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尔等,將死之人!
  苍朔缓步上前。
  低头凝视铺在桌案上的地图,剑眉紧锁。
  沉吟稍顷后,屈身道:“陛下,镇玄台乃我朝北境要塞,若以红夷大炮轰击,恐有不妥!”
  林烬微微点头。
  镇玄台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道巍峨的双层城墙。
  大渊皇朝歷时数十年才筑成此台,其本意正是为抵御北方草原铁骑的南下侵袭。
  一旦毁坏。
  不仅边关屏障尽失,重修之工程浩大,纵有將作监宇文愷亲自督造,也绝非易事。
  “陛下。”
  张辅谦端详地图,进言道:“既然大炮威力过甚,可否改用朔风弓骑进行箭雨覆盖,实施大面积射杀?”
  “不可!”
  未等林烬开口,苍朔已断然否决:“镇玄台地势居高,若自下向上仰射,箭矢威力骤减,难以造成实质损伤。”
  张辅谦欲言又止,终是默然。
  林烬指节轻叩案面,目光幽深,陷入沉思。
  红夷大炮恐毁要塞,弓箭亦难仰攻。
  镇玄台內守军高达三十万,常规攻城更是伤亡惨重——
  此局,似是无解。
  “嗯?”
  林烬忽然仰首,眼神锋锐:“镇玄台內,至多可容纳多少兵马?”
  苍朔虽惑,仍如实答:“末將曾研判,至多十万。”
  林烬眸中精光一闪:“既如此,拓跋灼所称三十万大军,必不可能全数囤於台中!”
  苍朔顿时明悟:“陛下之意是……余下二十万,实则驻扎境外?”
  “不错!”
  苍朔仍存疑惑:“可即便分出二十万,镇玄台天堑横亘,欲歼城外之敌,必先攻克台中十万守军。”
  林烬手指倏地点向地图北侧,语调沉稳:
  “那若从背后……也就是狼庭草原的方向发起突袭呢?”
  “什么?”
  苍朔与张辅谦皆是一怔,面露愕然。
  两人不约而同的举目相望,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镇玄台东西两侧山势险峻,高耸入云,纵是武道高手也难翻越,更不必说万千铁骑?
  林烬虽为陆地神仙,可踏空而行,但大军岂能飞渡?
  苍朔抓了抓头髮,苦笑道:“陛下,这……怎么打?总不能让將士们长翅膀飞过去吧?”
  林烬却只淡淡一笑:“届时,尔等自会知晓。”
  他望向帐外墨色深沉的夜空,低声下令:
  “传令三军,埋锅造饭,休整一夜,明日兵法镇玄台!”
  苍朔与张辅谦对视一眼,虽心有疑惑,仍齐声应命:
  “是!”
  ……
  狼庭。
  王庭大帐。
  帐內烛火通明,气氛凝重。
  牛油巨烛噼啪作响,將帐內眾人的影子拉的忽长忽短,宛若鬼魅乱舞。
  左贤王与左谷蠡王站立左侧。
  右贤王位於右侧,身后一眾武將肃立。
  高踞首座的大单于拓跋宏体魄魁伟,气息沉厚如山,虽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属於陆地神仙的磅礴气机仍无形瀰漫,令人生畏。
  拓跋宏双眼如鹰,冷冷俯视跪在帐中的身影,声音幽沉:
  “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拓跋灼匍匐於地,语带悲愴:“大单于,臣弟所言,绝无半字虚妄!”
  他喉结滚动。
  眼前恍若再度浮现那漆黑炮弹坠地、爆裂四射,狼庭勇士血肉横飞、肢骸破碎的可怕景象,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那名为红夷大炮的武器……实在骇人。臣弟所率十万大军,仅遭一轮齐射,便已死伤惨重,阵型崩溃……”
  “哼!”
  一记冷哼骤然打断。
  左贤王拓跋烈视线轻蔑的扫过拓跋灼:“废物!葬送我狼庭十万勇士,竟还有脸逃回?”
  他手按刀柄,五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狼头刀鍔在烛光下泛著冷光。
  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连珍贵的十座狼怒拋石塔也尽数被毁。
  若非拓跋灼是自己族亲,他早已拔刀將其斩於帐下。
  拓跋灼浑身一颤,噤若寒蝉。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毯上,不敢抬头。
  拓跋烈转向拓跋宏,行礼道:“父汗,若这废物所言不虚,大渊红夷大炮这般威力,只怕铁脊城二十万大军,乃至镇玄台的三十万人,皆难以抵挡。”
  拓跋宏背靠王座,眸色深邃,略一頷首:“传令,铁脊城守军立即撤离,至於镇玄台……”
  他冷笑一声,粗獷的脸上掠过一丝篤定:“他们不敢轻易炮轰!”
  “为何?”拓跋烈不解。
  拓跋宏徐徐起身,魁梧的身躯仿佛山岳移腾,那股属於陆地神仙的隱晦威压使得帐內眾人纷纷低头。
  “镇玄台乃大渊北境命脉所系,犹如门户,他们岂会自毁倚仗?”
  他深知大渊。
  此要塞战略地位极其重要,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能主动摧毁。
  更何况。
  即便大渊真敢炮轰,狼庭大军亦可暂退,任其破坏。
  一旦镇玄台崩塌,横亘在狼庭与大渊之间的天堑便將荡然无存。
  届时。
  狼庭铁骑南下,便如踏入无人之境,纵有红夷大炮,又如何守得住十数里长的广阔边境?
  沉默片刻。
  拓跋宏语气转冷:“最多五日,孤便可再进一步,届时,就算大渊太上皇亲至,孤亦能斩之!”
  拓跋烈眸泛激动:“父汗,您要突破陆地神仙中期了?”
  拓跋宏缓缓摇头,眉宇间闪过些许惆悵:“一境一天地,突破中期,何其困难,只是稍有精进罢了!”
  儘管这样。
  一旦成功突破,他有信心,將同为陆地神仙初期的大渊太上皇斩杀!
  他环视帐內。
  “右贤王。”
  “臣在!”
  右贤王拓跋锋应声出列。
  披著深灰狼裘,面容冷峻如磐石,神色锐利,腰间佩戴著一柄弧形长刀,周身散发著久经沙场的沉稳与煞气。
  “你即刻动身,前往镇玄台主持大局。”
  拓跋宏命令道:“孤倒要看看,大渊究竟会选择不计伤亡的强攻,还是……亲手摧毁他们自己的边境要塞!”
  “臣,领命!”
  拓跋锋沉声应道,没有丝毫迟疑。
  隨后。
  拓跋宏不再多言,身形微动,已如幻影般消失於王帐之中。
  只余下帐帘轻轻晃动,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威压。
  拓跋烈等人躬身相送。
  待直起身。
  他瞥向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拓跋灼,越看越觉得恼火,尤其是那副丧胆落魄的模样,更是令人不齿。
  “滚出去!简直丟尽了我狼庭的脸面!”
  “是……是……”
  拓跋灼如蒙大赦,连磕了几个头,慌忙退出了王帐。
  帐外冷风扑面,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无人察觉。
  在他退出大帐、转身离去的那一瞬,眼底深处,有一抹极寒的怨毒之色转瞬而逝。
  “脸面?呵呵。”
  “尔等不过將死之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