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五日一休沐
  第168章 五日一休沐
  五日工作制自西汉开始,一直为歷代中央朝廷所继承,直到唐以后才改为十日一休沐。
  梁广上任伊始异常忙碌。
  太极殿、三省这些宫室朝区,还可以由李方、赵鹿、皇甫毅、呼延略四人分別带队巡守。
  他只需偶尔露面巡察,制定出合理的轮换排班表,定期检查就行。
  而桂宫以南,椒房殿、金华殿、玉华殿这些禁中寢区,属於天子和后宫所在,只能由他亲自带队巡察。
  也不用每日都去,禁中还有亲御郎武装宦官、隶属殿中將军的內苑禁兵,这两支才是承担禁中日常防务的守备力量。
  五校尉、中卫三军也驻扎在宫城附近,每日也安排人手轮换进入禁中巡守。
  这些兵力加起来,才是日常保卫宫城、內城的主要力量。
  虎责军作为机动巡逻兵力补充,与他们之间並无统属关係。
  不过虎责中郎將对各支禁中兵力有调配权,每日如何轮换、哪位將校带队、
  各自巡守区域..::..都由其统一制定。
  工作干起来倒是不难,就是十分繁琐,需要隨时派人与各军保持沟通。
  原本这项权力,是由都督中外诸军事的符融执掌。
  光禄勛、虎中郎將重设且职权加重,这项权力就落到梁广手中。
  也可以变相认为,在宫城守卫方面,梁广拥有工作分配的制定权,一部分裁定权。
  最后拍板则要交由光禄勛、永平侯符师奴,然后奏请陛下批准。
  也仅限於宫城防务上的安排,不涉及具体兵马调动,
  就连虎賁军,没有兵符、詔令璽书,擅自外调五十人以上者,以谋逆罪论处,斩!
  梁广与各军沟通后制定的防务安排,足足呈递了三次,直到最后亲自去见符师奴,费了一番口舌才得以通过。
  调拨给虎责军,负责日常打理营务的六百民夫,一开始也多是些老弱之人。
  梁广又去见了师奴,陪著他虚头巴脑地閒扯一番,才答应给他调换些青壮劳力。
  梁广手中掌握的巡守大权,师奴倒是没有再触碰,却在其他琐事方面找各种理由刁难。
  上任五日,忙得脚不沾地,有时还要参加门下审议,对一些不涉及军国重事的决策发表意见,说一番不痛不痒的口水话。
  第五日休沐,一早结束常朝,梁广在太极殿外叫住李晟。
  昨日午后,积射將军李晟押解慕容、慕容越回到长安。
  李晟今日照常参与常朝,慕容二人却是关押廷尉狱,等候审查。
  拉著李晟走到无人处,梁广直盯著他:“泥阳城下兵败,走脱慕容泓一事,
  个中情由,还请李將军如实相告!”
  李晟苦著脸:“详情我早已如实呈奏陛下,梁侯想来也知道..:::,
  “军报陈述之事,我自然知道。
  我想听的是,军报之外,还有哪些隱情!”梁广態度坚决。
  “梁侯信不过我?”李晟脸色有些难看。
  “李將军无需多心,实话跟你说,我与慕容越相熟,引为知交,从前又多受他照拂。
  如今他落难,我不能不管。
  你如实告诉我,慕容越到底有没有故意泄露军机,放跑慕容泓?”
  梁广拱拱手,一脸诚恳,心里却是冷哼。
  他还真有些信不过李晟。
  肥水时,此人明明参与张天锡、张济、马洛等前凉降臣谋乱。
  张天锡一死,他为撇清干係,不惜坑杀亲信部曲。
  他把自己从谋乱计划里摘出来,却对张济、马洛阴谋哗乱、煽动秦军溃逃的计划知情不报。
  最后渺水决战,若非自己派李方看紧他,天晓得他会不会隨张济马洛临阵倒戈,煽动后军譁变。
  李晟心思不难猜,既然张天锡、朱序两个牵头之人死了,反秦计划自然搁置但同时,他又对秦军內部隱患视而不见,坐看张济、马洛煽动哗乱。
  从中可以看出,身为陇西士族,李晟对符秦並无多少忠诚可言。
  此次李晟、慕容越、慕容三人前往北地郡,执行符坚詔令,带回慕容泓。
  结果北地郡发生鲜卑叛乱,慕容泓以弱势兵力大败李晟、慕容越统领的数千秦军,有惊无险地东逃华阴。
  李晟同样把自己摘得乾乾净净,慕容越、慕容反倒下狱候审。
  就算他领了符坚密詔,暗中监视慕容二人,恐怕兵败逃脱叛臣之罪,也和他脱不了干係。
  李晟面色微变,眼神一阵闪烁。
  梁广看在眼里,愈发肯定这其中还有內情。
  “梁侯,要是我说,此次兵败放跑慕容泓,纯属轻敌大意之下的意外巧合,
  你信不信?”
  李晟反而问他。
  梁广不说话,直盯著他。
  “唉唉~当真不敢骗梁候!”
  李晟一阵叫苦,“慕容泓诡诈,谁能想到,他早在数月前,就在泥阳县城里外联络好鲜卑旧部?
  慕容入城相请,他痛快答应,我和慕容越都鬆了口气,以为他不敢有异动。
  谁想,他一出城就杀了太守段彬,擒住慕容,以其前燕末主的名义收拢鲜卑部民。
  我和慕容越得知泥阳生乱,急忙进兵,仓促之间一时疏忽,又叫慕容泓派大將高盖抄后路截击,这才落败..::::”
  梁广还是不表態,他这番话,倒是和奏报一致。
  “梁侯不知那高盖厉害,一桿长刀连斩我魔下数员校尉,百十骑就冲得军阵大乱.....”李晟叫苦连天。
  梁广忽地道:“我与慕容越在屯骑营共事半年,深知其性格谨慎,用兵小心。
  泥阳敌情不明,仅凭些许风声,他为何决定冒然进兵?”
  “这.
  李晟脸色不自然,千咳一声:“我二人共同领兵,进兵之议,也是由我二人定下.....“
  李晟说话明显底气不足,梁广立时懂了。
  泥阳之败,关键就在於捨弃主力步卒,仅以两三千轻骑奔赴泥阳救援。
  慕容泓遣高盖绕后截击,配合城中鲜卑叛军,先大败前军轻骑,趁胜再出城迎击匆匆赶来的后军。
  李晟率领的前军一败,后军阵型未稳,军心不振,慕容越独木难支,又败一场。
  这才使得慕容泓率领叛军从容撤离,东逃而去。
  究竟是谁做出进兵决议,导致前后军脱节,连番受挫?
  这才是最终兵败走脱慕容泓的关键!
  从李晟反应看,多半就是他草率决议酿成大祸!
  此次领兵以他为主,慕容越为副。
  如果二人发生爭执,最终肯定是由李晟拍板,
  可最后顶缸受过之人,却成了慕容越。
  一瞬间,梁广心中无比恼火,无耻二字贴在李晟身上再合適不过。
  “梁侯,那慕容越与你非亲非故,何必多管?”
  李晟压低声,“回头,我送十个西域胡姬到贵府,都是些小雏,比送给太子的还可人!”
  梁广麵皮挤出一丝笑,强忍住把这狗竖摁在地上摩擦的衝动。
  “李將军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受过慕容越恩惠,不能不报!
  你放心,此事绝不会牵连到你!
  若是负责审查的中书侍郎韦华、御史中丞苏膺问起,只请你为慕容越说些好话即可!”梁广拱手。
  李晟满脸不情愿:“梁侯当真要救慕容越?”
  “请李將军务必相助!”梁广一脸郑重。
  李晟犹豫了会,“唉!好吧!也是看在梁侯之面,否则我可不敢再浑水!
  慕容越有梁侯这位友人,当真是福泽深厚啊~”
  “多谢李將军!”
  梁广又问道:“还有那慕容,在李將军看来,事前有没有和慕容泓串通一气?
  ?
  李晟笑容古怪:“这就不好说了。
  慕容进入泥阳见慕容泓,具体谈了些什么,只有二人才知。
  慕容泓逃走,慕容留下,梁侯不觉得此事很有意思吗?”
  梁广隨口附和:“確实令人意外...:
  又敘谈了会,李晟先行离开。
  梁广看著他走远,脸色阴沉下来。
  李晟把黑锅甩给慕容越,害得慕容越成为眾矢之的。
  他想救人,反过头还得求李晟帮忙说情?
  何谓奸猾,今日算是领教了。
  梁广越想越窝火,將来和李晟打交道可得当心些,一不小心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回到营垒,简单收拾一下,梁广带上孔屯和几个私兵准备先去一趟廷尉狱。
  今日晚间还要在新府邸宴请宾客,还得早些回去安排。
  刚走出营垒东门,迎面遇见羽林郎將姚兴,带著几名部曲、隨从赶来。
  “正要入营垒拜见,不想在此地相遇!”姚兴笑呵呵见礼。
  “姚君!”梁广頜首,目光瞟过他身后眾人。
  许久不见的梁国儿也在,还是一脸憨楞傻笑,见到他咧开大嘴露出黄牙。
  还有一名黑瘦文士,也笑著向他见礼。
  听王镇恶指认过,此人名叫尹纬,是姚兴身边亲信宾客。
  当初就是姚兴和尹纬,哄骗王镇恶入单于台刺杀慕容宝。
  王氏受牵连落难,在王镇恶看来,姚氏就是最大祸首。
  姚、姚兴父子身边亲信,他早已遣人四处打探过尹纬出身天水豪右尹氏,这尹氏当年追隨姚弋仲、姚襄,支持羌酋姚氏与氏酋符氏爭夺关中。
  符坚即位,严禁尹氏子弟入仕大秦。
  当年追隨姚氏的陇西大族多了去,为何只有尹氏一家享受此待遇?
  梁广暗自猜测,恐怕尹氏还做过什么令坚震怒之事。
  “姚君寻我,可有要事?”
  姚兴忙道:“梁侯借一步说话!”
  梁广点点头,骑马和他走到一旁。
  “梁侯,此前巡防区变更一事,永平侯事前並未与我商量,我也是事后才知晓。
  我绝没有和梁侯爭夺职权之意!
  若因此事让梁侯误会,我之过也!”姚兴一脸愧疚。
  梁广笑道:“区区小事,何劳姚君亲自跑一趟?
  既是误会,说开便可,你我同在光禄勛任职,关於巡防区如何划分,自然是商量著来!
  也怨我,连日忙碌,忘了去羽林郎营垒拜访姚君,还劳烦你亲自来此....
  姚兴道:“光禄勛所辖禁兵以梁侯和虎賁军为首,自然是在下来拜见!
  只望虎賁军和羽林郎,继续合作无间,共同守御宫城!”
  “职责所在,正应如此!”梁广爽快一笑。
  姚兴道:“听闻梁侯今日乔迁之喜,不知在下可有福气前去造访,共同庆贺一番?”
  些许意外从梁广眼中一闪而过:“姚君驾临,荣幸之至!姚君不提,等我回到府上,也会遣人持名刺去请!”
  “哈哈~晚些时候定当登门拜会!”
  相约今晚在新府聚会,姚兴带上部曲先行告辞。
  梁广目送一行人走远,心里暗自冷笑。
  这小羌又是卖好、又是示弱,究竟想干什么?
  李方私下里打探,那日姚兴一早入了光禄勛衙署。
  符师奴派两个杂吏来试探他,姚兴不可能不知。
  究竟是二人合谋,还是师奴临时起意?
  又或是受到太子指使?
  得让李方想办法,在光禄勛衙署里安插两个可靠眼线,盯紧师奴动向。
  这贼竖接连使绊子,虽说都是些无关痛痒之事,可总归要消耗精力应对。
  时间一长,也挺烦人。
  保不齐哪天就在背后捅他一刀,必须有所防范。
  “孔屯?”
  “仆在!”
  私兵兼亲卫统领孔屯打马上前候命。
  孔屯是孔佃夫亲弟,也是他名下家籍僮奴。
  原名叫孔豚,梁广给他改作孔屯。
  孔佃夫跟在李方身边听用,孔屯更沉稳些,梁广便命他统领府中百余私兵,
  平时隨侍左右。
  “你在族中找几个僮僕,三四十岁左右,瞅著老实憨厚些,扔进人堆一眼找不出,有妻儿老小,胆子大,敢玩命.....
  先安排五六人即可~”
  梁广想了想,提出一连串招募要求。
  孔屯迅速在心里记下,“稟少君,仆已想到几个人选,都是家生奴僕。”
  “很好,儘快把人带回长安,交由安弟,他让你怎么做,你只管照办!
  从今起,这些人的来歷、姓名、去向..:.都不许对任何人提及!
  此事由你亲自去办!”
  孔屯也不多问:“仆遵命!”
  梁广打量他:“可识字?”
  孔屯摇头:“只识得大兄和仆姓名~”
  梁广笑道:“羊奇、卓涛两位典计手下有几位计使,閒暇时多去请教学问,
  多多识字!
  回头我吩下去,今后在府里开设学班。
  想留在我身边效力,不识字可不行。”
  孔屯黑面庞略微发烫,“仆一定努力识字,誓死报效少君!”
  梁广笑笑,吩孔屯先赶回梁园,自已带上其余私兵前往廷尉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