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製造偶遇
  这一日柳月棠坐在窗前习字。
  玉指轻沾爱未休,书声裊裊不知愁。
  写字静心也是疗愈。
  许是柳家世世代代文採得到了真传,柳月棠即便不曾有老师教习,年幼时亦写得一手好字。
  到如今,她已经会临摹好些大师的笔跡。
  “你们都给我仔细些,这可是皇上御赐之物,若是打碎了十个脑袋都不够你们砍的。”
  对面江宝林的声音脆生生传入柳月棠耳中。
  江宝林生的娇俏,嗓音又甜,很是会討上萧衡的喜欢。
  且她又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巴结上了玉妃,很快的就被晋为了才人,在宫中更加囂张得意,肆意打骂下人。
  流箏瘪了瘪嘴:“江才人一天天的,尾巴都翘上天了,小主您不准备打算打算吗?”
  柳月棠提笔沾一沾浓黑的墨汁,恬静道:“静待时机。”
  *****
  腊月初九,迎来了江才人又一次的侍寢。
  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她午后便开始装扮起来,谁知酉时初承明宫的轿輦没迎来,却迎来了御前的一个小太监。
  他行了一礼:“才人小主今夜不必去紫宸殿了,您早些歇著吧。”
  江才人连忙问:“皇上可是去了其他宫殿?”
  “这……”小太监一脸为情。
  江才人连忙给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小太监得到了打赏,方才开口:“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去瑶华宫,所以奴才这才前来知会您一声。”
  见对方是比自己位分高的昭妃,江才人也只有咬咬牙,黑著脸走进了殿中。
  两人的对话依稀传入了站在窗前的柳月棠耳中,她默然了许久,玉甲拨著木窗欞上缠枝繁纹样。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瑶华宫,是昭妃的寢宫。
  昭妃是后宫中一个最特殊的存在。
  荣宠不衰,可却很少侍寢,皇上几乎很少留宿。
  而她今日便要赌一赌,皇上会不会留宿瑶华宫。
  瑶华宫。
  萧衡到时,天色全然暗下,长空如墨。
  昭妃正坐在贵妃榻上,单手撑下顎,凭窗而望满天星河。
  她肌肤如雪,清丽绝俗,唯独微扬的一双美眸清冷而淡漠,犹如高山寒冰上怒放的雪莲,令人不敢触及。
  “娘娘,皇上来了。”
  听到宫人的声音,方才拉回了她的思绪,从容不迫的起身。
  还未行礼,她一双手便被萧衡握住。
  “朕说过,私下时你无需向朕行礼。”
  这样的殊荣並未让昭妃感到受宠若惊,反而淡淡道:“皇后见了皇上都要行礼,臣妾有何资格不行礼?”
  萧衡神色微微一僵,隨即和缓微笑:“行不行礼都隨你,只要你高兴便好。”
  “你瞧,朕有东西要给你。”
  说著,萧衡打开手中的锦盒。
  是一支以红宝石镶嵌而成的梅画攒珠步摇,那宝石润泽生辉,仿佛是闪耀在乌云间的星辉。
  “这是香菱国独有的含香红宝石,朕知道你喜欢梅所以特地吩咐內务府打造成了梅的样子。”
  看著锦盒中样式独特且晶莹闪烁的步摇,昭妃眼中总算有了些许温度。
  就在她接过锦盒时,却闻到了萧衡身上有抹浓烈甜郁的香味,那是玉妃身上的香味。
  她细长的眉毛微凝,冷冷而笑:“这样的簪子,恐怕不止臣妾一人有吧?”
  “你这是何意?”萧衡极力维持著柔和的神色。
  昭妃將步摇放下,不紧不慢道:“臣妾身子不舒服,要安寢了。皇上从哪来,便到哪去吧。
  萧衡纵然有再好的脾气,也被昭妃这一番冷嘲热讽磨的全无。
  他沉下脸道:“昭妃,朕的忍耐是有限的。”
  昭妃缄默不语,殿內气氛凝重,一片死寂。
  萧衡静立须臾,面色阴沉,甩袖离去。
  与此同时,昭妃紧紧闭上了双眼。
  萧衡出了瑶华宫,並未急著上轿輦,抬头望著一望无际的星空。
  此时,孤寂、沮丧、恼怒,诸般情绪於心头激盪。
  自古以来,帝王皆为寡人,他亦未能免俗。
  纵览三宫六院,竟无一知心之人。
  “你们都下去吧,朕一个人走回承明宫。”
  周德福和一群侍卫頷首退下。
  萧衡不知不觉走到了梅园旁。
  昭妃入宫时,因她喜欢梅,特將离梅园近的瑶华宫重新修缮了一番。
  原以为她会很欢喜。
  可她却说,皇宫就是鸟笼,住哪里都一样。
  萧衡正准备移开目光,却依稀瞧到爭艷怒放的丛中有抹杏色衣裙隨风摇动。
  他目光一凝,起了几分好奇之心,探头望去。
  簇簇红梅枝丫纵横交错间,他隱约看到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摺下一支红梅放在怀中,清冷的月辉下,女子手如柔夷,比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瑕。
  他扒开挡住视线的枝丫,隨著身影走去,欲一睹女子的面容。
  可女子手中的梅恰好遮住了玉容,唯见嫣红的唇盈盈含笑,恬静而嫵媚。
  萧衡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待他绕过几棵浓密茂盛的树后,女子的身影却已然消失在梅园中,唯留下了一个遗失的香囊。
  他上前將香囊拾起。
  香囊袋子上只绣了两朵简单的落,別致的是在落旁绣上了一句诗:人间有味是清欢。
  他轻轻摩挲著香囊,默然许久,缓缓点头:“好一个人间有味是清欢。”
  他没想到,这后宫的女子竟有这般心境。
  看那穿著,应不会是宫女。
  后妃中何时竟有这样的妙人?
  方才那一幕,可谓是月下惊鸿影,疑是画中仙。
  萧衡打开香囊,缕缕清香侵入鼻尖。
  他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深深一嗅。
  他並不是很喜欢香,但眼前的香味实在好闻,初闻像是水嫩的葡萄,酸甜清爽。
  再闻则清新香甜,好似雨打梔子和茉莉的纯洁淡雅,隨时散发著仙气飘飘然的感觉。
  尾香却又有柑橘,沁人心脾,清冽。
  萧衡心中的烦躁逐渐褪去,饶有兴趣睁开了眼。
  柳月棠回到锦绣阁,喝了好几口热茶后方才捧著茶盏叮嘱:“不许向任何人提起我今夜去了何处。”
  流箏会意:“小主放心,奴婢定將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只是……奴婢不明白,小主为何不让皇上见到您。”
  柳月棠晃了晃手中的茶水,沉凝道:“男子皆会对未知之物萌生兴致,所谓欲露还藏,若即若离,方为男子之至大诱惑。此番惊鸿一瞥,纵不能令皇上为之惊艷,亦能使其心生几分猎奇之念。”
  流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还有,若有人问起香囊一事,你只道不知。”
  流箏微微一愣:“为何?小主留下香囊不正是让皇上找到您么?”
  柳月棠唇角笑漪微牵,幽幽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是不会珍惜的,反而越难得到的东西,就越想拥有。想要保持神秘感,就不能让皇上这么快找到香囊的主人。”
  俗话说得好,女人靠哄,男人靠钓。若皇上是那条鱼,落失的香囊就是她撒鱼的网。
  高端的女人,是不会主动的去追男人。
  而是得学会诱捕,诱他对你遐想无限,对你上头。
  包括香囊中的香味,她也是用了些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