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裴惊鹤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一夜鸡飞狗跳,侯爷深感背叛、怒火攻心,当时便想將一碗毒药灌下去,连萧氏一併了结。不料裴惊鹤却趁著眾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不知何时衝出了庄子,藉口为病弱的母亲求医,请来了上京城中连勋爵官宦之家也要忌惮三分的徐院判。”
  “一来家丑不可外扬,二来徐院判背后倚仗的是陛下与荣老夫人,侯爷实在没有胆量將此事真相公之於眾。他只得对外宣称,自己与庄氏是因见萧氏管理庄子过於鬆懈,底下婢僕渐生欺主之心,屡有偷盗財物变卖之事,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才出手替她整顿家务。並且,將那被杖毙的男子说成是背主忘恩的刁奴。”
  “乍一听,这理由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徐院判见萧氏並未反驳,便也信了这番说辞。”
  “当他提出要为萧氏诊脉调养时,萧氏却婉言谢绝,只说已在静养之中,隨后恭恭敬敬地將徐院判送出了庄子。”
  “老奴还记得,当时徐院判曾劝萧氏莫要讳疾忌医,可萧氏仍旧执意推辞,惹得徐院判颇为不悦。他甚至直言,若不是念在已故萧老尚书的情分,又怜惜裴惊鹤一片孝心,自己绝不会三更半夜赶来这一趟。”
  “经过徐院判这一打岔,侯爷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理智也恢復了几分。他意识到,徐院判前脚才亲眼见到萧氏安然无恙,若后脚她便突然被毒死,他自己和夫人绝对脱不了干係。於是,那一夜,萧氏因裴惊鹤的机警侥倖逃过一劫。”
  “然而,裴惊鹤却遭到侯爷的一顿毒打。”
  “年纪尚小的少年郎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上下如同从血水中捞出一般。”
  “侯爷一看到裴惊鹤的脸,就不由得想起那个与萧氏在床榻间缠绵的野男人。他下手时没有半分怜惜,反而只觉得畅快和解恨。”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侯爷与夫人乘马车匆匆返回上京,自始至终,他们都未曾想过重伤留在庄子上的裴惊鹤能不能熬过来。”
  “回府后,夫人仍不住念叨,说萧氏的反应实在反常。裴惊鹤好不容易才请来救兵,萧氏非但不趁机求救,反而摆出一副不识好歹、嫌人多事的模样,生生將徐院判气走了。这般举动,实在令人觉得事有蹊蹺,背后必有隱情。”
  “於是,夫人又差人死死盯住庄子上的萧氏,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需一一报入她的耳中。”
  “这一盯,果然发现了不寻常。”
  “萧氏有了身孕。”
  “夫人得知消息时,萧氏已怀胎一月有余。”
  “那確实是侯爷的血脉。”
  “自亲眼见证侯爷对萧氏痴迷上头后,夫人对她的態度早已不復从前那般放任自流,任其自生自灭。在夫人眼中,萧氏已两次引得侯爷心软,谁知日后还会灌下什么迷魂汤,让侯爷神魂顛倒、做出更多糊涂事来。”
  “老奴……老奴见状,便向夫人提议……”胡嬤嬤额上冷汗涔涔,手心儘是湿黏,说话也不似先前流利。
  终究,这最要命的一关,还是躲不过去。
  该来的总会来。
  胡嬤嬤硬著头皮,继续道:“老奴便向夫人提议……不如用一碗加重了红的墮胎药,强行灌下去。以萧氏那身子骨,必定性命难保。即便侯爷日后知晓,也只会觉得夫人是一心为侯爷著想、维护侯府清誉,绝不会责怪於她。”
  “毕竟在侯爷眼中,那胎儿只会被当作是萧氏与野男人私通所留下的孽种。”
  “以我对夫人的了解,本以为她定会採纳此计。谁知她服药偽装出有孕之象,转而告知侯爷自己已怀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侯爷闻言大喜,此前因萧氏而生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他连声表示夫人才是愿与之携手一生之人,坦言前些时日自己是鬼迷心窍,竟一度打算將萧氏接回府中、让她与夫人共掌中馈,甚至还要认回裴惊鹤作为侯府大公子。说到动情处,他不禁感慨上天有眼,不忍看他继续错下去,更感激夫人一片真心始终等候他回头。”
  “自那以后,侯爷与夫人的感情愈发深厚,甚至比大婚之初还要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这……”
  “这也正是侯爷曾经格外疼爱、娇宠六姑娘的原因。感情最浓时生下的孩子,终究是更得父母欢心的。”
  “当时,我还未能看透夫人的真正打算,只以为她是想借有孕之机,既加深与侯爷的感情,將来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將萧氏的孩子夺到自己手中,让那孩子认仇人为母,再借他之手,彻底除掉萧氏。”
  “后来,到了萧氏临產之日,夫人也佯装生產。”
  “萧氏本就处境艰难,加上身怀有孕一事不敢声张,既不能请大夫,也不敢找稳婆,就连平日的安胎药,都是裴惊鹤自学医术勉强调配的。”
  “妇人生產自古如闯鬼门关,更何况萧氏这般既无法好好养胎、又无稳婆相助的,仅靠裴惊鹤那点粗浅的医术,又怎能平安生下孩子?”
  “最终,萧氏因大出血奄奄一息,拼尽最后一口气,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婴。”
  “而后,夫人安插在庄子上的人,用一个死婴偷偷换走了萧氏刚生下的女儿。”
  “萧氏死不瞑目,而裴惊鹤瞧那死婴不是胎死腹中之兆,便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以为是夫人暗中操纵、偷梁换柱,认定侯府中新添的那个婴儿,就是他的亲生妹妹。”
  “只因那夜在庄子中,他恳求侯爷与夫人饶过萧氏时,曾无意间搭过夫人的手腕,不是有孕之象。”
  “在萧氏落葬之后,裴惊鹤身披麻衣,跪在了永寧侯府门外。他声称既已为亡母送终,如今理当回府尽孝於父亲膝下。毕竟当初萧氏被休弃时,他正是以侍奉母亲为由才前往別庄的,且他侯府嫡长子的身份仍在。”
  “其实,裴惊鹤是担忧萧氏拼死生下的女婴在夫人手中受苦,一心想要回府守护一二。”
  “裴惊鹤这般光明正大地一跪,侯爷与夫人纵然再不愿,也不得不允他回府。”
  “裴惊鹤回府后,表现得极为温厚纯良。”
  “他仿佛全然忘却了萧氏与夫人之间的仇怨,日日前往折兰院晨昏定省,风雨无阻。不仅如此,对谨澄公子等人也格外关爱友善,颇有一种“弟虽不恭,兄仍友善”的气度。”
  “起初,夫人心中十分疑惑,总觉得裴惊鹤包藏祸心,不过是借这副温良模样先站稳脚跟,再图谋不轨。直到她发觉,裴惊鹤对她新添的女儿格外上心,甚至曾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房中探望。”
  “夫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定是之前办事的下人不够周密,让裴惊鹤看出了破绽,知晓是她偷换了萧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