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锦帆贼,甘兴霸!
  九月的蜀地,阴云低垂,细雨如丝。
  成都北门的夯土官道上,三万大军正缓缓开拔,铁甲与皮靴踏过泥泞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
  空气中瀰漫著湿冷的土腥味,混合著马匹的汗臭与皮革的霉味。
  严顏身披玄甲,头戴赤幘,骑在一匹青驄马上,眉头紧锁。
  他抬头望了望灰濛濛的天,雨水顺著他的铁胄滴落,在胸甲上匯成细流。
  “这鬼天气……” 身旁的亲兵低声抱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闭嘴!” 严顏冷声呵斥,“任岐在犍为兴兵作乱,耽误一刻,便是多一分祸患!”
  士兵们噤若寒蝉,唯有铁甲碰撞的鏗鏘声在雨中迴荡。
  队伍沿著岷江支流向南行进,两岸丘陵起伏,竹林如海。
  狭窄的山道上,輜重车的木轮深陷泥沼,民夫们喊著號子推车,汗水与雨水浸透了褐衣。
  “听说任岐在犍为聚了五万人,连賨人都被他煽动了……” 一名老兵拄著长矛喘息,对同伴嘀咕。
  賨(cong)人。
  商朝建制“巴方”,治地“城坝”,称“蛇种”巴人。
  西周建成“賨国”治地“城坝”,称“巴”(蛇巴)。
  商末,蛇巴(賨人)参与了武王伐紂的战爭。
  商朝末年,紂王无道,由於紂王多次征討“板楯蛮”人,“板楯蛮”人纷纷加入武王的伐紂大军,充当前锋,衝锋陷阵。由於“板楯蛮”人的贡献,周武王分封71个诸侯国(子国),巴氏一族被分封为“巴子国”,简称巴国。
  春秋战国时期,巴国政治军事实力膨胀,但仍处於奴隶制社会。
  东有楚国,北有强秦,西有蜀国,巴国夹在其中生存环境恶劣。
  公元前317年,秦国灭掉巴国,巴国宣告灭亡。
  中原谓之“南蛮”“板楯蛮”。蛇种南蛮就是“蛇巴”。
  就是说,賨人本为巴人,即所谓“蛇种”巴人。
  怕什么?” 年轻士卒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环首刀,“严將军当年在巴西,一人冲阵斩了七名羌酋!任岐算个鸟?”
  走在队伍前列的甘寧忽然回头。
  耳垂的金环在雨中闪著冷光。
  甘寧的身上没有盔甲,只穿一件靛蓝短褐,腰间悬著九节铜鞭,赤足踏著草鞋,却比全副武装的甲士更显悍勇。
  “噤声。”
  甘寧的声音不大,却让閒聊的士兵脊背一凉,“前方就是『鬼见愁』峡谷,想活命的,把眼睛瞪大些。”
  所谓“鬼见愁”,是广都北面一段险峻的峡谷。
  峡谷两侧崖壁如刀削,仅容三马並行。
  雨水冲刷下的山石不时滚落,砸在谷底发出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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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寧抬手示意队伍暂停,自己带著十余名亲信先行探路。
  这些人皆著锦缎短衣,背负牛角弓——正是甘寧昔年为“锦帆贼”时的老部下。
  这些人攀岩如猿,片刻便消失在雨雾中。
  “校尉,有埋伏!” 崖顶传来一声呼哨。
  几乎同时,峡谷两侧箭如雨下!
  “举盾!” 严顏暴喝。
  甘寧却已纵身跃起,九节鞭如银蛇狂舞,格开数支羽箭。
  甘寧猛吹口哨,崖顶顿时响起惨叫——原来他的部下早已绕后,將伏兵尽数割喉推崖。
  “继续走。”
  甘寧甩了甩鞭上血跡,对严顏咧嘴一笑,“许些斥候埋伏,不足为惧。”
  看著如此悍勇的甘寧,严顏也是微微的眯起了双眼。
  甘寧並非是严顏的手下。
  而是严顏从成都出发之前,贾龙派遣到严顏麾下来的。
  对於这个甘寧,严顏也是略有耳闻。
  早些年的时候,甘寧不务正业,常聚合一伙轻薄少年,自任首领。
  成群结队,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鐺,四处游来盪去。
  当时,百姓一听铃响,便知是甘寧这帮人到了。
  时人以“锦帆贼”称呼他们。
  那是甘寧纵横临江,一出一入,威风炫赫。
  步行则陈列车骑,水行则连接轻舟。
  侍从之人,披服锦绣,走到哪里,哪里光彩斐然。
  停留时,常用锦绣维繫舟船,离开时,又要割断拋弃,以显示其富有奢侈。
  当时官府多次征缴,但因为甘寧勇武,再加上对当地的地形熟悉,对水文水路也都极为熟悉,所以根本抓不到甘寧。
  再后来,也不知道甘寧从哪里学来了一些本事,最后被官府给徵辟了。
  隨后就成为了一名官。
  从贼而官。
  就这一点,严顏就十分不喜。
  不管甘寧有多勇武,贼就是贼。
  在严顏看来,这样的人始终都是贼性不改。
  即便是当了兵,也是一个兵痞。
  如果不是贾龙说什么也要將甘寧放入在其麾下,严顏是说什么也不会让甘寧这种人在其麾下的军队当中。
  “甘校尉果然勇武。”严顏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甘寧咧嘴一笑,然后转身继续朝著前面走去。
  身后的严顏骑在马上眼神微眯。
  贾龙让甘寧在他军中,无非就是安插一颗钉子。
  而他此行来成都,除了剿灭任岐之外,另外的刘焉给他的任务就是掌控制这人数三万的军队。
  这三万人原本是贾龙的部下。
  至於为什么刘焉让他这么做,他不管,他只是执行命令。
  “继续出发!”
  骑在马上的严顏大手一挥。
  雨势渐歇时,大军终於望见广都城墙。
  夕阳穿透云层,將城楼上的“汉”字旌旗染成血色。
  严顏勒马立鞭,三万甲士如黑潮般在平原上展开阵型。
  甘寧站在阵前,解开腰间酒囊仰头痛饮,酒液顺著脖颈流下,冲淡了衣襟上的血渍。
  远处,犍为叛军的火把已如繁星亮起。
  ps:华阳国志》记载:“宕渠盖为故賨国,今有寅城、卢城。“
  北魏酈道元《水经注》载:宕渠县“古賨国也,今有賨城。县有渝水,夹水上下,皆賨民所居”。
  北魏崔鸿《十六国春秋》载:“秦並天下,以为黔中郡,薄赋其人,口岁出钱四十,巴(地)人谓赋为賨,遂因名焉”。盘瓠之后裔的武溪蛮虽纳賨赋,却不称賨人”(汪玉祥《賨人与賨国》)。古书中记载,该民族勇猛彪悍,且善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