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关中息兵,建康震动
  第476章 关中息兵,建康震动
  目送竇冲离开,梁广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失,转而微皱眉头,摩著下頜胡茬,神情很是耐人寻味。
  王买德小心翼翼地道:“大王息怒,竇冲此事倒是不难解决,无需为此放在心上....”
  梁广摇摇头:“这点事还不足以让我动怒,我只是想不明白,他竇冲凭什么和我谈条件?就凭他竇氏半年来兼併的两千部眾?”
  王买德愣了愣,旋即苦笑:“臣也想不明白..:..竇冲此人太过狂妄了,毫无自知之明~”
  梁广不打算再去琢磨这个令他费解的问题,竇冲把家眷族人带出长安,显然是不准备再回去。
  或许是他决定退兵,让竇冲误以为他对姚深为忌惮,不敢轻易跨越陇山攻打天水,
  这才让竇冲认为可以抓住机会出镇涇阳。
  陇西北大乱,符登、杨定纷纷谋求自立,就连竇冲也按捺不住。
  可竇冲总不该拿此事作为谈判条件。
  两千部曲不足以让他有恃无恐,雍县秦军更不能成为符秦旧臣用来对抗他的筹码。
  “明日我入雍县探望丈人,此事交给你来处置,悉罗多、王镇恶、杨盛.....一应兵马隨你调动!”梁广自然是没有兴致处理这点小事的。
  王买德笑道:“不知大王是希望解决眼前麻烦,还是一绝后患?”
  梁广不作多想:“连人带事一併解决,料理乾净,莫要使人说閒话,尤其要让秦军旧將信服!”
  王买德起身揖礼:“请大王放心!”
  梁广也不多问,径直离开大帐。
  翌日响午,梁广在申朗、孟超、杨云陪同下进入雍县,直奔符融居所。
  雍县一度遭到姚羌大军围攻,城中房宅拆毁大半,甚是残破凋,基本只剩下一座城池骨架。
  符融暂居在城东南一处寺院之內,自从向靖手持周王詔令到来,以竇冲、申朗为首的秦军將领纷纷宣布听从周王號令,符融便被申朗安置在此。
  “数月前符师奴叛秦投敌,攻打雍县时,扶风王亲自登上城头指挥,遭碎石砸中额头,醒来一度有些神志不清,后来才逐渐好转....
  可惜扶风王毕竟上了年岁,又有多处伤病在身,旧疾还是会不时发作..::.
  2
  眾人下马,簇拥著梁广往寺院后宅走。
  申朗语气略显凝重,梁广听得出,融的身子状况不是太好。
  一阵斥骂声从前边庭院传来,一队亲卫城士迅速涌入。
  梁广跨入一看,术骨和一名二十岁许的军將似乎爆发爭执,亲卫士摁刀围拢,场面有些剑拔弩张。
  那军將手持一桿蛇矛,正满面怒地拦在术骨身前。
  “魏揭飞!大王驾前不得放肆!”
  申朗怒喝一声,快步走上前拦在双方中间。
  那名叫魏揭飞的年轻军將见到申朗,急忙见礼:“申將军!”
  孟超低声道:“稟大王,这魏揭飞乃是岐山当地氏豪,有部曲三四百人。
  前番扶风王率军来到雍县,这魏揭飞率部曲前来投效,深得扶风王喜爱,授予中尉之职.”
  杨云又补充一句:“这小子颇为勇武,蛇矛使得厉害,有大王两分火候!”
  梁广看看二人嘴脸,都是一副心有余悸之態,想来是曾经在魏揭飞手里吃过亏。
  申朗引著魏揭飞前来拜见,这小子十分胆大,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申朗本想呵斥,梁广笑著摆手,许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你当真是周王?”魏揭飞满脸狐疑。
  面前之人虽是肤色黑满脸胡茬,可他还是能看得出,此人颇为年轻,不比自己年长多少。
  孟超喝道:“放肆!大王亲临,还不跪下叩拜?”
  魏揭飞见一眾亲卫城士怒视著他,嘟囊两声老老实实叩首。
  梁广笑了笑,从他身边跨过。
  “扶风王乃有德长者,还请周王莫要害他!”魏揭飞突然大喝一声。
  梁广脚步微顿,径直入了內院。
  “这傻后生哟~!”
  孟超直捂脸,杨云和申朗也是哭笑不得。
  內院一株凋零的梧桐木下,荷融倚坐著,身上披著厚裘,一头几乎霜白的头髮梳理得十分整齐。
  一名年轻沙弥正在小心翼翼地餵他食用清粥,见到梁广慌忙起身行礼。
  梁广接过陶碗,挥手让沙弥退下。
  今日难得放晴,一缕上午时分的温煦光柱投入院落,照射在符融身上,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浑身迟暮之气。
  梁广坐在他身前,拿著汤匙慢慢搅动著碗里的栗粥。
  三年前蒲坂会战,梁广没能见到这位老丈人。
  今日相见,距离二人上一次长安分別,已过近七年。
  符融太过苍老了,满脸褶皱瘢痕,眼皮子无力地垂落著,两鬢几根苍髮从巾里露出。
  他似乎觉察到面前餵食之人换了一个,浑浊泛黄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姚逃回天水去了,姚硕德、狄伯支负伤逃亡,杨难毙命,姚羌號称的十万大军,一半折在新平,一半折在雍县....
  经此一败,姚五年內再无力东顾....”
  “丈人放心,我也不会再给他五年时间,至多两年,我必定出陇关收復天水、略阳、
  南安,將大周旗號重新鼎立祁山之巔!”
  梁广小半勺粟粥餵进符融嘴里,自言自语似的讲述著入关以来发生的事,还不时抬起袖口为他擦拭嘴角。
  “.....竇冲那丑竖,自恃功高竟敢索求郡王封爵,还想出镇涇阳...
  原本我不想动他,毕竟是天王旧臣,有些故旧关係,奈何实在不知所谓...:
  “我和盈儿的孩子叫梁桓,小名桃儿,俊秀聪慧,仁义大度,颇有长君之风..:
  呵呵,丈人安心將养身子,等回到长安,我和盈儿带著桃儿再来探视丈人丈母....
  梁广一边餵粥食一边说话,融吃著清粥,嘴角不时溢出口涎,梁广只能不停擦拭。
  一碗粥餵完,梁广搁下陶碗,笑道:“我知丈人既想见我,又不想见我,既想臭骂我一顿,又不想同我说话.....
  可今日我总归是来了,丈人也见到了,有什么话还是今日你我翁婿在此说定为好,免得回到长安让盈儿为难~”
  符融两手紧紧抓住扶把,浑身都有些发抖,松垮麵皮发颤抖动,一双泛黄眼睛死死盯著他。
  梁广嘆口气:“难道大秦今日之局面,还是没能让丈人看清楚,何谓革故鼎新、否极泰来?”
  符融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哑低吼:“逆臣~”
  梁广无奈:“寺內僧人说,丈人前番头颅受伤有血,不可大动肝火,以免气滯不畅晕厥!”
  好一会,符融才像是生完闷气似的,渐渐恢復了平静。
  “..::.天子与你之间,当真有约定?”荷融嗓音低沉沙哑,似乎说话对於他来说,
  已经是一件略显艰难的事。
  “不错!”
  梁广爽快承认,“这也是我和符氏之间维繫体面的唯一办法!”
  符融闭上眼,过了会又低沉问道:“禪代后,你会如何待他?”
  梁广迟疑了下,“只要他信守承诺,我封他为弘农王,许他迁居洛南!”
  符融屏弱衰老的身子再度颤抖起来,梁广知道,此刻他很是愤怒。
  “滚滚“”符融低吼起来。
  “丈人好生安养,丈母还在长安等著你归家~”
  梁广起身揖礼,略作默然,拾脚离开內院。
  跨出院门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压抑地哭豪声.::
  同日,荡寇中郎將何毅检举平西大將军竇冲,曾经秘密接受姚册封其为天水郡王的詔敷。
  侍臣王买德当即调遣王镇恶、悉罗多包围竇冲所部,派杨盛搜查竇冲营帐,果然搜出姚詔敷。
  竇冲举兵反抗遭到镇压,悉罗多斩竇冲及竇氏男丁二十四口,竇氏部曲悉数投降。
  梁广下詔,废竇氏一族为庶人,徙往涇川充作屯户。
  两日后,数道詔令发往陇西北各州郡以苟辅为涇州刺史、都督,冯杰为长史,孟超为都尉。
  以申朗为岐州刺史、都督,何毅为长史,雷恶地为都尉。
  以杨云为原州刺史、都督,许其辟置佐官,报朝廷批准。
  十月中,梁广率军返回长安...:
  就在雍县会战落下惟幕不久之后....
  建康宫清暑殿內,一张宽大茵毯铺开,矮案、凭几、酒水陈放其上。
  司马曜和张贵人蹲踞在矮案边,正在兴致勃勃地玩著蒲。
  只见矮案上有十枚木质骰子,这骰子上黑下白,呈规则多面体状,每一面刻著鱼、雉、卢、续、白等鸟兽草。
  两人各执五枚骰子,掷出不同色来决定胜负。
  蒲也是博戏的一种,上至宫廷下至民间甚是风行。
  唱跳俱佳的娱乐高手司马曜,自然也精通此道,
  “哎呀呀~妾又输了~”
  张贵人掷出骰子,色图案却比不过司马曜,当即著嘴趴在茵毯上,埋著脸伴装啜泣。
  “还是朕替阿嫵满饮此杯!”
  司马曜哈哈大笑,很是大度地举起张贵人的酒杯一饮而尽。
  “都怪陛下!方才说什么『卢雉难逢』”,如今倒真掷出个『白犊”来~”
  张贵人顺势倚入司马曜怀中,“妾这枚金釵便押给陛下了,只望陛下容妾再掷一回,
  若再输.::”
  张贵人媚眼如丝,勾著司马曜脖子在他耳边低语,温湿口气拂得他心痒难耐。
  这妖精已经伺候了他好几年,可一身媚骨还是能撩拨他的心弦。
  “朕现在就想吃了阿嫵!”
  司马曜抱著她在茵毯上打滚,周围侍奉的宫人准备放下帷帘。
  一名老宦快步走到外廊,躬身道:“启稟陛下,会稽王携尚书左僕射王国宝、尚书右僕射王珣、驃骑长史王忱、中书朗褚爽、给事黄门侍郎谢澹请见!”
  说完,殿內毫无回应声,只听到阵阵嬉笑传出。
  老宦只得拔高嗓门,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若是別的朝臣这时候请见,他早就挡了回去。
  可会稽王司马道子亲来,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延误。
  殿內嬉闹声顿止,张贵人香肩半露地趴在司马曜身上,红唇微很是不满地道:“真扫兴~”
  司马曜喘著气,心里也有些不爽,今日不用服食药石就已经鼓胀难耐,这状態可极为难得。
  不能趁机肆意挞伐一番,可真是遗憾吶“阿嫵莫恼,晚些时候朕再来陪你~”
  司马曜在她臀儿上拍了拍,又在她面颊上用力嘬了口。
  张贵人轻咬唇,难得陛下不用服食药石就有昂扬之態,等到了晚上,两颗药石吞下肚,前后不过短短片刻,根本让她难以尽兴.....
  可会稽王司马道子入宫,她可不敢故意阻挠。
  她这位宠冠后宫的贵人,在执掌朝政的司马道子面前可算不得什么。
  “妾先告退,不耽误陛下与会稽王商谈国事.....”
  张贵人起身,略微整理裙裳,带著宫人宦侍从殿后离开。
  司马曜令人捲起帷帘,撤骨茵毯、酒案,这才传召司马道子覲见。
  见礼后,君臣分坐。
  “诸卿有何事请见啊?”司马曜端起茶盏准备醒醒酒。
  司马道子难得的一脸严肃:“陛下!梁州伶杨亮传回消息,关中战事已有结果!
  梁广於雍县、新平大败姚,俘斩数万,姚羌两路大军几近覆灭,目前已退守陇山以西!”
  “噗~”
  司马曜一仕茶汤喷出,手忙脚乱地拿起幣帕掩嘴擦拭。
  “梁广胜了?!”
  司马曜脸色骤变,心底一丝未散去的慾火立时消失无踪。
  “若朕没记错,距离梁广出兵,还不到两辫月吧?
  姚號称十万大军东进关中,怎么就败了?
  听艺终南山方士王嘉入长安,坐秉乐道安寺,难道是王嘉请得六丁六甲,以阴兵秘蛙助梁广丑胜?”
  司马曜甚至顾不上擦拭袍服襟仕上的脏渍,瞪大眼拋出一连串心中疑惑,
  “具体战事经过尚未打探清楚,故而臣也不敢妄言!”
  司马道子也是面色凝重。
  王似宝、王珣、王忱、褚爽、谢澹等重臣也是神情凛然,大晋臣子极为少有地同时对一件事,表现出郑重其事的態度。
  王嘉的大名早已传遍天下,传艺其人隱居乐终南倒兽山,以服食精气、採集工月精华为生,能言过去未来事。
  王嘉在北方的地位,就如后赵之佛图澄,西域之鳩摩罗什。
  当年坚身边的道安大法师,见了王嘉也得执师长礼。
  如此人物,竟然在梁广出征陇西北之际,隔动入长安坐秉於道安寺,一时间天下眾说纷绘。
  江东之地五斗米教工趋兴盛,司马曜这位本不信方蛙的皇帝也难免受影命。
  若非神蛙相助,他想不通梁广怎么能在短短两辫月时间里,击败號称十万大军的姚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