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广郎走慕容!
  第142章 广郎走慕容!
  二月中,荷坚抵达洛阳时,隨行兵马已有五万余。
  平南將军、新兴侯慕容,原本隨慕容垂攻占勛城,
  襄阳失守,慕容惊慌之下,竟然不顾慕容垂劝阻,率领本部近两万兵仓惶北撤。
  符坚兵败项县时,慕容已在荣阳等候多时。
  见到符坚,慕容也爽快交出兵权,安安分分做回他尚书郎的角色。
  符坚只在许昌、滎阳短暂停留,命毛当继续镇守许昌,而后率兵直奔洛阳。
  征东大將军、豫州牧、平原公暉率妻儿、幕僚、洛阳官员、司州土族代表、僧寺名土..::.乌决决近千人,赶到洛阳以东三十里迎接。
  符坚入住凌云台,將其设为天子行在所。
  凌云台位於千秋门內御道北游园之內,乃魏文帝曹不所筑皇家园林。
  抵达洛阳第二日,符坚履行承诺,放慕容垂及其兄弟子侄东去。
  从汝阳出发走到洛阳,荷坚再未召见过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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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放他东行的詔令,也是由赵整代为转交。
  放走慕容垂自然是违背眾意,这一次符坚再度选择独断专行,不顾符暉、权翼等人劝阻,下詔令所有人不得阻拦。
  凌云台殿宇外,梁广和符登各率禁兵值守。
  从汝阳起,坚身边的警卫工作就由二人负责。
  虽说年龄差距有些大,梁广和符登倒也谈得来,閒暇时切弓马刀枪,更是令登这位憨直宗室对梁广好感倍增。
  殿內传出阵阵爭吵,听声音来自於权翼。
  就像曾经坚定反对南征一样,这一次权翼同样坚定反对放走慕容垂。
  “陛下若放慕容垂东归,关东之乱,由此而始矣“”
  符登突然低声感嘆一句。
  梁广伴装巡视,走到大殿门前扭头往內里看了眼。
  权翼已是跪在地上苦苦央求。
  连登都知道放走慕容垂后果严重,坚岂会不知?
  真要为了汝阳两人对赌誓言,而白白走脱一位可能影响关东局势的强敌?
  符坚执意如此,是爱惜帝王信义?还是对符不镇守的邮城太过自信?
  又或是,有其他打算?
  一时间,梁广也有些猜不透。
  好一会,大殿散朝,权翼阴沉脸色快步走出,连梁广问好都不作理会。
  可过了会,权翼身边省事吏卢寧赶来,命他独自赶去下榻馆舍相见,勿要惊动旁人。
  梁广不敢耽搁,寻个藉口向登辞別而去。
  大殿內室。
  符坚屏退眾人,独自盘膝而坐,闻著檀香气息,心中无比寧静。
  高僧道安传授的经文,已经许久不曾念诵过,当下却一字不差地浮现心头,
  符坚双手合十低声诵经。
  片刻后,赵整手脚走近。
  “陛下,左僕射果然把梁广叫去了!”赵整轻声道。
  符坚诵经声顿止,没有睁眼,淡淡道:“退下吧,此事莫让他人知晓.....
  赵整应了声,犹豫了下,小声道:“陛下,若要慕容垂性命,又何必放他东去?
  召入凌云台,埋伏刀斧手,便可轻易除之!”
  符坚摇头:“匹夫尚知言出必诺,朕身为万乘之尊,岂能公然食言?”
  赵整慌忙拜倒:“奴婢失言,请陛下责罚!”
  符坚没有责怪的意思,“慕容垂敢跟来洛阳,便是料定朕不会公开杀他。
  这阿六敦,对朕知之甚深!
  朕的承诺已然兑现,可权翼和梁广这一关,就看他能否闯过去!”
  赵整嘿嘿笑笑:“陛下圣明!以梁广之勇,留下慕容垂想来不难!”
  符坚笑了,“你太小看这老儿了,朕能想到的事,他也能!”
  赵整笑脸一僵,不等他说话,坚摆摆手:“退下吧,此事到此为止!
  一切,皆看天意!”
  赵整拱手告退。
  內室里安静了一会,传出幽幽低吟:“倘若天命真有兴衰废立之道,绝非人力所能改变!
  慕容垂,就看你是否有此天命了....
  权翼居住的馆舍內。
  梁广来之前,已经猜到几分。
  权翼离开大殿,怒气冲冲而去,又火急火燎把他叫来。
  目的无非只有一个,截杀慕容垂。
  :..慕容垂这老儿,乃世之豪雄,关东子弟仰慕其威名者眾多,如何能轻易走脱?
  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可当真走脱慕容垂,关东必乱!
  你此去,务必想办法將其留下!”
  权翼一阵步,神情从未有过的焦躁。
  梁广拱手道:“权公,慕容垂老奸巨猾,我並无得手把握!
  何况此事未经陛下许可,我担心..:
  ?
  权翼有些躁怒:“顾不了这些!你若是不敢,我自派他人前去!”
  “权公息怒!权公吩咐,我自当领命。
  只是,西苑那次,我已经领教过慕容垂厉害,想对付他確实不易!
  万一失手,还请权公勿要怪罪。”梁广躬身,一脸诚恳。
  权翼冷静下来:“若连你都无法截住他,只能说明这老儿气数未尽!你放手施为便好!”
  “既如此,我现在就去调几个可靠心腹!”
  “切记,慕容垂打算走富平津桥前往孟州!若要拦截,必须抢在他渡河之前!”
  “权公放心,我记住了!”
  当即,梁广带上申朗和上骑督、原虎督五十骑,离开洛阳直奔富平津桥而去。
  洛阳城北,慕容垂、慕容德、慕容宝一行三十余人,刚刚出城不久。
  “阿父不走富平津桥,为何带我们赶往凉马台?”
  骑马途中,慕容宝见道路並非通往富平津,急忙大声喊话。
  慕容垂回头喝道:“走富平津桥是我故意放出的消息!
  典军程同,已扮作我模样,率十余部曲前往富平津!
  实则,我等走河桥西边凉马台渡口,不坐津令安排的渡船,自己结木筏渡河,比走富平津还能更快一日到达孟州以南河口驛!”
  慕容宝和一眾子侄恍然大悟。
  此项安排,之前他们並不知情。
  如此一来,想必能安然无恙抵达孟州。
  慕容德嘆道:“可惜新兴侯不肯与我们同往,甚至还劝我们莫要反叛秦主!”
  慕容宝胚地骂了声:“这个孬种,早就被符坚嚇破了胆!他不配再做大燕皇帝!”
  慕容垂冷冷道:“莫要管他,总有一日,他会后悔的!”
  一阵纵马赶路的吆喝声,往洛阳城西北而去..:::
  前往富平津桥的官道上。
  梁广捧著一份洛阳附近舆图仔细查看。
  权翼轻鬆获悉慕容垂东行路线,这让他心里觉察几分不妥。
  慕容垂行事何其谨慎,不可能想不到会有追兵阻截。
  既然能想到,一定会留有后手。
  可是除了富平津桥,他还能走哪条路线?
  “申朗,你可记得慕容垂魔下典军程同?
  ?
  2
  梁广想到一人,冷不丁问。
  申朗笑道:“记得,当日救援陛下,那程同被將军一击擒住,压在马背上哇哇乱叫!”
  一眾骑卒皆是笑了起来。
  梁广脸色严肃:“你再想想,那程同的身形相貌,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申朗一愣,仔细回想:“將军这么一说,好像確实有些像......慕容垂!
  典军程同,身形相貌神似慕容垂!”
  梁广点点头,陷入沉思。
  这一发现可不是巧合,联想到当下,慕容垂急於摆脱追兵的处境,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一点!
  “申朗,你说,慕容垂是走脱了好,还是截住斩杀好?”梁广突然问。
  申朗惊讶道:“既是左僕射命令,自然是將其截住击杀为好!”
  梁广看著他:“你是魏郡申氏出身,在你看来,慕容垂回到关东,有何后果?”
  申朗犹豫了下,低声道:“慕容垂在关东颇有人望,不论士族、百姓还是各族群,都对他颇为信服!”
  “和长乐公符不相比,如何?”梁广再问。
  “这~”申朗脸色不太自然。
  “说实话!”
  申朗硬著头皮道:“长乐公略逊之!”
  梁广点点头,这下,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等留守富平津桥,我赶往孟州以南河口驛,以防慕容垂走其他路逃往孟州!”梁广下令道。
  “將军不和我等一起行动?”申朗忙问。
  “左僕射消息应该错不了,我赶到河口驛碰碰运气,如果慕容垂从富平津桥逃走,我也能半路阻截!
  依令行事,不必再问!”
  说罢,梁广不给申朗追问机会,挥打马鞭率先而去。
  申朗无奈,只能率眾赶往富平津桥设伏。
  富平津桥,是普武帝司马炎大將杜预,在黄河上架设的一座浮桥。
  连舟架桥,两年而成。
  如今,是洛阳北联通孟州的重要通道。
  而河口驛,是渡过黄河前往孟州的必经之路。
  三日后,慕容垂一行顺利渡河抵达河口驛。
  富平津桥传来消息,典军程同以及十数名部曲,已被追兵俘获。
  慕容宝一眾子侄大为庆幸,若非慕容垂料敌於先,他们恐怕难过黄河。
  走在驛道上,慕容宝兴高采烈,著要去驛站寻些吃食,顺带把马餵饱再走。
  “阿父你看!”
  走在眾人之中的慕容麟,突然指著驛道前方大吼。
  眾慕容郎君嚇一跳,慕容宝刚要呵斥,慕容垂虎目猛地一缩,低喝一声:“
  梁广!”
  慕容宝定晴一看,前方数十丈远处,跨马持矛拦路之人,正是梁广!
  “怎地又是这煞星!”慕容宝浑身一哆嗦,咬著牙又惊又怒!
  一眾慕容郎君皆是抽刀拔剑,怒目相视。
  “莫慌!他似乎只有一人!”慕容德喝道眾人四处张望,附近郊野平坦,根本没有埋伏之处,只有河口驛內才有屋院房舍。
  “阿父!不如趁此机会一拥而上,斩杀此贼!”慕容宝跃跃欲试。
  慕容麟忙道:“且看看再说!他独自前来,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2
  “梁广武勇非凡,纵使一人,亦不可轻敌!”慕容农满面凝重。
  便在这时,驛道前方传来呼喊声:“冠军將军,可否上前一敘?”
  慕容垂目光微闪,“汝等先走,孟州城外相见!若我不来,汝等自去!”
  “兄长!”“阿父!”“叔父!”
  慕容德、慕容宝和一眾子侄皆要阻拦。
  “莫要耽搁!快走!以防有变!”慕容垂怒喝一声,拍马向梁广而去。
  慕容德一咬牙:“走!”
  当即,慕容宝眾人绕著河口驛西边而去。
  梁广望著慕容垂单骑前来相会,心里再度佩服这老儿的智谋与胆气。
  原本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他预判对了。
  “冠军將军!”
  相距二三丈,慕容垂勒马,梁广主动见礼。
  “梁將军何故在此?”慕容垂略一頜首。
  “老將军欲东归,特来相送!”梁广笑道。
  慕容垂也露出一丝笑:“富平津桥阻截之人,是你的部下?阳平公不在洛阳,想来只有左僕射,才对老夫如此记掛在心!”
  “哈哈~老將军果然料事如神!”
  慕容垂示意手中长:“若要动手,现在来吧!”
  梁广摇摇头:“老將军老当益壮,真打起来,一时半会儿我也贏不了你~”
  见梁广没有动手意思,慕容垂有些狐疑:“梁將军究竟何意?”
  梁广笑道:“当真是来为老將军送行,別无他意!”
  慕容垂愈发迷惑了,盯著他看了半响,忽地认真道:“你若肯隨我东去,从此投效慕容氏,我必对你视若子侄,厚待有加!”
  梁广愣了愣,古怪地看著他。
  这老儿,怎会以为自己想投效慕容氏?
  你慕容氏典型內斗內行,外斗外行,有何前途可言?
  梁广默然片刻,提拽韁绳退避一旁:“老將军,请!”
  见梁广让开道路,慕容垂跨著马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虽不知今日你为何放我东去,可我慕容垂恩怨分明,將来你若有难,可来关东投奔!
  我自会保你一命!”
  慕容垂扭头看著他,神情郑重。
  “多谢老將军!可我想,不会有那一日!”梁广拱手笑道。
  慕容垂深深看他眼,不再多话,提韁纵马沿著驛道往北奔去!
  目送那一路烟尘远去,梁广掉转马头,不紧不慢地往富平津桥赶回。
  要想趁北方大乱之际浑水摸鱼,那就要想办法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关东乱局,仅有一个翟斌远远不够。
  少了慕容垂,这天下未免失色几分,更不符合他图谋关中的深层意图。
  慕容垂在关东,就像一盏明灯,不光会吸引关中鲜卑不断迁徙,更会吸引南边晋室目光。
  南征三路败北,让他看清楚秦作为关中统治者的局限性和失败之处。
  在寿阳、在淮南,他也曾试过扭转局势助秦军取胜。
  只可惜人力不敌天意,气运、天命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冥冥中似乎真的存在。
  他的利益短期內还依託於符秦统治而存在,可长期看,这种绑定极其危险。
  符坚老了,符融伤残,昔日强盛一时的氏秦已成各方眼中喷香血食。
  他也得做好准备,拼尽全力分得一口。
  不为多么宏大的愿景,只为了能在乱世里活著、活下去、活得好..::,
  梁广走到黄河边,望著浪潮滔滔,奔流向东。
  他也如这黄河水一般,只能认准一个方向,埋头向前冲,绝无回头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