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牢房对话:虚假的眼泪
  凯莎独自走在冰冷的合金迴廊,头顶的微弱灯光將她孤独的身影拉长,投射在粗糙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寂寥与沉重。
  她一步步向下走去,战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內迴荡,如同她此刻纷乱心绪的鼓点。
  这条通往幽禁凉冰牢房的路,每一步都踏在过往的碎片上。
  鹤风… 这个名字如同最隱秘的荆棘,骤然刺入心间。
  那个与她同年出生,在天使学院相识相知的英挺身影。
  那个在仙间星爱情峰顶,与她相拥看尽星海,互诉“真爱”誓言的痴情少年。
  那个在霍夫曼领地的烽火中,面对她声泪俱下、甚至不惜以身为代价的哀求,最终只留下他冰冷绝情的回绝。
  思想与立场的鸿沟,如同怒海的波涛,早已將曾经最炽热的爱恋冲刷得面目全非。
  失去他,是她为“守护”所付出的第一个、也是最刻骨铭心的代价之一。
  父亲霍夫曼… 断头台上那喷溅的鲜血,老父亲临死前望向她方向那最后一眼的复杂。
  大一统战爭的残酷,华燁的残暴,鹤风的所作所为… 这一切交织成她心中永远无法癒合的伤疤。
  父亲的死,让她彻底斩断了与旧时代的最后一丝温情,也让她更加坚定了改变这个弱肉强食宇宙的决心。
  而现在…凉冰! 她唯一的亲妹妹!
  这位从小跟她看不对眼的家人,在梅洛起义最艰难时与她並肩作战的战友。
  她寄予厚望、赋予神圣左翼护卫重任的至亲!
  现在却成了“正义秩序”最大的背叛者!
  传播终极恐惧的绝望论调,鼓吹墮落与绝对自由的混乱,践踏生命的尊严,甚至將自己扭曲成那噁心的褻瀆形態!
  逮捕她时,通过实时投影看著那双眼眸中的怨毒,凯莎的心如同被银翼反覆切割。
  作为天使之王,她付出了太多代价。
  爱情、亲情… 每一次抉择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
  但为了她心中的“正义”,为了守护更多生命不被宇宙的残酷吞噬,她別无选择,只能將痛苦深埋,將王冠戴得更稳,將披风扬得更高。
  然而,內心深处,对凉冰,她依然存著最后一丝幻想,最后一点属於“姐姐”的柔软。
  儘管凉冰在公开场合一次次用尖锐的言辞攻击她的“正义秩序”,儘管她的研究学说已经滑向危险的深渊。
  凯莎依然希望这只是妹妹的叛逆与执拗,而非彻底的无可救药。
  她说著要將她送上正义法庭审判,但心底深处,只要凉冰能真心悔悟,能承认错误。
  能重新变回那个虽然任性但本质善良的妹妹,她这个姐姐… 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原谅她,去保护她。
  这份深埋的、近乎卑微的期盼,驱使著她独自一人走下这幽深的迴廊,来到这禁錮著最后亲人的牢房前。
  她要亲自问问她,给她机会。
  牢房厚重门外,天基王·鹤熙如同雕塑般静立。
  她的面容平静,眼神却复杂地注视著那扇隔绝內外的门,仿佛能穿透物质,看到里面那个让她痛心又困惑的姐妹。
  门內,是一间完全由能吸收和禁錮暗能量的特殊囚室。
  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到极致,只有一张床。
  房间唯一的出口,是一道散发著不稳定波动的淡紫色能量膜,那是牢房的门,也是隔绝內外能量的绝对屏障。
  凉冰此时已恢復天使形態,但眉宇间那股叛逆与邪气並未消散,她正隨意地坐在床边,翘著二郎腿,手里捧著一本书。
  她看得似乎很专注,但微微抖动的脚尖暴露了她內心的烦躁。
  淡紫色的能量膜无声地泛起涟漪,凯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卸下了部分属於王的威严,此刻更像一个忧心忡忡的姐姐。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凯莎的声音透过能量膜传来,带著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著牢房內的凉冰。“你知道你都在做什么吗?!”
  “製造传播什么“终极恐惧”的谬论!为了嚇唬谁?”
  “我吗?!”
  凉冰慢条斯理地合上书,抬起头,脸上掛著那种凯莎最厌恶的、漫不经心又充满嘲讽的笑容。
  她甚至没有站起身,只是歪著头,用轻佻的语气反问:
  “呵呵…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姐姐大人,你的“正义”就是宇宙唯一的真理吗?”
  她刻意加重了“姐姐大人”四个字,充满了挑衅。
  凯莎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知道妹妹对自己突然逮捕她的举动极度不满,此刻正处於最激烈的对抗状態。
  她试图转换话题,软化语气。
  “好…咱们不说这些。”
  凯莎的声音缓和了一些,“那个大时钟…確实很厉害。”
  “但是现在鹤熙在全力研究属於我们天使自己的“知识宝库”。”
  “以我们大家的努力,它绝不会比大时钟差。”
  “你呢,”凯莎的目光重新回到凉冰身上,带著一丝惋惜,“在学术研究上也有著令人惊嘆的天赋和长足的突破。”
  “可是现在呢?”
  她的语气带著痛心,“你放弃了这些光明正大的探索,天天和卡尔廝混在一起。”
  “去研究他发表的那些危险、扭曲、充满绝望的“终极恐惧”理论!”
  “我知道你和卡尔…” 凯莎顿了一下,她確实知道凉冰和卡尔之间那种超越普通学术伙伴的亲密情愫,甚至可能更深。
  “不要提卡尔!”
  凉冰厉声打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和抗拒。
  “和卡尔没关係!”
  “这是我的研究!我的选择!”
  站在凯莎旁边的鹤熙,看到凉冰如此冥顽不灵,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冷而带著劝诫:“天启王…凉冰…”
  “什么天启王!”凉冰再次粗暴地打断鹤熙,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能量膜前。
  隔著淡紫色的屏障,死死盯著鹤熙,又扫向凯莎,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
  “我后来又是神圣左翼!”
  “鹤熙,你信吗?我跟她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她指著凯莎)
  “连我她都能这样对待,都能容不下!”
  “你呢?你跟她是什么?”
  “你和所有人不过是她的臣子!”
  “你跟鹤风才是你的至亲!嗯?!”
  “你哥鹤风当年可是华燁手下头號战將!手上沾满了我们女天使的血!”
  “凯莎连我这个亲妹妹都囚禁关起来,对你这个“前死敌”的妹妹,又能有多少真心?!”
  鹤熙的脸色变得难看,她抿紧嘴唇,脸上覆盖著一层寒霜,却强忍著没有发作。
  凯莎被凉冰这毫无逻辑、充满恶意的挑拨彻底激怒了:“凉冰!”
  “你是什么都要开始怀疑了吗?!连鹤熙的忠诚和我们的情谊都要质疑?!”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即將爆炸的瞬间。
  “呜——呜——呜——!!!”
  刺耳、尖锐、充满最高级別威胁的警报声,如同撕裂布帛般,骤然响彻整个天使之城!连这深入地底的牢房都清晰可闻!
  紧接著,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广播声通过无处不在的通讯系统,反覆迴荡:
  “警告!梅洛天庭核心区域遭受不明入侵攻击!”
  “警告!梅洛天庭核心区域遭受不明入侵攻击!”
  “所有战斗天使!立即进入最高戒备状態!前往指定防御区域!”
  “重复!所有战斗天使!立即进入最高戒备状態!前往指定防御区域!”
  警报声如同冷水浇头!凯莎和鹤熙脸色变了变,凌厉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凯莎眼中的怒火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她猛地转头,隔著淡紫色的能量膜,凌厉如刀锋的目光死死钉在凉冰那张带著一丝错愕、隨即迅速转为幸灾乐祸的脸上:
  “最好別让我知道!这也和你有关!” 她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
  凉冰先是一愣,隨即夸张地耸耸肩,发出刺耳的、充满讽刺的尖笑:“呵呵呵…哈哈哈!”
  “凯莎!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你不是有那个还在研发的、能窥探別人思想的雏形吗?!嗯?!”
  “你读啊!你自己读读我的思想!看看是不是我乾的!”
  她挑衅地指著自己的太阳穴,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疯狂与嘲弄。
  凯莎的胸口起伏,眼眸中风暴肆虐。
  最后凯莎深深地、带著最后一丝复杂情绪看了牢房內的凉冰一眼,那眼神中有愤怒,有警告,甚至还有一丝… 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祈求。
  她猛地转身,对鹤熙斩钉截铁地下令:
  “鹤熙!你留在这里!看好她!那边… 我去处理!” 声音中蕴含著不容置疑的王者威严和凛冽杀机。
  “嗯。”鹤熙立刻应声,眼神凝重而坚定。
  凯莎不再停留,金色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沿著深邃的迴廊向上疾射而去,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牢房內,凉冰看著凯莎消失的方向,脸上的嘲讽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她似乎在等待著什么,计算著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牢房外只有鹤熙静立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守护者。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终於,凉冰放下了茶杯,目光转向鹤熙那挺直的、透著戒备的背影。
  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尖刻,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试图拉近距离的语调:
  “鹤熙?天基王?哦不…”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带著一丝玩味,“曾经的天基王…”
  鹤熙缓缓转过身,银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注视著凉冰:“我並不觉得那个分裂的时代值得留恋。”
  “天使文明分崩离析,女天使之间思想混乱,各自为战。”
  她的回答清晰而坚定,表明了她对凯莎统一意志和“正义秩序”的绝对支持。
  凉冰似乎並不在意鹤熙的回答,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关切”起来。
  “好吧…你一直和外面保持著暗通讯联繫,对吗?”
  “情况怎么样?天城… 真的被攻破了核心区域?” 她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鹤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凉冰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在她看来充满了虚偽与试探。
  她冷冷地回道:“凉冰,很多年后,当你真正冷静下来,回头再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看看你现在传播的思想,你会不会觉得… 特別可笑?特別可恨?”
  凉冰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隨即化为一声长长的、带著无尽“无奈”和“悲壮”的嘆息:
  “唉… 鹤熙,有些事情,看著可笑,听著可恨… 但我不得不去做啊!有时候面对未来多一种做法就多一种希望…”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仿佛承载著巨大的痛苦和不得已的苦衷。
  她猛地从床上站起,快步走到能量膜前,双手按在冰冷的屏障上,眼神“急切”地望著鹤熙:
  “鹤熙!放我出去!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
  “看在我们在怒海並肩作战、在梅洛星同生共死的份上!放我出去!” 她的语气充满了“恳求”。
  鹤熙依旧不为所动,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凉冰的偽装:“凯莎已经亲自前去,如果连她都阻止不了,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她的反问直指核心,带著强烈的质疑。
  “我是主攻时空基因的!”凉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专业”的急切,“我知道问题可能出在哪!那可能涉及到空间扭曲的陷阱!”
  “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打到天城!”
  “那是我姐姐!!!凯莎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啊!!!”
  她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惊住,眼眶瞬间泛红,晶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声音带著哭腔,充满了“无助”和“哀求”。
  “鹤熙… 我知道… 我知道鹤风的死去,让你这个做妹妹的,伤心欲绝…”
  凉冰哽咽著,声音颤抖。
  “大家都是做妹妹的… 你体谅体谅我… 我不想后悔… 我不想失去我姐姐啊…”
  “我姐姐现在需要我… 她需要我的帮助… 求你了,鹤熙… 放我出去…”
  “鹤风的死去”——这五个字,如同最沉重的锤,狠狠砸在鹤熙的心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