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防诈满级老太太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余近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满头银髮,眉头紧皱的老太太,正在楼道里来回踱步。
  老太太在听到电梯口的动静后,浑浊的眼睛先是一亮。
  却在看清是生面孔后,又迅速暗淡下去。
  但她还是急切地往前挪了几步,拦住余近,“小伙子……新搬来的?”
  “不是……还有您慢点,別摔著。”余近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太太莫名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没事儿,摔不著!对了,小伙子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坐著轮椅,白白净净,模样挺俊的姑娘?”老太太眼里重新升起了期待。
  余近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怪异:这位……不会就是画里的那个张奶奶吧?
  他再次打量一眼,越看越觉得像。
  多半就是张奶奶本奶无疑了。
  眼见这位老人家已经急得直冒汗了,他赶紧回答,“见辶……”
  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老太太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在哪儿!?快带我去找!”
  “您別著急。”余近差点被带了一个趔趄,连忙安抚对方的情绪,“您说的应该是……夏初吧?”
  “对对对!”老太太眼前一亮,隨即又眯眼打量起了余近,“小伙子,你认识她……?”
  这眼神,要多怀疑就有多怀疑。
  “算是刚认识,我已经把她给送回去了,您不用担心。”余近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他是真怕自己说慢了,就会被对方当成一个人贩子之类的角色。
  “真的?”老太太抚摸著胸口顺了一口气,但眼里却是愈发怀疑,“你没骗我吧,小伙子,要知道我可是在这里等了一天。”
  “没有骗您,是在大约一小时前送回来的。”余近明白,如果真按照她所说的一样,自己不应该没见过对方才对,“您是不是记错了?我那时没见到您啊?”
  “哦!一小时前啊,那时候老太太我出去找了一圈,没撞见也正常。”老太太一拍脑门,做出一副老糊涂的模样。
  余近心里门儿清——眼前这个老人多半是在诈自己,实际上精明著呢,他也只能无奈放出更多信息,“您应该是张奶奶吧?”
  “对……那丫头跟你提到过我?”张奶奶面色有些诧异,“她真没出什么事?”
  余近再次耐心回答:“没有,安安全全地送回了家。”
  张奶奶眼中的怀疑这才消散了大半,“那就好,那就好……我前几天听说老刘进了医院,那傻丫头也是独自跟了上去。”
  “后来老刘没挺过去,丫头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整整两天都没回家,可给我担心坏了。”
  说到这里,张奶奶又上下打量著余近,不过这次没有说话。
  “您如果不放心,您可以上去看看,保证她在家里乖乖待著呢。”余近不禁擦了把汗。
  这老太太的警惕性还真是够高的。
  宣传防诈app的人来了,估计都得挨上两巴掌。
  这时张奶奶可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眼睛一转,又露出了一副慈祥的姨母笑,“小伙子,你们认识多久啦?”
  “就今天刚认识的,看她不方便,就把她送了回去。”不知怎么的,被这种视线盯著,余近总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种熟悉的开场白……
  熟悉的配方……
  张奶奶自顾自点头,跟看菜市场的猪肉似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我看你也挺老实的,你觉得夏初那丫头怎么样啊?”
  “……”余近一下子算是明白,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特么不是见家长被问话的环节么……
  还有刚刚那个眼神。
  看我老实是吧?
  我这是穷,看起来能不老实么。
  您看我哪天有钱了还老实不……
  余近在心中疯狂吐槽,表面却是一本正经:“害,穷人家的孩子,想不老实也没有资本啊。”
  他明白,在这种时候,只要果断把穷掛在嘴边,就能少很多后续的环节。
  谁知道,张奶奶只是怔了怔,便大大方方地拍拍余近的肩膀,“穷可以努力嘛,年轻就是本钱!要对人生有一点信心。”
  “……”余近彻底是待不下去了,连忙招手告辞,“那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您老也歇著。”
  待人影消失。
  张奶奶才收起之前的笑容,望著余近离去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气。
  “丫头命苦……老刘也不在了,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咋过。”
  “不过……这可是头回带男生回家,看样子年轻人在外,有了一些故事……”
  “也好,日子再难,有人陪著总是好的……”
  “老太太我也帮衬不了几天了,总得为那个可怜丫头想想后路……”
  “穷点好啊,穷点安生……”
  实际上,余近哪里能不明白。
  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虽然,这种算计可能是出於好心。
  老太太只是单纯想要让那个姑娘过上更好的日子。
  估摸著也是抱著老一辈那种“结婚万事安”,日子才能过好的思想。
  他也能理解这种好心。
  但总归是有些不太好受的。
  而且那个张奶奶明显是找错人了。
  实际上,如果自己但凡有点钱,他也可能会选择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
  可现在……自己身为一个穷鬼。
  还刚刚因为穷而失恋。
  哪里还愿意碰这些事情。
  该帮的肯定会帮,毕竟都已经下定了决心。
  但其他的事……
  甭管是不是错觉。
  还是算了。
  很快,他就回到了“家”门口。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余近的手顿了顿。
  “咔嗒——”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呼吸一滯。
  这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一切都没变。
  父亲的拖鞋还整齐地摆在鞋柜第二层。
  母亲的围裙依旧掛在厨房门后。
  茶几上那个用了十年泛黄的玻璃杯,还保持著父亲生前习惯摆放的角度。
  可就是这份分毫不差的熟悉,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剐著他的心。
  太静了。
  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鸣,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余近站在玄关,突然不敢往里走。
  那种被全世界拋弃的孤独感,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
  那里空得发疼。
  “原来……”
  他苦笑著喃喃自语。
  “那丫头怕的……就是这种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