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替身
  其实那一日爬山,一直有人在跟著他们,魏家二房姐妹先行,引开了一部分,魏泽落后引开了一部分,剩下一小部分被魏秋解决了,这才带了禾草逃离。
  那晚,魏秋说要去林间方便,就是將跟隨的眼线解决掉。
  禾草看著魏秋,总觉得他话里还有话:“他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女人的问话,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多多少少明白魏泽的用意。
  “姨娘,为何要问那么清楚,大哥哥让我照顾你,他將你託付给我了,我会代他照顾你的余生。”
  禾草摇头,不愿承认,魏泽不要她了,他怎么会不要她!
  魏秋轻嘆一口气:“哥哥的身体,姨娘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知道了?”女人张了张嘴,艰难出声。
  “大哥告诉我了。”
  “后面还有几十年可活,我都不怕,他怕什么,只要两人在一起……”
  魏秋將禾草的话打断:“孩子。”
  “什么?”
  “孩子,这个毒会延续给子嗣,大哥今生不会有子嗣,他不忍你孤独终老,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替姨娘考虑,所以,秋儿求姨娘也体谅一下大哥的苦心,替他想一想罢。”
  那个毒会传给孩子?她和他的孩子,福安,度儿,还有初儿,禾草突然一阵心绞,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光影全都打散,耳中嗡嗡发响,眼前的影儿慢慢重聚,交叠在一起,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俯身看著她。
  声音从很远很远传来,那声音带著风的急,带著水的湿润,跋涉了好远的路,再次响起,一声比一声清明。
  “禾儿——”
  “禾儿——”
  “醒一醒——吾妻,醒来罢——”
  然而一个力道,將她拉回:“姨娘!”
  “姨娘!你怎么了!”
  禾草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人,是魏秋,男人脸上神色十分难看,眼中溢满了恐慌。
  禾草揉了揉头,一只手仍抚在胸口上,心乱撞著,额上出满了细汗。
  魏秋忙倒了一杯凉饮递到她手里:“胸口不舒服?”
  他十分后悔,不该告诉她这些话。
  禾草抿下一口茶水,缓了缓,胸口好受了些:“秋哥儿,我把你当弟弟看待,没有男女之情,你应该知道。”
  魏秋又是一声苦笑:“姨娘都没和我生活过,怎么知道没有男女之情?”
  禾草起身,打开房门:“我心中只有你哥哥一人。”
  说罢就要离开,魏秋的声音从后传来:“我不介意做哥哥的替身。”
  禾草猛地一怔,头也不回,出了魏秋的房间。
  山中的夜是静的,禾草躺到床上,回想刚才魏秋说的话,魏泽想让魏秋代他照顾自己。他保她逃离京都,又让魏秋护著她。
  这一次,魏泽从曲源县去京都太晚,根基浅,束住了手脚,他只能以这种方式送她离开,可魏家的其他人怎么办,周氏,还有魏家二房,这些人怎么办?
  想著想著,矇矓睡去。
  次日,魏秋起身,看了眼对面的房间,门仍闭著,於是到院中洗漱,待洗漱毕回了屋子,对面的门仍关著,房內没有一点动静,於是上前敲响房门。
  敲了几声,里面仍是没有声音,男人心里一突,將门大力推开,一眼看去,鬆了一口气,便隔著距离,叫了几声,发现叫不醒,又上前推了她好几下。
  女人这才悠悠转醒。
  “你怎的进我屋里了,像什么样子,快快出去。”
  魏秋齜牙笑了笑:“姨娘昨夜没少看我的,我在门外叫你,叫不醒,这才进来的,不承想一大早反被姨娘训斥。”
  说罢扬著头,大步出了房间。
  禾草撇了撇嘴,不得不感嘆,年轻就是好啊,受了伤,才睡一夜,精神就迴转了。
  用罢早饭,禾草见魏秋又要出门,问他:“你身上有伤,还出去?”
  “这么点小伤当什么。”
  “还去山上干什么,你出来身上会没带银钱?”禾草乜了他一眼,“我看你演上癮了。”
  魏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之前为了在她面前装猎户,不得不每日上山狩猎,他虽弓马嫻熟,却不识山况,也不会爬山,每回出去,还必须带著猎物回来,为此,身上时常掛彩,上次他一脚踩空,差点坠落崖底,险些丧命。
  男子訕笑道:“有钱,有钱。”
  禾草走到树下,避开刺眼的阳光,招手让魏秋也走到树下,问道:“秋哥儿,马车在外面?”
  “在。”
  “你带我去一趟这附近的镇子。”禾草见魏秋面露难色,继续道,“放心,他费了那么大的苦心,就是为了让我远离危险,我不会给他添乱,你不是说待他功成,我们便可以出山么,那我就等他功成,我会在这里等他来。”
  等他功成,她非要狠狠骂他一顿,不行,骂不解恨,她还要打他,把他打疼,想甩开她?没那么容易。
  “那去镇上做什么?”魏秋问道,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其实並没太远,上次她问他,去一趟附近的镇子需要多久,他哄骗她,说需要两日,其实来回一个时辰就够了。
  “买个大一点儿的桶,再买些其他的生活用品。”
  既然要在这里长住,又有这个条件,生活上还是过细一点。
  魏秋见她想通了,自己也不用时刻提心弔胆,怕被拆穿身份:“姨娘稍等,我去把马车赶来。”
  禾草“嗯”了一声,进到屋里,拿著角壶装了些水,待魏秋把马车牵来,出了院门,將院门上了锁。
  魏秋正待搀扶她上马车,不承想女子摆了摆手:“不用,我就坐在车辕上,咱们也可以说说话,看看山野间的景儿,呼吸林间的气息。”
  魏秋哪有不应的,巴不得一声儿,將禾草扶到车辕上坐好,自己坐到另一边,驾著马车往山脚下的小镇行去。
  路行山野,两边峭壁对峙,依青天鰲山穿云,千绿万翠野鸟鸣啾。
  因扒了蓝玉这层皮,魏秋在禾草面前也端不起架子,於是禾草问他什么,他也不再刻意隱瞒。
  “他驻守之地是不是也在附近?”禾草问道。
  魏秋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边境线很广,我也不確定大哥如今在何处驻扎。”
  两人到了镇上,这是一个坐落於山脚下的小镇,不像大城镇人口密集,他们乘著车,不一会儿就把小镇走完,把生活一应所需买了,又买了些吃食。
  正巧也到了饭时,两人肚子有些饿了,魏秋將马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前,小二出来將马车拴好,二人进到饭店,点了三盘小菜,並一壶茶水。
  饭店中陆续进来食客,等饭菜时,閒散聊天。
  “听闻北楚派了一员大將,居然让西縉吃了一次败仗。”一人说道。
  “我看是侥倖而已,西縉比北楚强太多,哪一次不是北楚割地赔款收场。”
  先前那人接话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听闻这位魏姓將领不过二十来岁,如何敌得过西縉强兵。”
  “管他呢,反正咱们这里谁也管不著,就当热闹看了。”
  “这话不对,如今两国爭战才顾不上咱们这弹丸之地,待他们分出胜负,咱们这里只怕也要被波及。”
  “乱世下,哪里有绝对的安寧之地,都是偷生苟活罢了。”
  魏秋看了一眼禾草,见她面色平静,放下心来,他就怕她听到大哥的消息,然后不顾不管地去找他。
  饭菜很快上了桌,二人吃完后坐著马车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日落西平,天边染上红霞。
  “秋哥儿,你去帮你大哥罢,不用守著我。”这一次魏泽的路更难走,身边多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忙,就多一分保障。
  魏秋看向禾草:“姨娘不必担心,大哥他可以的,我怎能丟下姨娘一个人,若把姨娘弄丟了,这条小命估计不保。”
  他记得第一次见禾草时,她还只是大哥的小丫鬟,扎著两个圆圆的鬏鬏,身上没几两肉,又瘦又小,只是那一双眼睛特別黑亮,笑模笑样的。
  后来他经常去大房找大哥,她就陪在大哥身边,形影不离,每回她看见自己,就一口一个“秋少爷”的叫。
  他见大哥待她好,而她呢,满眼只有大哥,就有些吃味,明明他才是大哥的阿弟,怎么感觉大哥待这丫头比待他这个弟弟还好,於是他总会背著大哥,使些小手段捉弄她。
  可不管他怎么戏弄她,她仍是笑的,从来不同他计较,有时候气急了,也只胀红著脸,嗔他一眼。
  再后来长大一些,他才悟出来,他不是吃大哥的醋,而是在吃她的醋,为什么她满眼都是大哥,眼中没有他。
  多年以前,她在山亭里,將脸偎在胳膊上,告诉他,她说她喜欢大哥,她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他告诉她,大哥的心不会只在她一人身上,她会受伤,受重伤。
  他料对了一半,料错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