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药丸
  禾草屈著腿,窝在魏泽怀里。
  “哥儿,你同我说一说罢,那里面是什么样的?”
  魏泽便一五一十地將里面的情况备述出来。
  禾草惊呼出声:“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杀了一个会武的成年人?”
  “是,那三个孩子以后了不得。”连魏泽也不得不承认。
  女人眼睛一弯,笑道:“哥儿,拿你儿时同那三个孩子比,如何?”
  “不可比,我自小有名师指导,这三个孩子不同,他们身上有股子生野的匪劲儿,日后定会成为一方人物。”
  这话倒提醒了禾草:“这个害人的斗场怎么办?里面肯定还关了许多无辜之人。”
  “放心,都有安排。”
  “那明日起身去浮城罢。”那人说浮城的斗场更不把人当人,还新运去了一批孩子。
  “同意去了?若是你不愿意去,我可以去一封信给小秋儿,让他派兵去浮城。”
  禾草知道他是在迁就她,如果朝廷派兵前来,必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对方的眼线早就把消息递出来。
  朝廷人马来了后,对方已金蝉脱壳。只抄了浮城的地下斗场有什么用,最关键的是幕后主使。
  “去罢,卿大侠,等你抓到幕后主使,就是江湖英雄,我也可以跟著沾沾光,做英雄夫人。”
  女人说著,从男人怀里转过身,伸出双臂环上他的颈,在他带笑的嘴角亲了亲。
  魏泽抵著她的额,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天晚了,安歇罢。”
  “嗯。”
  两人躺下,各自闭上眼,不知过去多久,禾草抬起头,先看到男人刚毅的下巴,然后是俊朗的五官。
  他双眼紧闭,眉间有两道浅浅的皱痕。女人微凉的指尖抚了上去,想把它们抚平、抚淡。
  男人的手攀了上来,將她的手捉住,一双眼半睁半闔地看著她,禾草將手从他的手里挣开,抬起,抚上他的鬢角。
  “怎么突然多出这么些白髮?”女人的语调满是心疼。
  魏泽眼中有一瞬间的紧张和担心,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那白髮是因思念她才有的,怕她嫌弃他不再年轻。
  禾草哪能不知道,亦看出他的不安,亲了亲他的下頜,指尖轻挑,解开自己的衣带,重新投到他的怀里。
  三十好几的人,魏泽这一会儿却像个愣头小子一般,欢喜得手脚没处放。
  “我轻一些?”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已是忍耐多时。
  “嗯……”
  月光如华,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荡漾开了一池涟漪。
  雨收云散,魏泽抱著禾草,亲了亲她香汗细细的额,然后坐起身,扯过一件长衫,穿上,系带在腰间隨意一结,下了地,过了一会儿回到床榻之上,手里拿著一个盒。
  禾草撑起半边身,看向那个漆亮的小盒:“是什么?”
  魏泽从里面取出一个褐色的小丸,並不言语,將眸光埋在鸦黑的眼睫下。
  女人看著那小丸,先是垂下头,一头黑丝如轻云密雾,隨著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掩住胸前的美妙,她抬起头,伏到他的膝上,在男人的注视下,轻启朱唇,將那颗药丸含到嘴里,也不用水,仰头咽下。
  魏泽低下头吻了上去,兴许是药丸的缘故,那唇间带了一点点的苦意。
  ……
  次日,收拾好行装,禾草仍是一袭道袍男装扮相,头戴逍遥巾,肩膀上掛著包袱,从客栈走了出来,魏泽隨行在她身后。
  书生、刀客还有青雁三人已在客栈门前等候。
  魏泽將禾草抱上车,自己则坐到车辕赶车,另三人各自骑马,眾人开始上路。
  他们不敢耽搁太多时间,不过路上总归要休息。
  这日,趁著天气不错,暖日当暄,车马停在一个地势平坦开阔的河边。
  禾草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魏泽递手给她,將她抱下了马车。
  “在这里休息一下。”
  “还有多少路要走?”禾草面色並不太好,虽然他已经儘量將马车赶得稳当,仍是不可避免的顛簸,让人有些吃不消。
  “只走了一半,还有一半路程。”
  浮城是大夏国的第二大都城。地下斗场的其中一个入口居然在官廨中,可想而知对方有多囂张,根除西縉暗中势力已迫在眉睫。
  青雁架起火,烧了一壶热水,禾草將乾粮拿出来烘烤,然后將食物分给另几人。
  眾人正吃著,不远处行来一辆头口拉的板车。
  那车缓缓朝这边行来,赶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粗糙的汉子,车后却坐著一个麵皮白净,长挑身材的妇人。
  妇人头裹发白的布巾,上著一身靛蓝齐膝交襟外衫,下著一条粗麻撒脚裤,怀里抱著一个包袱,一双眼在禾草等人身上来回睃。
  汉子將头口赶至树下拴住。
  “蠢妇!还坐著,等我来请你不成?滚下来!”男人张口就是骂。
  汉子语气太过不客气,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禾草顺眼看去,那妇人双手紧紧抓著包裹,因太过用力,指节发白,一双眼哭狠了,眼尾处都是红的,眼皮浮肿,贝齿紧紧咬著唇。
  女人下了板车,夹著步子跟在汉子身后,那汉子一停,妇人也立刻停下,身体隨之一抖,女人將包裹紧紧抱在胸前,不像是护著包袱,倒像是用包袱护著自己。
  汉子择了一个空地,將手里的东西丟到地上,转过身,一脚剜在妇人身上:“蠢娘们儿,捡柴火去。”
  妇人双肩一缩,不敢言语,就要转身去捡枯枝,不承想怀里的包袱被男人一把拉住:“东西留下,你跑了我到哪里找你?”
  妇人的眼圈立时红了,拽了拽,恨不得哭出声:“我不跑,你把包袱给我,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几件衣裳。”
  “还敢跟我犟。”汉子一耳刮打到女人脸上,女人的头一偏,白皙的脸上显现红痕,仍不愿鬆开手里的包袱。
  那男人可能知道包袱里没什么,也可能见有外人在,不好太过,丟开了手。
  “若敢跑,待我抓住,打断你的腿。”
  妇人死死咬著唇,將头埋在胸前。汉子坐到树下歇脚,她不敢走远,只在四周捡些乾枯树枝,不时抬眼往禾草那面看。
  禾草见那妇人眼中含泪,儘是乞求,心中暗忖,这女子看著不像那汉子的媳妇,倒像是被拐带的。
  妇人捡了枯枝,走回男人身边,將枯木拢到一起搭好,男人掏出火摺子,生了火,架上锅具煮食。
  禾草撕著手里的干饼子,一点点送到嘴里,慢慢咽著,待她再看向那边时,妇人不再看她,只是侧著头,看著河面,神情麻木呆滯。
  对面的卫尘和温风眠起身,走到马匹边,整理行装。
  “要动身了么?”禾草问道。
  “不急,你慢些吃,他们清点行当。”魏泽將水拿给她。
  “那走罢,我也歇息好了。”
  禾草走之前又看了那妇人一眼,妇人仍是侧著头,两眼无神地看著河水。
  禾草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前行。
  她將车帘掀开,往外看去,妇人和汉子仍在那里,妇人侧过头嘴巴开合对著汉子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汉子突然站起身,揪住女人的髮髻,往草丛中拖拽。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见汉子正粗鲁地撕扯女子的衣衫,衣衫下露出一身白晃晃的皮肉,胸口都快遮掩不住,女人双腿乱蹬,想要摆脱,男人一个翻身,强压上来。
  禾草心下大怒,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想要用强?忙打起车门帘,朝外叫道:“停车!停车!”
  另一个身影比她更快,已经奔了出去,不是別人,正是青雁。
  女子大喝一声:“贼忘八!放开那女子!”
  男人的好事被扰,心中不喜,起身提了提裤子,见来人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嗤笑一声:“这是老子女人,我想怎样便怎样,你管得宽。”
  禾草从车上跳下,急走到妇人身边,拿出一身乾净的衣裳,替她遮掩住身体。
  “她就算是你媳妇,你也不能这样待她。”
  妇人瑟缩著,靠在禾草身上,两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嘴里说著什么。
  “你说什么?”禾草问道。
  汉子见来了一个身著道袍的娘们儿,且生得细皮嫩肉,眉眼俏丽,正待往前靠近,不承想肩上一沉,整个人差点跪下。
  回头一看,是刚才一直跟在那娘们儿身边的男人,汉子见这男人体格高大,气势压人,便不敢放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媳妇,凭什么多管閒事。”
  汉子说完,那男人只轻轻斜了他一眼,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禾草见女人小声说著什么,侧过耳:“你说大点声儿。”
  妇人哆嗦著嘴唇,眼睛发直,显然被嚇坏了。
  “我……不是他女人……不是他媳妇……”
  “你是被那人拐来的?”禾草问道。
  妇人点点头,捂脸哭了出来。
  “別怕。”
  禾草將妇人搀扶起身,带著她离开,在经过那汉子身边时,汉子想要阻拦,却不敢吭声。
  妇人隨著禾草走到马车边,回过头,就见那个英挺的男子双手在汉子脑袋上一转,颈脖转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然后颓然倒地。
  男人走到河边,撩起水,净了净手,然后往这边走来。
  魏泽抬眼看向马车,正好和妇人看过来的眼撞了个正著,愣了一愣。
  “大哥怎的把这男人杀了?”卫尘问道,他们行走於江湖,就算路见不平,也很少下杀手。
  “该杀。”魏泽淡淡说道。
  几人再次动身,赶往浮城。
  马车里,禾草替妇人整理好装束,又给她重新綰髮。
  “这位娘子,该怎么称呼?”
  妇人小声道:“奴家叫慧娘。”
  “慧娘家在何处,待我们料理完手头的事,送你回家。”禾草发现,这女人手里始终抓著一个包袱,不曾鬆开手,好似里面有什么宝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