  大晚上的,她竟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
  而她的反应看在骆峋眼里就成了:
  她果然在想著他父皇!在透过他的脸看他父皇!
  区区一个小宫女,小昭训,不值得骆峋动怒,他也没必要將其放在心上。
  宫里的女人多的是心口不一,假意逢迎之辈,她们爭的不过只是权势地位。
  骆峋不討厌有野心的人,也允许后院的女人们有她们的小心思。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他的后院还想著他的父皇!
  骆峋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鬆开槛儿,起身就走。
  这么会儿的功夫。
  槛儿也明白过来他误会什么了,只是没待她开口解释,那人便“刷”地走出了拔步床。
  说时迟那时快,槛儿掀开被子,“嗖”一下就冲了出去。
  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了,过去就从后面狠狠一把抱住了太子的腰。
  骆峋没料到她这般胆大,猝不及防被扑得身子都晃了晃。
  “放肆!”
  骆峋低斥,要掰开箍在腰间的小手。
  槛儿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否则岂不和上辈子一样了。
  所以哪怕这具身子已经被太子的怒斥嚇得本能地瑟瑟发抖,槛儿也咬牙撑著,双手紧环著男人的腰不放。
  “妾什么都没说殿下就要走,妾冤枉!”
  冤枉?
  骆峋被她的举动激怒,又被她的话气笑。
  她还好意思喊冤。
  他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槛儿虽不清楚太子爷心里具体在想什么,但她大抵清楚了癥结所在。
  眼见手要被掰开了,槛儿抱著男人的腰迅速绕到他面前:“妾梦到了殿下,妾喊的也是殿下……”
  骆峋扣住她的下頜。
  “孤还不至於连两个字都分不清。”
  他的语调和平日相差无几。
  可眸底翻涌著的风暴,嗓音里的森森寒意和杀气,乃至手上的力道,都无一不在显露他此时的怒意。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槛儿被迫仰头望著他,纤白的脖颈脆弱地绷起一个弧度,眼泪簌簌往下落。
  呜咽声从喉间溢出,被她强行忍住。
  槛儿何曾见过这样的太子。
  她的记忆里,这人从来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仿佛没有事能动摇他。
  也没有人能看透他。
  可就是这样的他,因为她的病一夜间老了十岁,在她临终前夜夜守在她榻前。
  甚至刚刚的梦里,他还为了她白了满头的发。
  槛儿不知道那只是她隨意做的一个梦,还是上辈子她死后正在发生的事。
  她还不至於会天真的因为一个梦,就误以为堂堂帝王对她情根深种。
  然而委屈还是冒了出来。
  只是槛儿也清楚,这会儿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对她百般圣宠的庆昭帝。
  深吸一口气,她翕张了张因疼痛而褪去血色的唇瓣:“妾喊的是陛……”
  话音未落,钳制她的力道倏地加重。
  “但妾梦的是殿下。”
  槛儿艰难开口,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细小得只两人才能听清。
  这话乍一听或许不甚明白。
  可精明如骆峋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要表述的意思,他的瞳孔当即就是一缩。
  却是不待他有反应。
  面前的人突然鬆开紧环著他腰的手,改为踮脚攀上他的脖子抱住他。
  胸前的丰盈绵软瞬时紧贴著男人坚硬宽厚的胸膛,伴隨著缕缕幽香。
  骆峋的身子陡然一僵。
  旋即下意识就要將这胆大包天的人撕开,再治她个以下犯上的罪!
  只是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腰。
  小姑娘便在他耳边。
  用只他听得见的声音低低抽泣起来:“妾梦见妾做错事惹恼了您,您要將妾打入冷宫,妾害怕、殿下,妾害怕……”
  她好像真的很害怕。
  呼吸急促,语不成调。
  骆峋清楚地感觉到怀中娇躯止不住的轻颤,有温凉的眼泪落在他颈间。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但凡了解大靖皇家规矩的就能知道。
  太子的妻妾虽身在宫中,却不属於妃嬪范畴,太子对妻妾的惩戒也需遵循祖训、礼法和皇帝老子的意思。
  且太子与妻妾的事,属东宫內务。
  东宫没有专供幽禁犯错妻妾的地方,太子惩治妻妾也没有“打入冷宫”一说。
  槛儿这话听著像是因为一个梦在说胡话,实则却是在变著法儿向太子解释。
  骆峋也听明白了。
  哪怕他早已確保东宫没有父皇的人,骆峋此时也忍不住眉心直跳。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听懂了小昭训的话外音时他周身有一瞬的血气翻涌。
  “你大胆!”
  太子殿下装模作样地低斥。
  將人从身上撕下来,勾起槛儿的下巴,试图从她眼里找出撒谎的蛛丝马跡。
  可惜洞若观火如他,硬是没从小昭训这双清凌凌的眼里看出一丝欺瞒。
  那自然是看不出的。
  毕竟槛儿说的就是实话。
  不过这话確实是太大逆不道了,一个不慎就要掉脑袋,槛儿也不敢再说。
  只面上泪汪汪的。
  “妾,妾知错,可妾没有撒谎,妾真是梦到了殿下,妾也不知道为什么……”
  见她小脸儿惨白惨白的,明明双手直哆嗦,却抓著他的衣袖抓得那么紧。
  生怕他怪罪,生怕他走了。
  骆峋抿唇,勾著她下巴的手渐松。
  “殿下別不要妾身……”
  槛儿哽咽,巴巴地望著他。
  骆峋眸光微敛,难得有些失语。
  他觉得自己真是被气傻了。
  早先刚得知郑氏打算推出来替她承宠的人是谁时,海顺便派人把这个叫槛儿的小宫婢查了个底朝天。
  知晓她八岁就入了宫,学完规矩后一直在广储司的衣作坊当差,是个聪明懂事又老实本分的。
  他才点了头。
  试想,她若真肖想著做父皇的女人。
  以她这般的容貌,该是早在广储司时便有所动作了。
  父皇后宫里的那些人,也绝不会允许一个对她们有威胁的小宫婢好好活著。
  只能是她安分,没那方面的想法,才悄无声息地活到了现在。
  何况她如今不过刚及笄。
  父皇却已是年近甲……
  堂堂大靖朝太子,要他向一个小昭训低头认错,骆峋自认拉不下这个脸。
  但……若非他一时兴起,夜探香闺。
  何至於闹出这么一场。
  且她是他做主抬起来的,今日本该是她的好日子。
  骆峋垂眸。
  目光自小昭训娇媚稚嫩的眉眼间掠过,落在她被他掐出红痕的下頜上。
  须臾。
  他抬手拂去她鸦睫上的泪珠。
  “別哭了。”
  “是孤错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