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试,箭尖直指陆欢歌
  陆未吟一开口,全场譁然。
  姑娘们窃窃私语。
  “她疯了吧……”
  “想出风头唄!”
  命妇们视线交匯,纷纷瘪嘴摇头。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幸好没去结交。
  正在试弓的尚怀瑜露出一丝讽笑。
  他认得陆未吟,永昌侯府的继女,陆小姐的姐姐。
  囂张狂悖,御前失仪,难怪將军府会把她推出去,留下行止有度的陆四小姐。
  此时,在他春梦里待了一晚上的陆四小姐正缩在草垛后头,面容扭曲,红衣落在眼底化为怨毒的鬼火。
  去吧,让她去,让她被猛兽咬死,或是死在谁的箭矢之下,再也別出来。
  轩辕璟从马上下来,坐到彩棚下淡然品茶看戏。
  轩辕赫隨意拉动弓弦,绷起嗡嗡低鸣,神色间满是戏謔。
  “还真不怕死啊!”
  昨晚他那番话,纯粹是挑著由头骂陆未吟一顿,说她是围场里的畜生,根本没想过她会上场,否则也不会让陈墨往她床上放蛇。
  围场里箭矢横飞,且都是货真价实能要命的实心箭头,真不知道该说她无知还是无畏。
  不过,要真有人把她射死在围场里头,他倒也乐见其成。
  於是他站起来走到台前,“父皇,陆小姐武艺高强不输儿郎,此番上场定能大显身手。”
  彩棚下,容贵妃重重搁下茶盏,扶额闭目没眼看。
  这个蠢货,谁都没说话,就他长了嘴。
  他和陆未吟本就有过节,谁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皇帝没搭理他,阔步走到台边,凝沉的目光盯著下方那抹张扬的红,恍惚间倒像是见到了苏婧少时的样子。
  大雍女子既能上战场,也能上围场,陆未吟请缨不算坏规矩,但箭矢无眼,他不能拿人命去冒险。
  “你这丫头倒是胆色过人,不过这围场如战场,不是说上就能上的。”
  帝王睥睨的鹰眸透出锋锐的光芒,还隱隱带著几分期待。
  “来,给朕看看,虎威大將军的外孙女,到底有多少本事。”
  皇帝定下三道测试,需要三试全部通过,方允她上场。
  第一试,百步穿杨。
  站在百步外,三箭皆中靶心即为过关。
  陆未吟搭弓引箭,连中两靶。
  轩辕赫掀白眼冷笑,“这有什么,我也行。”
  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爆响。
  只见陆未吟的第三箭从靶心穿过,竟將草靶给射炸了。
  清冷的眉眼溢出些许笑意,陆未吟將弓递过来,“鄴王殿下可要给大家露一手?”
  “本王又不是搞杂耍的。”
  轩辕赫冷哼一声,摇著扇子转过头去,正对上容贵妃警告的目光,訕訕的收起扇子,不敢再多言。
  第二试,听声射铃。
  陆未吟站於场中,以她为中心,二十步外以八卦方位悬八只铜铃。
  七响一哑。
  她要做的,是在两箭內射中那只哑铃。
  摇动绳索,铜铃顿时响成一片。
  容贵妃被吵得脑仁儿疼,別过头喝茶静心。
  这一通叮铃咣当的,能射中才是出鬼了。
  正想著,忽然听到有人传报,“稟皇上,中了。”
  抬眼看去,陆未吟已经收弓。
  一名铁甲卫捡起射落的铜铃呈给皇帝,皇帝讚赏的点头,又將铜铃转过来展示给眾人。
  那铜铃下方,果然没有铃舌。
  眾人惊嘆不已。
  从七只哑的里找一只响铃容易,可要从七只响的里面找一只哑铃,其难度翻了数十倍不止。
  陆未吟的箭袋里还有一支箭,也就是说她一次就命中了。
  轩辕赫舔了舔乾燥的唇,嘴硬,“切运气好而已。”
  清走悬铃,马上开始第三试。
  这一次,射的是活靶。
  三名全副武装的铁甲卫骑著同样披覆铁甲的马,手举草靶在场內隨意奔跑,陆未吟骑马追击,在一炷香內,十箭射完三靶就算通过。
  可以射空,但射中人或马即为失败。
  这不仅是考较骑射,还考验胆量。
  活人持靶,可不是谁都敢放箭的。
  不光如此,皇帝还让人把陆未吟的弓给换了。
  先前两试给她的是半石弓,乃是给一些年少的小公子准备的,而现在,皇帝给她换成了一石弓。
  寻常女子,连这张弓都拉不开,更別说马背骑射。
  轩辕璟放下茶盏,深眸凝望场中红衣。
  风卷朱裳如战旗昭昭,青丝飞扬,玉骨岿然,明明站得那样远,却像烙在了眼底。
  不远处的彩棚下,陶怡妒火中烧,指甲几乎快要將掌心给戳破。
  该死的陆未吟,勾搭上鄴王还不够,如今连昭王殿下也……不会不会,不会的,殿下才罚斥过她,又怎么可能看上她?
  这样想著,陶怡心里稍稍舒坦一些,对陆未吟的憎恶却丝毫没有消减。
  譁眾取宠,就让她进林子被猛兽吃掉好了。
  场中,陆未吟面对递来的箭袋,並不接,而是从中取出两支箭,放进腰间还剩一支的箭袋里。
  她望向高台,唇角轻扬,眸光沉静,“皇上,三支足矣!”
  全场再度沸腾。
  “她这是做什么?真当自己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狂妄,狂妄至极!”
  陶怡垂眸,甩著帕子佯装掸腿上的灰,“姑娘家哪敢真进围场?人家隨口说说,你们还当真了。”
  她意有所指,在场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通。
  原来如此!
  这陆未吟压根儿没真想进场围猎,出够风头,再借未通过测试,顺著梯子就下来了。
  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质疑的声音隨风传进轩辕璟耳朵,他忽然站起来,走出彩棚,冲皇帝拱手道:“父皇,儿臣觉得不用试了。”
  皇帝掀起眼皮,“昭王何出此言?”
  “儿臣觉得此试难度有些大了。在场不乏骑射精通者,有几个敢保证自己能三箭三中?”
  说罢,他又转向陆未吟,苦口婆心的劝告。
  “你既承苏氏將门血脉,就该顾全先祖威名。今日若有一箭之差,不光你自己蒙羞,更是折损门楣,依本王之见,还是到此为止吧!”
  皇帝若有所思,也看向陆未吟,“丫头,昭王言之有理,你可愿现在弃试?”
  陆未吟不假思索,“谢陛下和昭王殿下好意,臣女不愿。”
  轩辕璟摇摇头,似乎觉得她有些不识好歹。
  “父皇,虎威大將军护国有功,其身后英明不该隨意被后人折损。儿臣提议,若陆未吟败试,应当受罚。”
  轩辕赫一听来劲儿了,立马上前道:“二哥所言极是,儿臣附议。”
  场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皇帝眸光深沉,似笑非笑,“好,若是败试,便罚陆未吟禁足忠烈祠百日,抄礼经百遍,以示惩戒。”
  轩辕赫有些失望。
  禁足和抄写有什么意思,不痛不痒的。
  依他来看,就该打一百军棍,再背著罪己书吊到城门楼上掛个十天十夜,那才对得起苏大將军的英灵。
  可轩辕璟抢先一步说了“父皇英明”,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原以为这就该开始了,却见轩辕璟再度开口,“父皇,既定下败试之罚,是不是也该有过试嘉奖?”
  陆未吟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铺垫了这么多,总算说到正题了。
  这轩辕璟,还真是个不错的盟友!
  皇帝短暂思考,冲旁边吴尽言吩咐了什么,而后望著陆未吟说:“朕有一桿紫电龙吟破阵枪,刚好带来了,恰与你名字相应,你若过试,朕便赏赐给你。”
  很快,吴尽言领人拿著一桿长枪过来。
  皇帝到手里,起势一挥。
  紫檀嵌金丝製成枪身,在日光照耀下,挥刺时紫光瀲灩,凌厉破万钧。
  陆未吟眸光微动,墨瞳深沉如夜。
  龙吟枪,竟是御赐的!
  前世,大捷回京后不久,有一阵子,陆奎突然开始早起练功,手里握的正是这桿枪。
  陆奎谎称是特意找匠师打造,她想拿到手里仔细看看,陆奎都没同意。
  没想到会在今日再见这桿枪,这一次,她势在必得!
  由於定了奖惩,这第三试的阵仗都变得不一样了。
  沉沉鼓声响起,陆未吟踏蹬上马,裙摆破风。
  三名铁甲卫满场飞奔,身快如燕,手里举著的草靶仿佛缩成了巴掌大一个点。
  旁观眾人尚且需要视线紧隨才能看得清,骑在马上的陆未吟估计只看得到一点虚影。
  別说三箭,就是三十箭,也不见得能射完三个靶。
  不知不觉,香已过半,陆未吟全程都在追著活靶跑,连弓都不曾拉过一下。
  一开始还全神紧盯的眾人渐渐放鬆下来,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只等著陆未吟香尽败试后入场围狩。
  陆欢歌换回裙装,款款走向陶怡。
  陆未吟珠玉在前,她若再骑马出场,就成了东施效顰,只能放弃。
  陶怡拉著她坐下,很是激动,“快来,有好戏看了。”
  陆欢歌笑容明媚,故意忽略尚怀瑜一路跟隨的目光。
  她把眉毛画浓了些,胭脂淡抹,发间一支梔子银簪,不时托腮瞪眼的娇俏,全是为了投尚怀瑜所好。
  果不其然,尚怀瑜的眼珠子都快落到她身上了,直到尚国公轻咳提醒才收回视线。
  尚国公犀利的目光看过来。
  陆欢歌装作毫无察觉,实际背心已经沁出一身冷汗。
  前世,她没跟尚国公打过交道。
  落水被萧北鳶救起后,回到永昌侯府,她装病待在房里,想方设法的给尚怀瑜传信。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把茶楼约见的消息递进国公府,可到了日子,推门看到的却是国公夫人那个恶婆娘。
  不仅被羞辱一通,还把她押送回侯府,挨了死老太婆一顿训斥,又被禁足了三个月。
  等三个月后再『偶遇』尚怀瑜,那个没良心的,竟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尚国公两口子都不是好糊弄的,要想成事,必须避开他们,从尚怀瑜身上著手。
  陆欢歌逕自盘算著,忽然听到旁边陶怡倒吸一口凉气。
  抬眼看去,只见场上的陆未吟拉弓引箭,正正瞄准她所在的位置。
  惊扩的瞳孔中,倒映出陆未吟冰冷冷漠的脸,还有直射而来泛著冷光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