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围攻霸城
  第225章 围攻霸城
  翌日下午,一万余骑军准时出发,带走了长门亭各族群里的所有青壮男子。
  妇孺老弱聚集在產河畔翘首送別。
  第一次来,他带走了三千鲜卑族勇士。
  这一次,一万骑军里,鲜卑族占到六七成,其余则是匈奴、杂胡、胡化汉儿鲜卑人在婚姻方面没有太多限制,对於和外族通婚持开放態度。
  十余年来,四万多户关东鲜卑在关中开枝散叶,血脉深深融入氏羌汉人之中。
  迁徙到长门亭的两三万部民,或多或少都有鲜卑血统,且生活方式以游牧为主,融合起来没有太多障碍。
  长门亭族群的壮大,表明分化关中鲜卑的计划基本宣告成功。
  秦国朝廷把矛头对准慕容氏,没有盲目扩大打击面,展示对鲜卑族群的温和態度。
  朝廷的態度,也就是氏族权贵们的態度,自上而下影响占据关中人口本位的氏羌汉人。
  族群之间保留下一丝相互容忍的余地,矛盾尚未演变成仇恨屠杀。
  而包裹在所有族群之外,超越民族类別的,则是以汉文化为主体的多民族融合文明。
  这才是各族能否在关中和睦共处的关键。
  梁广骑马停在道旁,看著这支多民族联军,沿產河徐徐向北。
  这支游牧化、鲜卑化联军,尚且没有形成固定的国家观念。
  族群中下层,保留父系氏族制传统,以血缘为纽带,以小型氏族部落联盟,
  联姻为基本架构。
  他们对於战爭的认识,还停留在掠夺、壮大族群、维护自身利益的层面。
  氏族部落的好处便是,族群里的每一个男子,生下来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们既是放牧生產者,也是部族战士。
  梁广下达军令,再由三部首领向各部小帅、百骑长层层下达,一日之內就能聚拢万余控弦之士。
  不像军户需要按籍簿徵发,募兵时还需要进行广泛动员。
  部落发动战爭,集结兵力的速度快到惊人。
  这种简单化社会组织结构,坏处便是各部族之间关係相对鬆散,打顺风掠夺战人人如狼,一旦陷入逆风苦战,人心士气的崩盘也將一发不可收拾。
  忠诚、仁义不存在於天性逐利的游牧文化中,他们可以为慕容氏效劳,也可以为大秦效劳。
  他们选择归附长门亭三部,而三部首领听命於梁广。
  在他们心目中,梁广是整个部族地位最高的大首领。
  遵照游牧传统,梁广这位拥有三万部民的大首领,完全有资格加单于尊號。
  又因梁广听命於大秦皇帝,在联军部民认知里,大秦皇帝等同於大单于,是关中这片领地的主人。
  而秦燕之爭,慕容氏叛乱,在部民看来,就是一次反抗大单于的部落战爭。
  和鲜卑人打交道久了,梁广大概能站在底层部民的视角看待问题。
  血脉的融合只是开始,接下来是生產方式的转变,生活习性的改变,到文化的认同和变革。
  相对先进的汉文化,能提供更加稳定的社会结构,更加高效的生產运作效率少数族政权从建立到发展,都离不开这一步。
  符秦是迄今为止改革最成功、政策相对包容、温和的政权,可惜天数使然,
  各族尖锐矛盾还需要时间消化。
  大股马队行进在河畔草地上,无数目光投向梁广,满含著崇敬、仰慕、狂热尚武的游牧民对强大的勇土天然臣服,他的个人形象、威望,也是维繫这支联军士气的关键。
  王买德率领十名部曲,押送一辆槛车赶上队伍。
  槛车里关押的,正是从长安出逃的拓跋窟咄。
  “梁將军,饶命啊!”
  拓跋窟扒著木桿,“若梁將军肯放小人回代国,小人一定倾尽全力报答將军大恩!”
  梁广笑道:“天王陛下仁德,许诺等拓跋成年,便让他继承代王之位,统辖代北诸部。
  如今,长城以北,向东归属东单于刘库仁,向西归属西单于刘卫辰。
  你拓拔部和原代国臣民还得仰仗刘库仁照拂,就算放你回去,你又拿什么报答我?”
  拓跋窟础努力挤出諂笑:“拓拔部毕竟是代国王族,盛乐城(內蒙和林格尔)的主人,代北诸部共主.....
  將军放小人回去,小人纠集部民,四时进贡,绝不敢忘!”
  梁广还是摇头:“拓拔部认可的首领是拓跋,和你有什么干係?”
  拓跋窟础还想为自己爭取一番,梁广摆摆手:“你且安心留下,只要你不耍招,我暂时不会动你,待我稟明陛下再处置。”
  拓跋窟础哭丧脸,原本以为逃到长门亭,距离安全返回代北只差一步。
  没曾想,转瞬间又成了阶下囚。
  “我问你,怂三部合併,究竟是谁的主意?”
  梁广马鞭往槛车打了下,发出“啪”地一声。
  拓跋窟咄一哆嗦:“是悉罗多吩咐小人这么说的,想趁机试探慕舆部、屈突部態度!”
  梁广冷哼了声,果然是这傢伙背后作票。
  王买德招手示意,部曲押送槛车往前先行。
  “主公,他便是孙巴!”王买德嘀咕一句。
  梁广转头,十余骑从队伍后赶来。
  为首一人,虽是汉人装束,相貌却十足是个中部鲜卑。
  梁广微微眯眼,王买德眼光毒辣,此人马术嫻熟,双手指节粗大老茧满布,
  耳朵卷厚、后腮粗糙,应该是长期戴铁胃留下的痕跡。
  “雁门人孙巴拜见梁將军!”
  孙巴率领十余部曲下马拜礼。
  “孙君请起!”梁广笑著頜首。
  孙巴看了眼他身后王买德,“听闻將军下令,徵募小人隨军出征,小人特率僕从十余人前来听用!”
  “甚好!孙君便率部隨侍我左右,若立下战功,我一定稟明朝廷,为君求得官身!”梁广隨口道。
  孙巴激动拜倒:“仆愿为將军效死!”
  梁广笑著抚慰几句,挥打马鞭往前跑远。
  王买德对孙巴拱手:“孙君若在梁將军魔下立功受赏,可別忘了在下的举荐之情!”
  “呵呵,必不敢忘!”孙巴目瞳划过一抹狠厉。
  梁广突然点名徵募他,一定是受王买德教唆。
  王买德嘿嘿笑笑,跨马紧追梁广而去。
  “大人?当真要隨那梁广出征?”孙巴身侧部曲低声道。
  “暂且留下,隨机应变!”
  孙巴语气低沉,“梁广带走拓跋窟咄,若不跟去,岂有机会下手?”
  一眾部曲默默点头。
  孙巴看了眼长长马队,吆喝著打马跑上前。
  昨日梁广一合便空手生擒刘责,展现出的个人勇武令人惊嘆。
  就是不知,在真正的战场上,这位关中虎將又有多厉害。
  王买德投靠了梁广,此人从太原来,对他们的底细似乎颇有了解。
  若是拒绝为梁广效力,只恐其当场就会翻脸。
  关中这场大戏,越来越热闹了.::
  七月十五,梁广率一万骑,与先行从长安出发的慕容越、赵敖、毛力、苟平匯合,近三万大军开赴霸城。
  悉罗多主动请战,率部击败慕容韜,一举夺下灞桥,为大军拔得头筹。
  慕容韜屯兵灞桥东,在桥头设置刺桩拒马,挖掘壕沟、垒砌土山,试图把这座古老的石桥堵死。
  悉罗多亲率兵马衝杀,战事进行得异常惨烈血腥,仅用不到两个时辰,就杀得叛军士气大丧,慕容韜仓惶逃走。
  灞桥两侧户体堵塞桥孔,更多的户体顺水冲入渭河,灞桥下游两侧河岸,漂著一层鲜血冲刷形成的浮沫。
  作为奖励,梁广把此战俘虏和所有缴获的物资器械赐给悉罗部。
  七月十七,梁广率军围攻霸城。
  霸城位於灞河东岸,两汉时也是霸陵县所在。
  早在半月前,慕容恆攻占阴般时,太子符宏便匆忙下令,迁霸城三千余户百姓至灞上、杜城安置。
  慕容永夺下的只是一座空城。
  不过霸城扼守灞河东岸,乃是长安东出门户。
  偽燕叛军占据霸城,向北可渡渭水扫荡渭北平原,向南打破驪山、灞上椅角阵势,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掌握霸城,叛军才敢越过新丰,从阴般深入关中腹地,进而威胁长安。
  霸城西、北、南三面同时开打。
  西面伴装主攻,梁广军府大高高嘉立营地。
  慕容越率悉罗多、屈突涛,以五千杂胡兵为主力,不惜一切代价猛攻西门。
  南门遭叛军毁坏,以土石堵塞门洞,由苟平、慕舆盛率部展开进攻。
  梁广亲率毛力,领三千游击军和两千新置后军氏兵,假意伴攻北门。
  赵敖亲督辅兵加紧赶製攻城器械,挖掘土道试图穴攻,所有適用的攻城手段,第一日就上齐乎。
  北门外,零星战斗早已打响。
  两幢兵分作五队,每队二百人,组成一支临时攻城小队,十人抬云梯,十人推壕桥,三十人举盾,五十人持弓弩,余下为先登。
  千余人的攻城队伍,对於驻守霸城的数方叛军而言微不足道。
  城上甚至传来叛军嘲笑,这点兵力就敢来攻城,无异於寻死。
  西门战斗打响的同时,北门同时展开进攻。
  千余兵卒只把两架壕桥推入城外十丈远的壕沟里,就被一阵密集箭矢射退,
  扔下几十具尸体。
  半个时辰后,第二波攻城,还是只有千余人。
  兵卒衝到城下,云梯掛上城头,先登士开始攀城。
  有手持鉤枪、凿头的先登士毁坏了几处垛口,没来得及攀上城头,便被十几杆长枪捅杀,云梯被叛军用长杆木叉推倒。
  反覆几次,有十余先登士攀上城头,叛军一拥而上乱刃砍死。
  第二波攻打北门同样失败,退回时只有不到七百人,负伤者过半。
  又隔半个时辰,第三波攻城开始,战事经过结局与第二波相仿。
  与此同时,西门的战事凶猛惨烈,秦军和叛军都在此投入重兵。
  秦军不惜代价的强攻,让守城叛军都认为,这里就是秦军的主力进攻方向。
  至於小打小闹的北门,几次进攻都被轻易打退,且夯土墙去年才重新加固过,足有四丈多高,最难攀附。
  而南门外壕沟最宽,且注入渠水,秦军想要跨越壕沟也不容易。
  第一日围城战,以秦军无功而返告终。
  是夜,毛力率二百先登士袭击西门,叛军守备森严,草草撤退。
  叛军也无丝毫出城劫营的跡象,似乎打定主意死守霸城翌日天明,攻城战再度打响,布置和昨日一样,没有丝毫变动。
  北门外,秦军阵地。
  今日第四波攻城队出发,吶喊著抬著几架云梯,推著壕桥、尖顶木驴车冲向城下。
  梁广亲率督战队监押在后,凡未得鸣金声而擅自后退者斩首。
  毛力在一旁焦急步,王买德、孙巴默默侍立身后。
  “梁將军,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毛力忍不住道,“日头已偏西,再有两个时辰,天色就得暗下来。
  西门战事太过惨烈,一日就伤亡过千,照这种打法,用不了几日,我军中人人带伤,將士们难以忍受,士气迟早溃散!”
  梁广看他眼,指著北门城头:“毛將军可发现,今日这北门有何不同?”
  毛力遮眼远望,一脸困惑:“叛军仍在坚守,哪有什么不同!”
  站在梁广身后的孙巴冷不丁出声道:“今日驻守北门的叛军,比之昨日少了三成!”
  梁广没有回头,嘴角却浮露笑意。
  毛力愜了愜,“西门是主攻方向,北门城墙高大厚实,且攻城兵力少,换做是我,也会调集主力重点防守西门.....”
  他话音一顿,恍然明白些什么:“梁將军是故意麻痹叛军?那这北门?”
  梁广拍拍他宽厚肩膀:“鸣金,今日早早歇息,明日一早,你和我亲自率队攻城!
  成败在此一举!”
  毛力抖擞精神:“诺!”
  秦军敲响金,挥动號旗,攻城队收兵。
  梁广看了眼孙巴:“以前入过营伍?”
  孙巴拱手笑道:“太原战事频繁,儿郎多习武事,以备徵召,仆也曾在代国军中效力~”
  “既如此,明日可敢隨我攻城?”梁广看著他。
  孙巴並未过多犹豫,“既为將军部下,自当追隨將军死战!”
  一双跃跃欲试,暗藏几分试探、挑的目光和他对上。
  梁广笑容愈盛,这人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