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新图纸?
  夜里的篝火烧得“噼啪”作响,黑森林的骑士他们围坐在一起,这是他们在黑松林领地上待的最后一夜。
  神甫已经审判结束了,也已经解除了他们的禁令,他们已经可以回家了,有些急躁的骑士,甚至已经连夜赶路回去了。
  “震撼?”一个满身是毛的骑士,嗤笑一声,將一根枯枝扔进火里,“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能做出什么震撼的事来?在城堡前当眾尿裤子吗?”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低沉的鬨笑。
  但大家笑得都很小声。
  很快又停下了。
  “別小看他,卡斯,”另一个满脸横肉的骑士闷声说道“老禿头……爵士,就是死在他手上的。而且……”
  他没说完话,但是周围的骑士也都沉默了下去。
  他们是失败者,也是投降者。
  这才是他们可以在这里活著说话,甚至抱怨伊万,发发牢骚的原因。
  “那是打架!是那该死的武器!”卡斯啐了一口,“他一个小孩子,还能懂什么治理领地不成?”
  “妈的,一想到一个十二岁,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来管我们,我就觉得可笑。”
  他说的是事实。
  周围的骑士笑不出声来。
  一个十二岁的小鬼,能做些什么?
  让一个十二岁小孩子去当领主,这不是开玩笑嘛?
  但诺德低声反驳道“可他白天跟那个精灵交谈的时候,不是说的很厉害吗?”
  “切,好话谁都会说,指不定是谁教他的呢。”卡斯白了诺德一眼:“你能信那是他自己临时想的,也是没救了。”
  “……”诺德不说话了。
  他其实才算是黑森林里最了解伊万的人。
  但其他人都这样想,他也没办法。
  “没错,”一个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不知道是哪个骑士的发言“就任仪式?让他自己去演独角戏好了。我们到时候回家待著,谁也別去,我看他一个人怎么『震撼』领地。”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对!我们不去!”
  “让他自己对著空地宣布自己是领主吧!看看那些平民会不会听他的!”
  “等就任仪式完,谁也不去他能管得住谁?!到时候我看神甫的一百四十鞭,能不能把他抽死!”
  他们互相鼓劲,仿佛已经看到了伊万在空无一人的城堡前独自出丑的滑稽场面。
  只有诺德坐在人群的最外围,他没有参与討论,只是默默地將一个馒头塞进嘴里,眼神复杂地看著跳动的火焰。他想提醒这些人,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他们已经被打败了两次。
  自己甚至是被打败了四次。但诺德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且是带头投降的带投大哥,说出来只会被当成是胆小鬼的懦弱之言。
  所以他只好嘆了口气。
  这样想著,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星空。
  他也有些怀疑,伊万到底能不能像是说的那样,震撼黑森林,他真的能够治理的好黑森林吗
  修道院內,神甫静立在圣光十字的壁画前,手指轻轻摩挲著胸前的圣徽。
  安娜修女站在他身后,低声匯报著这几天领地內发生的一切,从巴隆之死,到昨日的血战,再到伊万那套闻所未闻的想法。
  当然,即使不需要他匯报,神甫也知道他们所交谈的一切。
  “……人心?”神甫听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鼻音,听不出是讚许还是不屑。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如渊。
  伊万確实特殊,但……“安娜,你认为一个从未学习过神学,也未曾研读过律法的孩子,能懂得什么是人心吗?”
  安娜迟疑了一下,轻声回答:“伊万少爷他……很不一样。他似乎总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办法。”
  “那是小聪明,不是智慧。”神甫的摇了摇头,“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最善变的东西。它需要律法的约束和信仰的引导,才能走向良善。而他,伊万,他有什么?几把奇特的武器?一些似是而非的歪理?他想靠这些来『震撼』领民,贏得人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作为一个神甫,他最清楚人们需要什么,人们害怕什么,人们追求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坚定不移的走圣光的道路。
  只有圣光,才能够拯救人类。
  神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一个合格的领主,首先要懂得如何驾驭骑士阶层,让他们成为自己意志的延伸。可你看他,他能指挥得动那些桀驁不驯的骑士吗?他不能。”
  “他只是假借我的权威,用食物收买那些骑士罢了,这不够稳定。”
  “即便他真的上任黑森林领地,没有骑士带他熟悉各种村落,没有骑士支持他的法令,他自己一个孤零零的骑士,又能做什么呢?”神甫冷笑著反问安娜。
  “那些骑士会表面上答应他,但是在执行的时候,各种拖沓推延……”神甫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个时候,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还能怎么限制一群骑士为他做事?”
  “塞繆尔的赌注,终究会是我贏的。”
  安娜低著头。
  事实上,安娜也是这么觉得的。
  即便伊万说的再好听,即便伊万再有能力,可一个小村子和一个领地之间,终归是不同的,对吧。
  ……
  西村的田埂上,两个农夫正费力地用木犁翻著板结的土地。
  秋收已经结束三周多了,他们要赶在土地上冻前,为来年的春耕做好准备。
  “喂,听说了吗?城堡那边好像要换新领主了。昨天,那些出走的骑士老爷们总算回来了”其中一个农夫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听说这次死了不少骑士老爷,恐怕要大变天了。”
  “换谁?还不是一样。”另一个农夫头也不抬,继续驱赶著前面那头瘦骨嶙峋的老牛,“不管是老禿头,还是小禿头,税还不是照样要交?难道新来的领主还能让我们不吃饭不成?”
  “再说了,他就不就任管我们什么事,我们不还是归骑士老爷们管,顶多是换个骑士老爷们。”
  “领主哪会管我们这些泥腿子啊。”
  他的话引来一阵沉默。
  是啊,对他们而言,领主是谁,根本不重要。他们就像地里的庄稼,无论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都只能默默地生长、被收割,然后等待下一个循环。
  “也是,就任仪式什么的,跟我们有什么关係。”第一个农夫也嘆了口气,重新握住了犁把,“还是多翻两亩地实在。冬天快来了,家里的存粮可不多了。”
  镇子里的铁匠铺、磨坊、酒馆,人们依旧过著和往常一样的日子。
  新领主的到来,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饭后閒聊时多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甚至还不如邻居家母鸡下了几个蛋更让他们关心。
  他们不知道新领主是谁,也不在乎。
  那高高在上的,又何曾在乎过他们呢?
  ……
  与黑森林的麻木冷漠截然相反,黑松林村此刻正沉浸在一种异样的亢奋之中。
  伊万的木屋前,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从白髮苍苍的老猎人盖德,到刚学会走路、话都说不清的小屁孩,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伊万少爷!我跟您说!”特里大叔的遗孀,艾拉婆婆挤在最前面,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神采奕奕,“就任仪式那天,您就该坐在一辆由我们村里所有孩子拉著的大车上!车上堆满烤好的麵包和肉!就这么一路发过去!让他们看看,咱们黑松林的领主有多仁慈!”
  “不对不对!”老猎人立刻反驳,“要我说,就该把老禿头那身板甲熔了,铸成一个大钟!您就在仪式上亲自敲钟!告诉所有人,旧时代结束了!”
  “你们都太俗气了!”伊莲娜抱著胳膊,一脸得意地挤了过来,“要我说,就该搞个比武大会!伊万,你就在台上,接受所有骑士的挑战!然后我躲在暗处,用以太射击把他们一个个都打趴下!这多威风!”
  村民们七嘴八舌,每个人都想为伊万的就任仪式贡献自己的“奇思妙想”。
  他们是真不想伊万挨鞭子。
  伊万坐在屋门口的小凳子上,耐心地听著每一个人的建议。
  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嘲笑那些天真的想法。每当一个人说完,他都会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温和地说:
  “谢谢您,艾拉大婶,您的想法很好。但我已经有计划了。”
  “盖德大爷,谢谢。但我已经有计划了。”
  “姐,別闹了……我说了,我已经有计划了。”
  他麻木且机械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村民的亢奋却根本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依旧自顾自的交谈著。
  他们信任他,但现在过来盲目的提建议,却更像是在发泄村里死人时的愤怒和害怕。
  建议也没几个好用的。
  但伊万也不可能催促村民们赶紧离开,更不可能说他们的想法也根本不怎么合理。
  所以伊万只能耐著性子,听完每一个人的讲述,然后点头给对方分析点子有什么问题,或是问题实在太大的情况下,他就只能敷衍地重复他有计划了,谢谢对面的好心。
  哎~有时候太热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最后一个人也心满意足地离开后,伊莲娜终於忍不住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喂,伊万,你到底准备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告诉?”
  伊万抬起头,看著姐姐那张写满好奇的脸,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旁边桌上一张画满了复杂图纸的羊皮纸,递给了她。
  “姐,你去找山姆大叔,”伊万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伊莲娜疑惑地接过图纸,低头看去。
  那上面画著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由好多兽皮组成的,臃肿的,庞大的,一个像是马车一样的东西。
  可是,那样的马车,跑起来应该很笨重,也根本没有什么震撼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