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命格与太子相衝,於国本恐非福祉
  口諭上没有提到陆未吟。
  她单有一封圣旨。
  “……寧华郡主,毓秀钟灵,兹特命尔为千秋节典星官,领献星之仪,代呈星斗之辉,以表天人交感。”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高亢扬起,震得陆未吟耳膜疼。
  千秋节,正是指太子生辰。
  太子生辰有一吉礼,称为献星礼。
  先由钦天监提前推算出太子生辰当夜最吉的星图,再由多名贵女作为星使,手持灯盏,於高台之上按星图方位站立,构筑出吉祥星图,寓为眾星献瑞,福泽储君。
  率领献星之人,便称典星官。
  圣旨宣读完毕,陆未吟頷首接过,沉静的眼底掠过一丝戏謔。
  躲过了中秋的赞礼女官,躲不过典星官,而秦见微那个赞礼女官,现在都还在姑祖母床前『侍疾』呢。
  让她给太子献瑞……她倒是能献,就怕太子接不住。
  “阿吟,来,我有话跟你说。”
  传旨太监走后,苏婧把女儿叫过去,待丫鬟奉上茶,便由清澜守在门口,一看就是有要事交代。
  陆未吟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圣旨,忽然意识到什么,幽深眼底漾起淡淡微光。
  母亲知道她的心意,永昌侯应该也不想让她当太子妃,他们该不会也是想借这个典星官做点什么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苏婧问:“阿吟,你可知圣上钦点你为献星礼的典星官,背后有何深意?”
  陆未吟也不装傻,“眾女执灯献瑞储君,有辅佐之意,想来,这献星礼的多名贵女,实为初擬出来的太子妃人选,而我作为典星官,便是圣意之首选。”
  苏婧点头,“正是如此。”
  她望著女儿那双与在將军府截然不同的深眸,眉宇间闪过疑惑,又很快释然。
  阿吟来到侯府,经歷了那么多事,自然和当初在將军府大不相同,没什么奇怪。
  苏婧微微前倾,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母亲问你,你不想当太子妃,对吧?”
  陆未吟站起身,明確且坚决的表明自己的態度,“对,女儿不想。”
  “既然不想,那咱们就沾都不往上沾。”
  苏婧起身拉住她的手,眉梢微挑,附在她耳边悄声交代了几句,而后问:“记住了吗?”
  陆未吟笑起来,眼里闪著亮晶晶的光,“记住了。”
  前世在陆奎他们面前,她比现在还要坚决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寧肯隱姓埋名闯江湖,也不愿入宫当什么太子妃。
  可他们从来不在意她的想法,他们只会想,陆家若是有了一个太子妃,成了皇亲,便能在这京中高门里更上一步。
  陆未吟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前世的事了。
  如今她有母亲,有家人,有他,所求所念都在趋於圆满,此刻再想起陆奎他们,內心已经毫无波澜,只是会更加珍惜自己当前所拥有的一切。
  永昌侯掐算著时间,等苏婧母女俩谈完事才回来,陆未吟顺势告退,回到千姿阁后,马上写了信给轩辕璟送去,告诉他永昌侯这边的安排。
  其实两边计划不谋而合,但也得通个气,免得在筹划布置时撞个猝不及防。
  下午轩辕璟回信过来,陆未吟看后焚毁,瞳孔间映出跳动的火苗,涌起的热意轻轻掀动鬢间碎发,久违的显出几分凌厉。
  转眼到了太子生辰这天。
  辰时正,宫钟九鸣,声震苍穹。
  太极殿前,百官依品级肃立,丹陛左右,鑾仪卫甲冑鲜明,整齐列队持戟静立。
  太子身著庄严繁复的九旒袞冕朝服,端然立於高阶之上。神色端凝,目光平视,欣然接受著这天下至极的尊荣与供奉。
  俯仰之间,他的视线精准落到正俯身下拜的轩辕璟身上,唇角极细微的往上勾起,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满足。
  再得父皇偏宠又如何?还不是得臣服在他脚下跪拜叩首。
  在一国之君眼中,最重要的永远是江山社稷,而他这个国之储君,便是社稷的根本。
  哪怕只是早出生几个时辰,也得依长幼之序,这就是命。
  轩辕璟这个死瞎子,从出生就註定了得跪他拜他的命。
  视线一侧,太子又看向轩辕赫。
  轩辕璟是如此,轩辕赫亦是如此,哪怕背后有容贵妃百般筹谋,也架不住他自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年前为了个女人被容贵妃罚跪,消停没几天又开始暗中寻摸琴姬,气得容贵妃给他找了个脾气火爆的侧妃想镇一镇,结果反被他驯得跟鵪鶉一样,一直没见露面,听说是脸被打坏了,一直没见好。
  一想到侧妃,太子的心一下子就飞远了。
  絮儿说侧妃也可以,可他怎么忍心让她当侧妃?
  尤其父皇还相中了陆未吟当太子妃,一个能猎熊能杀胡人的母夜叉,成天板著个脸,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有她压在絮儿头上,絮儿还能有好日子过?
  但他心里也清楚,太子妃的位置,絮儿也是不合適的……
  他甚至想过找勛贵门户收养絮儿当义女,抬一抬她的身份,可是能答应此事的必然都是他阵营的人,依旧无法增添助益。
  自赵家家道中落,此事就变得无解了,每每想起都让太子烦闷至极,一走神,险些连礼官的呼唱指引都没听见。
  与此同时,皇帝正在御书房內批阅奏摺。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故太子千秋受百官朝贺时,天子无需露面。
  皇帝放下硃笔,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视线不自觉飘向案头上单放出来的几本奏疏,薄唇紧抿,嘴角向下压著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
  吴尽言从外头进来,打量著龙顏,躬下身,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恭敬,“皇上,周大人跪晕过去了。”
  “晕了就抬下去。”
  皇帝语调如常,只眉心拧得更紧了些。
  献星礼上的星使,需得是生辰八字与太子相合之人,他挑选了十名贵女,將其生辰交给钦天监去合。
  合完,十个里九个都与太子相宜,唯独陆未吟,与太子命格相衝,五行相悖,非但不能相生相辅,反有交征之势。
  钦天监屡屡上书,自他降下圣旨命陆未吟任典星官后,钦天监监正周正枢就日日来跪。
  晕一回抬一回,第二天又来。
  皇帝坐直一些,准备继续拿奏摺批阅,手伸出去,却鬼使神差的拐个弯,拿起旁边钦天监的奏疏。
  目光在“此女命格与太子相衝,於国本恐非福祉”几个字上短暂停驻片刻,又猛地合上,重重扔回御案。
  他就不信了,一个小女子,还能影响了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