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出墙红杏
  马车进柳树村时,天已擦黑,经过村人时,不免让人多看两眼,毕竟村子里的人家,能有一辆骡子车就算可以的了。像这样的朱漆四轮香车,还是少见。
  车辆停当好后,禾草揭开车帘,搭著魏泽的胳膊跳下马车,然后转身再抱两个孩子下来。
  五人一齐进了黑子家,黑子已在檐下点上灯笼,把院子照得亮堂堂。
  院中摆了方桌,桌上摆了好多酒食菜饌,鸡、鱼、蟹,还有鸭掌,鸭信等滷味,农家菜摆了一桌子。
  小豆子见了小宝和安姐儿,三人凑堆围著院子跑,院子里跑闹一会儿,又跑到院子外。
  宋氏和黑子站一边让夏家人先入座,相互让了一番,依次序入座。
  酒过三巡,各人都有了几分酒意,席间相互閒散说话,这时黑子夫妇才知,原来夏娘就是魏兄弟一直苦苦寻找的妻子,夏禾草。
  两人直呼天爷!原来魏兄弟专为夏娘来的,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只因为夏娘丟了记忆,才没办法相认。
  其他人还好,宋氏忍不住抹起眼泪。
  黑子哎呀一声:“好好的,大家都吃著饭,你哭什么!”
  “你晓得什么,魏兄弟苦寻妻子这么多年,总算將人找到,我是高兴的。”
  “行,行,你高兴。”黑子不跟她爭,从来也没爭贏过。
  “夏娘,你们后面怎么打算的?”
  宋氏记得魏兄弟说过,他是京都人士,那可是大夏国的都城,妇人问这话时,对面的夏舟明显僵了一下。
  魏泽接过话:“我们家在京都,等这边的事情安排好,肯定是要回去的。”
  黑子这个时候瞟了一眼夏舟,见他不说话,只顾闷头喝酒,知道他心里定然不好受,照顾了几年的家人,说离开就离开了。那院子往后就只有他孤身一人。
  “你们走后,那个客栈怎么办?”
  魏泽原本是打算把客栈交割出去,不过他临时改了想法。
  “不若这样,宋嫂子和黑子兄弟替我打理这客栈如何?”
  宋氏和黑子怔了怔,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得晕晕乎乎的:“这怎么行,咱们不好占这个便宜,要不把这个店交给夏舟,他现如今也不往衙门去了,赋閒在家,让他去打理,你们又是自家人。”
  魏泽笑了笑:“我们夫妻去京都,怎能將舅哥独独留下,他要隨我们一同去京都的。”
  夏舟猛然抬起头,持酒杯的手一抖,酒水洒落在桌上,眼中焕上光亮,声音却肃板著:“你们去就去,怎么还带上我,我不去,就待在柳树村。”
  禾草嗔道:“哥,小妹不可能把你一人丟下,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和小宝还有安姐儿都不去京都了,就在这儿陪著你,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说完故意嗔了一眼魏泽。
  夏舟听了,反倒斥责起禾草:“你这就不对,既然相认了,你就要顾著自家汉子和孩儿,怎么能守著我。”
  说是这样说,可那翘起的嘴角和自得的表情骗不了人,接著看了眼黑子,又看了眼魏泽,那意思是说,怎么样?我妹子丟不下我!
  禾草给他斟上一盏酒:“哥若是不隨小妹走,小妹就不走,留下来陪著你。”
  魏泽適时道:“舅哥放心,京都那边有房有营生,去了就能安顿,再说小宝也想舅舅,他还总说舅舅是世上最好的人,不看我们,也看著小宝罢!”
  一开始听说小妹和魏泽要带孩子回京都,夏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难受又能怎样,人家才是一家人,他不过是照料了她几年,又不是亲生兄妹,不过是一个没有血缘的兄长。
  別说兄弟了,就是亲生父母,女儿出嫁了,那也是泼出去的水。
  直到他夫妻二人说,带他一起去京都,夏舟面上不在意,心里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夏舟先是沉思片刻,然后问黑子:“我家小妹和妹夫让我去京都,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黑子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偏偏故意做出这副死样,正要打趣他。
  夏舟抢在他前一步开口:“我还是去吧,不然我留下,那个客栈指定是交给我的,哪还有你的份。”
  禾草和宋氏捂著嘴轻声笑。
  黑子气得恨不得擼起袖子跟他打一架,什么毛病!
  这一顿吃得宾主尽欢,院外都听到里面欢笑的声音。
  眾人一直吃喝到月上中天方散,禾草让夏舟同她回客栈歇息,免得他自己在家还要烧火做饭。
  夏舟执意不肯:“我还能在柳树村待几日?这一去不知何时再回。”
  禾草心想也是,这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在他们离开前,让他在家中住几日算几日。
  “哥,这几日你可別再出海了,只在家中休息,听到没?”禾草一再交代,海况瞬息万变,危险万分,就怕他又往海边跑。
  “行了,我知道,你们去罢,天黑,路上注意安全。”夏舟又转头对著魏泽说,“走慢些。”
  魏泽举举拳,將妻小扶上车,拜辞后,驾著马车而去。
  自打禾草同魏泽相认,两人也不分床睡了,日夜歇息在一处,两个孩子,一个有了爹,一个有了娘,爹娘还睡在一起,他们也想和爹娘挤在一个被窝里。
  结果就是两个大人中间,夹著两个孩儿。闹得魏泽看得著,够不著。
  回了客栈,等孩子睡熟了,魏泽抓起女人搭在衾被上的手。
  禾草闭著眼,假装睡了,听见他起身的动作,过了一会儿,脚被他握在掌中,男人掌心粗糲,刮著她的脚痒痒的。
  女人眼睫轻颤,咬著下唇,忍著不出声,以为他见她不醒,就会作罢,自睡去,不承想,这强贼人胆大……先是捏玩了一会儿,然后揉了揉她的脚踝,带向他的身下。
  嚇得禾草忙把脚抽回,从床上坐起,向他打去。
  魏泽將她的手腕擒住,伸出食指压在唇间,示意让她別出声。然后起身下榻,趿上鞋,对禾草张开双臂,姿性隨意懒散,唇齿开闔,无声说著“过来”。
  禾草先看了眼熟睡的孩子,微微弓著腰身,走到男人面前,魏泽如抱孩子那般,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环著她的腿儿,掂了掂,走出了屋子。
  两人进到隔壁的房里,魏泽將人倒放在床上,女人屈起的腿儿如探出墙头的红杏儿,挑逗诱人。
  “你这女人好狠的心。”魏泽说道。
  禾草檀口轻启,哼了一声:“怎么狠心……”
  魏泽直起半边身子,一双眼向下睨著。
  “你说让我独自回京都,不是心狠是什么?”
  “这个话……你也信……”禾草有些受不住,想换一换,偏魏泽不让。
  男人將腔调化成水,问她:“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若她说不是,那如水的腔音,仿佛下一秒就会冻成寒冰,禾草有些耐不住。
  “是……”
  魏泽双手撑在她的脸旁,俯视著她,咬牙道:“我找了你四年,你可知道我的苦,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知我当时的心,若有下辈子,我再不要受这样的苦,换你来迁就我……”
  男人说著眼睛红了,声音也带著颤抖,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宣出。
  这一声声一句句,重重撞进禾草的心里,震得她心摇目盪,不能禁止。
  她的心被狠狠揪住,魏泽的悲伤化进她的体內,跟著她的眼角也落下泪……
  ……
  次日,夏舟起了个大早,打开衣柜,將柜中一套叠得齐整的靛蓝滚黑边衣裳拿出来,穿在身上。
  衣服叠过的地方摺痕明显,其他部位却崭板一样,一看就是没怎么穿过的衣衫。
  夏舟走到院中,准备进灶上弄点吃的,一脚刚踏进灶房门,又退了回来,转身回到屋里,把身上的衣衫脱下,然后再到灶房起火,下了一碗汤麵,端出来,蹲在台阶上呼啦啦吃了,汤汁喝光。
  回到灶房涮洗碗筷毕,再回堂屋,將刚才退去的新衣重新穿上,理了理,然后出了门,绕著村子閒步,这时前面走来一汉子,也是柳树村的人。
  “舟,今天怎么这么閒?不出海了?”
  夏舟挺了挺胸:“不出海了!我要跟我妹子去京都了。”
  那人惊呼道:“去京都?那可是大都城哩!”
  “是,我妹子非让我去。”
  “夏娘怎么突然去京都,她不是被你爹捡回来的么,啥事都不记得了。”
  这时旁边正好路过一群扛著锄头去田里的人。
  夏舟便故意將声音扬高:“她夫家找来了,我这妹夫寻了她整整四年,总算把她找到了。”
  本该下地的一群人,全都围拢上来,你一言我一句地问著。
  夏舟有一句答一句,眾人这才知道,原来夏娘不是什么被富商拋弃的小妾,也不是什么和书生私奔的青楼女子,更不是想不开自杀投湖的苦命人。
  夏娘的男人是京都人士,且家中十分富有,自夏娘走丟后,一直寻找她的下落,这男人现在寻了过来,要带她回京都,而夏舟沾了他妹子的光,也要跟著去京都。
  难怪这几日有马车出现在村子里,且那个男人他们还见过,正是先时买下村尾屋子的外乡男子。
  “夏舟,你这是捡了个宝呢,捡了个福星,你这做哥的也跟著一起享福。”
  “有句话怎么说来著,一人升天,鸡犬得道……”
  其他几人笑闹:“人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夏舟气笑了:“去!去!谁是鸡犬。”
  眾人一笑,各自背著锄头往山上走去。
  夏舟嘴里哼著小调,心情十分好,他还是不习惯穿得太正经斯文,於是把衣袖擼了起来,往前走去,经过一个院门前,本来走过了,又倒退回来,也不敲门,径直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