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您从一开始就中了夫人的计!
  喜的是,如果裴桑枝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他头上就少了一座大山,他也不至於被处处掣肘,活成这副憋屈窝囊的鬼样子。
  忧的是,那他做荣国公岳丈的尊荣岂不是也要飞走了。日后,没了这尊大佛,永寧侯府的荣华富贵该指望谁啊。
  永寧侯心乱如麻。
  而萧凌则是没有永寧侯这般复杂又变来变去的心绪,只有满腔的惊喜,一双眼睛就差直接粘在裴桑枝身上了。
  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浮现脑海。
  他的猜测,是不是要成真了。
  裴五姑娘是惊鹤表哥的妹妹,也就是他的表妹?
  那枚镶金嵌玉的锁扣,定是惊鹤表哥留给她的凭证!
  姑母的女儿啊。
  这份失而復得的欢喜,沉重得让他想要落泪,却又脆弱的让他不敢呼吸。
  他怕这份惊喜是泡沫,指尖一戳就破,太阳一晒就消失。
  所以,他只能压下心底所有翻腾的声响,静静地等待一个结局。
  裴駙马脸上是一片清澈见底的茫然,全然不解其意。
  反观周域,则是视线微妙地在裴桑枝与胡嬤嬤之间打转,电光石火间,心下雪亮,明白了大半。
  裴五姑娘不简单啊。
  庄氏若要灭口,一个陪嫁嬤嬤岂能逃脱,又怎能安然至今,甚至敢在此处闹腾。
  除非,这个嬤嬤找到了护身符。
  撬开庄氏陪嫁嬤嬤的嘴,绝非易事,足见其手段。
  可怜萧氏,昔日空有主母之名,却无自保之智。倘使她能有裴桑枝几分机敏刚强,而非一味柔弱可欺,她们母子又何至於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想到死於淮南灾民暴乱的裴惊鹤,周域忍不住唏嘘。
  有一颗君子的仁善坦荡之心重要,但却不能仅有仁心,没有手段。
  萧氏教子的法子,他不敢恭维。
  “萧氏之死?”裴駙马眉头紧锁,诧异地反问:“可她不是缠绵病榻多年,最终不治身亡的吗?”
  “而桑枝的身世,真假千金之事早已是上京城街头巷尾皆知的话题,难道这其中还藏著什么不为人知的隱秘?”
  “你且细细说来。”
  他如今总算琢磨过味儿来了。母亲当年执意为他过继嗣子,哪里是怕他膝下空虚、香火无继,分明是怕他日子过得太寡淡,特地给他寻些“乐子”。
  你瞧,自打有了这嗣子,一桩桩、一件件堪比传奇话本的离奇事儿,可就纷至沓来了。
  胡嬤嬤战战兢兢地抬眸,覷了永寧侯一眼又一眼,神情中的恐惧几乎要满溢而出。
  永寧侯的神经瞬间紧绷,怒斥道:“你看本侯做甚!”
  这条疯狗,不会是要咬他了吧!
  裴駙马:“不必看他,有话直说。”
  “在本駙马的酌寒院,还轮不到他造次。”
  裴桑枝:胡嬤嬤这戏可是真的足啊!
  胡嬤嬤闻言似是终於得了依仗,心下一横,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高声道:“求駙马爷明察!五姑娘並非当今夫人与侯爷的女儿,她的生母,实是已故的萧夫人!”
  “当年夫人其实並未有孕,自得知別庄的萧夫人怀了身孕后,便暗中服用假孕之药,偽造出喜脉之象。更是日日將软枕缚於腰间,逐月增加厚度,佯装胎象渐显。待萧夫人临盆產女后,夫人便用十两银子买通一个老鰥夫,寻来死婴,命別庄婢女以死婴偷换出萧夫人的亲生女儿。”
  “然而,夫人並未將萧夫人之女接回府中抚养。她深恨萧夫人,便將这恨意报復在其女身上,暗中將这孩子与一粗鄙农户的女儿调换,並为农女取名裴明珠,养在侯府做嫡女。而萧夫人的亲生骨肉,则被弃於乡野农家……”
  “老奴敢以性命担保,方才所说字字是真!若有一句假话,叫我立刻不得好死,永世不能再做人!”
  “而萧夫人也並非久病不治……实是產后血崩,又见死婴,深受刺激,当场便含恨而终,至今……死不瞑目。”
  胡嬤嬤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入厅,炸得满堂死寂,只余一片嗡嗡耳鸣,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放屁!”永寧侯气急败坏的爆粗口。
  萧氏给他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连裴惊鹤都不是他的种儿,裴桑枝又怎么可能是!
  他是亲眼看见萧氏跟野男人翻云覆雨的!
  这难道还有假不成!
  “你这老刁奴,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胡嬤嬤抬头,一双眼睛如鉤子般直直地钉在永寧侯脸上,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老奴没有胡说!五姑娘就是萧夫人和您的血脉!”
  裴駙马掰著手指头数,越数,眉头皱得越紧,喃喃道:“你真的是在说什么疯话吗?”
  “萧氏被休弃已逾二十载,可,桑枝过了年才刚及笄,这年岁……无论如何也是对不上的啊。”
  “桑枝怎么可能是萧氏的孩子。”
  “胡嬤嬤,你可不要玷污萧氏的清誉。”
  这么些年,他从未相信过所谓的萧氏与知客僧同榻而眠的丑闻。
  胡嬤嬤眼中掠过一丝讥誚:“这便要问侯爷了!”
  “表面嫌恶萧夫人与知客僧有染,斥萧夫人不知廉耻、水性杨,一纸休书將她遣弃別庄;背地里却屡屡前往“探望”,甚至借酒逞凶,不顾萧夫人挣扎反抗,行不轨之事。”
  “这等行径,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虽说当年別庄中的婢女大多已死散殆尽,可若駙马爷肯下工夫彻查,未必不能寻到些蛛丝马跡。甚至,还能寻得一两位知情的旧人。”
  “况且,当年关於此事的流言蜚语,也並非全然无跡可寻。”
  永寧侯:……
  他做下这些事时,从未觉有何不妥。而今被胡嬤嬤当眾揭开,竟也感到几分难堪。
  裴駙马闻言,狠狠地瞪向永寧侯。
  这是人能做出的事情吗?
  强辱下堂妻,还致其怀孕!
  怒火在裴駙马胸中翻腾,几番压制却反而愈燃愈烈。他索性猛地起身,抓起手边拐杖,狠狠朝永寧侯砸去:“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裴駙马不敢躲闪,只得护住头部,急声辩驳道:“父亲明鑑!这全是那老刁奴信口雌黄,片面之词不可轻信!”
  “当年庄氏怀有身孕,侯府上下人尽皆知,怎会有假?”
  说罢,他猛地瞪向胡嬤嬤,厉声怒吼:“休要在此胡言攀咬!还不从实招来!”
  胡嬤嬤面无惧色,不闪不避道:“駙马爷,老奴並非空口无凭。”
  “夫人昔年所所用的假孕药,老奴仍存有少许。”
  “此外,那个曾为夫人捡来死婴的老鰥夫,至今尚在人世。”
  “当年夫人命老奴付尾银时將其灭口,然老奴见其可怜,心下不忍,暗中嘱咐他携银离京。如今此人正在老奴娘家村中安居。”
  “侯爷!”胡嬤嬤驀然转向永寧侯,目光灼灼:“您始终不愿承认五姑娘是萧夫人与您的骨血,是不是至今仍以为萧夫人当真背叛了您?以为她婚前便失贞於姦夫,失却清白,下堂后仍不知廉耻,与那所谓“姦夫”私会缠绵?”
  永寧侯怔了怔,哑口无言。
  不是吗?
  即便婚前失贞非萧氏所愿,有庄氏的手笔在。
  可她在別庄与那姦夫缠绵悱惻,却是他亲眼所见,铁证如山,容不得半分辩驳。
  “侯爷,您被夫人骗了啊!”
  “您从一开始就中了夫人的计!”
  “萧夫人待字闺中时便以贤德温婉闻名,堪称一家有女百家求,又怎会是那般不知廉耻、沉溺慾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