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动!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总局。
  办公室里瀰漫著速溶咖啡和香菸混合的焦躁气味。
  侯亮平猛地將电话听筒扣回座机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双眼放光,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有了!终於咬鉤了!”
  他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作势就要往外冲。
  “猴子!你干嘛去?”
  反贪局局长陈海端著个泡满枸杞的保温杯,刚走到门口,就被侯亮平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嚇了一跳。
  “抓人!”
  侯亮平言简意賅,脚步不停,嘴角咧开的弧度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线人刚才来电话,目標出现了!就在山水庄园!”
  陈海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他几步上前,伸手拦住了侯亮平。
  “等等!猴子,你这不符合规矩!”
  陈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异常严肃,“季检察长还没批,没有逮捕令,你怎么抓人?”
  “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侯亮平不耐烦地拨开陈海的手,那股子来自京城、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又上来了,“等季检慢悠悠地走完程序,人早就跑没影了!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他凑近陈海,拍了拍自己这位发小的肩膀,语气里带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听我的,老陈!先把人控制住,带回来!拘捕令,我事后跟季检去补!天塌下来,我顶著!”
  陈海看著侯亮平那张写满“正义”和“功劳”的脸,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朋友了,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是,这种先开枪后画靶子的做法,程序上就是硬伤。
  与其说是雷厉风行的执法,不如说更一场精心策划的栽赃。
  万一出了紕漏,后果不堪设想。
  “你……”
  陈海还想再劝。
  “別你了!赶紧的,召集人手!”
  侯亮平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下达命令,“就说我说的,紧急任务!快!”
  看著侯亮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走廊尽头,陈海只能把剩下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他摇了摇头,拿起对讲机,开始调动人手。
  片刻之后,检察院的院子里警灯爆闪,引擎轰鸣。
  六辆崭新的黑色奔驰执法车排成一列,车身在夕阳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气势逼人,像一支出征的舰队。
  侯亮平一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领带打得不苟。
  他拉开第一辆车的车门,坐进副驾驶,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车队。
  “出发!”
  一声令下,六辆奔驰鱼贯而出,带著尖锐的呼啸声衝上街道,將沿途的一切喧囂都甩在身后。
  侯亮平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掛著志在必得的傲然神色,仿佛他不是去执行一个没有合法手续的抓捕,而是去接受一场万眾瞩目的检阅。
  此时,几辆黑色奔驰轿车,超越了沙瑞金的车,並且进行恶意別车。
  秘书看到沙书记脸色阴沉,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谁?”
  “反贪局局长,侯亮平,例行检查,靠边下车!”
  京海裕华高速收费口。
  几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以一种蛮横无理的姿態,死死地將一辆奥迪a6l楔在中间,车头对著车尾,车身紧贴著车身。
  轮胎摩擦地面留下的黑色抓痕,惊恐的尖叫凝固在了沥青路面上。
  侯亮平站在包围圈外,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下巴微微扬起。
  他年轻的脸上带著一种毫不掩饰的兴奋,那是一种猎人终於將猎物逼入绝境时的快意。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著那辆奥迪车,能用目光洞穿那层深色的车窗玻璃,看到里面那个坐立不安的“大人物”。
  他身后的几名下属,个个神情冷峻,站姿標准,肌肉紧绷。
  奥迪车的驾驶位车门被推开,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脸色煞白,他想说什么,却被一名大汉直接按在了车门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后排那扇纹丝未动的车门上。
  侯亮平很有耐心,他享受这个过程。
  他就是要等,等里面的人耗尽所有的侥倖和尊严,自己走出来。
  他已经能想像到对方那张或惊恐、或愤怒、或故作镇定的脸。
  无论哪一种,都將是他今晚功勋章上最亮眼的一笔。
  终於,那扇门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猛然推开,也没有迟疑不决的试探。
  车门以一种平稳而从容的速度,向外打开。
  一只擦得鋥亮的黑色皮鞋先探了出来,稳稳地踩在地上。
  接著,一条笔挺的西裤裤腿落下,没有褶皱。
  然后,一个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侯亮平的瞳孔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这个人,和他脑海里预演过的任何一个形象都对不上。
  没有大腹便便,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虚张声势的色厉內荏。
  来人身形挺拔,年纪约莫五十出头,两鬢微霜,但精神矍鑠。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夹克,款式简单,质地却极好,在高速路灯惨白的光线下,泛著低调而沉稳的光泽。
  最让侯亮平心头一跳的,是这个人的脸,是他的眼神。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却又异常平静的脸,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似乎都藏著故事,但组合在一起,却是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身上,而是平静地环视著整个场面。
  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惊讶。
  那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种气质,侯亮平从未在任何一个他办过的案子里见过。
  那些厅长、处长,在被他堵住的时候,哪怕表面再镇定,眼神深处的慌乱是藏不住的。
  可眼前这个人……
  他身上没有一毫的“官气”,却有一种比官气更令人心悸的“权气”。
  那种气场是无形的,却沉重如山,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凝滯了。
  侯亮平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错不了!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自己捞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大鱼!
  只有身居高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才会有这种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这绝不是装出来的,这是经年累月的权势浸润到骨子里的东西。
  “终於……抓到一条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