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庆阳王妃
  眾人直呼內行。
  要不说你们老贾家这个姓氏就给人一种老银幣的感觉。
  “明公以为如何?”
  陆沉舟缓缓点头,跟他初步的谋划大致相同。
  “以你之见,总鏢局该设於何处?”
  贾三假装沉思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要不设在城中?”
  陆沉舟摇摇头道:“不妥。”
  “城中耳目眾多,常言道言以泄败,事以密成。”
  “如果起事,里应外合固然很好。可一旦腹背受敌,届时恐將难以力挽狂澜。”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打算將总鏢局就设在村子里。”
  陈大山重复了一句:“在这?”
  贾三藏起了不露痕跡的笑容,其实这也是他的想法。
  一个合格的下属。
  要学会把出风头的机会交给上级,而不是炫耀自己。
  “大业初启,首先要学会隱藏锋芒。”
  “石城里三面环山,道路四通八达。”
  “远处又是平原地带,一眼便可看清。”
  “若是將来旱情严重食不果腹,贼寇定来袭村,我们尚有保命之手段。”
  亲人都在这里,想要全部搬走,会引人注目不说,大家心里都有忌惮。
  “而且依靠大山,我们也能藏与其中,以便练兵。”
  陆沉舟思索片刻,拍板决定:
  “明日贾三,霍虎,韩成功,杨燕隨我进城。”
  “其余人除了大山留守村子之外,其余人员两人一组。”
  “前往附近的村子召集工匠,把鏢局造起来。”
  “包吃包住,一天三餐,月钱一两。”
  先別说月钱,单纯的包吃三餐已经就是顶级。
  这年头,当兵都没这个待遇。
  贾三已经可以想到人满为患的场面了。
  看著眾人疑惑的表情,陆沉舟补充了一句,餵了一颗定心丸。
  “到时候只要贴出消息,酒香不怕巷子深,迟早会吸引人过来。”
  又商议了一些事宜,眼看天色已晚。
  陆沉舟带著眾人去地窖,每人领了七天的口粮。
  这是他前几天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
  提著十斤的粟米,眾人庆幸做了一个无比正確的决定。
  “这些粮食都別省著,首当其衝要保证自己的体魄。”
  下山路上贾三想起陆沉舟的吩咐,转而说道:
  “明公说了,粮食问题今后不必担心。”
  “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千万別走漏的风声,谁敢泄密。”
  贾三冷哼了一声。
  霍虎直接搭话:“大家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们要是活不成了,那他全家都別想好活!”
  眾人心知肚明,答应之后纷纷往自家赶去。
  贾三刚准备回家,就被忧心忡忡的陈大山拉住了衣角。
  “三哥,你说明公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们进城?”
  “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你可得给我出个主意啊!”
  贾三苦笑道:“说你有勇无谋,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懂。”
  “明公这是打算把你培养成心腹啊!”
  “为什么单单留一下你一个?还不是相信你的人品。”
  “明公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里了,你说说这不是心腹是什么?”
  看著陈大山后知后觉地嘿嘿一笑。
  贾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你啊,还是多读点书,回去跟老爷子好好学学。”
  “难不成日后上了战场,军令上写了什么都看不懂,还怎么当五虎上將。”
  话分一头。
  送別了贾三等人后,陆沉舟安排了夜班巡视的人员。
  宋大宝和林三。
  林三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一张国字脸正气十足。
  其实力与宋大宝不相上下,绰號开碑手,乃是家传武学。
  另一位黄二,单名一个永,家中行二,憨厚老实。
  早年间在码头抗粮,生得也是虎背熊腰,也是三人之中饭量最大的。
  他和杨燕被安排到了白班。
  因为明天陆沉舟打算带他进城。
  这小子绰號飞毛腿,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也方便联繫。
  送两人下山之时,一人又送了十斤的粟米。
  毕竟人家都把家眷送过来了。
  送上门收买人心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错过。
  注意到了身后羡慕的宋大宝跟林三。
  陆沉舟不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告诉他们每人都有,又让两人感激涕零。
  次日,晌午时分。
  赤地千里的官道在正午烈日下扭曲蒸腾。
  龟裂的土壤如同垂死者的指节。
  道旁蜷著一具孩童尸首,皮肉早被野兽啄净。
  肋骨间卡著半枚青黑指印,许是昨夜又有饿疯的流民来刮骨缝里的残脂。
  另一旁的山头之上,陆沉舟一行人在躲在阴凉处避暑。
  这是杨燕说的捷径,能够快速抵达县城,且不易碰到行人。
  贾三手中捧著竹筒,里面全是清澈无比的山泉水,望著远处官道上忽然喊了一声。
  陆沉舟收起竹筒,顺著贾三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官道上扬起的烟尘,原本死气沉沉的流民的队伍立马作鸟兽散。
  “庆阳府的官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虎瞧了一眼,又眯起了有眼看向了贾三,疑惑道:
  “三哥怎么知道是庆阳府的?”
  那马队中竖立的大旗,赫然是小篆黑字:庆阳。
  不多时,五六十个挑夫组成的运水队,正从北面缓缓而来。
  他们肩头的木桶裹著七层浸透麻布,领头的汉子腰间掛著黄铜水牌。
  皮厚晒得脱皮的肤色上全是结著紫黑血痂。
  魂魄在烈日下悄然消散。
  可他全然不顾,只是偷偷地舔舐麻布渗透出来的甘泉。
  马队中央的大轿垂著湘妃竹帘。
  轿中戴著面纱的女子將半枚荔枝壳坠出帘外,裹著尘土转眼就被热浪蒸成一滩甜腥的泥。
  “好漂亮。”
  几人同时把视线递给了发出感嘆的韩成功。
  他们怎么没看见?
  你小子的眼力就这么好,百米开外都能看得清。
  贾三追问道:“何样的女子?”
  “戴著面纱看不清容貌,年纪应该挺大,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是个美人。”
  “三哥,莫不是动了春心?”
  贾三没有搭理眾人的玩笑话,嘴里呢喃:
  “庆阳府....有官兵护送....还是一介女流。”
  他顿时眼前一亮,陆沉舟知道已经有了答案。
  “庆阳王妃,曹淑。”
  眾人边走边听贾三如实说来。
  原来这庆阳王的祖上,曾跟隨太祖南征北战,到这一辈只剩一个独苗。
  据说那庆阳王喜好男宠,整日天酒地奢侈无比,最后迷上了五石散一命呜呼。
  偌大的家业就落到了王妃曹淑的身上。
  “这庆阳王就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或者旁亲嫡系?”
  贾三白了一眼霍虎,没好气道:“男的跟男的怎么生!”
  “旁亲嫡系也有,不过这王妃曹淑可不是一般女子。作为家族联姻的对象,她与庆阳王本就是离心离德,再说这廝偏偏喜欢男宠,这不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侮辱。”
  “庆阳王死后,他的那些嫡系纷纷想要夺权。”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曹淑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了庆阳的军政体系。”
  “外加曹氏乃是庆阳门阀士族財力雄厚。”
  “一个手握兵权的王妃,庆阳就变成了她的一言堂。”
  “对於不臣服她的人,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满门抄斩!”
  “这个我知道。”
  霍虎连忙接话:“听说她把庆阳王的旁支全给咔嚓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漂亮的女人,怎么下起手来比他还狠。
  “难道地方官府就不管不顾?其他几位王爷又是怎么不见动静。”
  说这句话的是韩成功:“这么大的一块饼,他们就甘心落入妇人之手?”
  贾三笑了笑:“你当庆远曹氏是摆设啊,屹立三朝不倒。”
  “那这王妃怎么会来清河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听说晋王有意跟曹氏联姻,这清河县正是小王爷宋叔文的封地。”
  “这消息也是从你那亲戚嘴里打听到的?”
  “前些年在赌场的时候,听几个兵丁说的。”
  不多时,眾人就来到了清河西城门。
  陆沉舟带著刘燕霍虎前往牙行。
  贾三带著韩成功去官府办理鏢局的凭证。
  如今醉仙楼的生意说不上人满为患,每日的收入都足以小赚。
  听说甄掌柜大价钱弄来了上好的鸡肉。
  叫什么芦鸡,就连县令老爷吃了都讚不绝口。
  这不附近的几大酒楼的掌柜都赶来巴结关係。
  外面灾荒横行,你甄有钱有路子不说出来,这不厚道啊!
  甄有钱表面上答应得很痛快,实则內心有多担忧只有他自己清楚。
  三只芦鸡。
  一只送给了县令。
  一只献给了晋王次子。
  自家吃了一只。
  还別说,这芦鸡的食之味美,嫩滑不腻,远比市面上的好上百倍。
  眼下晋王次子邀请贵客,指名要来醉仙楼一品珍饈。
  他头髮都愁白了。
  “爹,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瞎转悠啊,女儿头都晕了。”
  甄有钱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啊!
  “女儿啊,你说这宋少侠怎么还不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甄宓无奈地嘆息道:“早知如此,爹爹为何当初答应得那么彻底呢!”
  “总得留条退路才是啊。”
  甄有钱面露难色:“那可是晋王次子,爹爹哪有胆子拒绝。”
  “你也知道,爹爹想攀上这根高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外面兵荒马乱背靠晋王,我们甄家才有一条活路。”
  “眼看机会来了,我总不能推辞吧?第一次就推辞,哪还有第二次啊!”
  说到这里,甄有钱闪过一丝狡黠:“女儿啊,你上次说联繫京城的好友。”
  “可有眉目?”
  甄宓满面愁容:“京城离著清河相隔千里。”
  “前天送的信,怎么会这么快就到。”
  “哎呀!”
  “那可如何是好啊!”
  甄有钱急得团团乱转。
  “要不,高价买下其它酒楼的食材,先应付一下?”
  事已至此。
  甄有钱也只能同意,希望小王爷会高抬贵手。
  噔噔噔。
  楼梯上小二哥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老爷,及时雨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外面大晴天,哪有雨下!”
  话语未落,甄有钱猛然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小二:
  “及时雨!”
  看到对方肯定的点头。
  甄有钱转忧为喜,连忙端起袍子匆匆下楼。
  哎呀,真是及时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