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兵败如山倒!只求最后一丝体面!
  夜幕深沉。
  一盏盏路灯照亮长街。
  古茂源站在书房窗前,极目远眺。
  身前的菸灰缸,已经快插满菸头。
  咚咚咚~
  古金阳敲了敲门。
  打开灯,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爸,怎么不下去吃晚饭呢?”
  “吃不下,你们吃吧!”
  古茂源望著窗外,狠狠嘬了一口烟。
  仿佛是要用大量的烟气,將心中的不甘掩埋。
  “事已至此,你再惆悵也没用,听我的,下楼吃饭!”
  古金阳说罢,便伸手拽古茂源的胳膊。
  古茂源一把摁住古金阳的手。
  扭过头,目光深沉的看著儿子。
  “就在几分钟前,老许也被带走了!”
  古金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却又恢復了寧静。
  “唉,这就是人生无常啊!”
  “平淡的时候,日復一日、单调重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突然某一天,许多事情都集中在一起发生,让人猝不及防。”
  古茂源苦涩一笑。
  “这不就是兵败如山倒吗?”
  “所以你怕了?”
  “我……”
  古茂源鬆开手,转过身继续看著窗外。
  “说不怕,那绝对是假话。”
  “我原本是咱们古家的骄傲,十里八乡都以我为荣。”
  “当年我一战成名荣升將军,族谱都单独为我单开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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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突然落马,被开除军籍军职,你说我这不是为古家蒙羞吗?”
  古金阳劝道:“爸,没那么严重,你別想太多了。”
  “不,你不懂!”
  古茂源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深邃的看向远方。
  “我站在这儿,想了很多很久。”
  “我想起年轻时,刚入伍的雄心壮志。”
  “我想起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和战友们浴血廝杀……”
  古金阳默默转身,去將房门关上反锁。
  等回来的时候,看到父亲已经红了眼。
  无名之辈打拼成三星上將!
  这不仅需要逆天的气运,也需要付出无数的艰辛与努力。
  古金阳相信父亲,一直都想当个好人。
  不说青史留名,至少也光宗耀祖。
  然而……
  为了进步,在一些特殊时候,做出了妥协与让步。
  虽然换来了进步的助力,但也带来了不小的隱患。
  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又岂能不做贼心虚、惶恐担忧呢?
  “你不要想太多,咱们该处理,都紧急处理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而且你手里还掌握著那么多机密资料,可以充当护身符,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古金阳见父亲还一脸惆悵,便语气缓和的说道:
  “退一万步说,你好歹也曾战功赫赫,为国为民做出了不小贡献。”
  “实在不行,就低头服个软,也能换个体面,反正政治最大的艺术,不就是妥协吗?”
  古茂源冷眼横扫。
  “你让我去低头服软?”
  “对呀!”
  古金阳语气淡淡的说道:
  “咱们本身就犯了一些错误,该服软就服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要真什么错都没犯,那自然是要寧死不屈,打死也不低头。”
  原本还有几分傲气的古茂源,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
  “我知道自己早没錚錚铁骨,但我真走不出那一步!”
  “总觉得去了后,就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我叛徒。”
  古金阳呵呵一笑。
  “叛徒?你背叛了谁?”
  “你曾浴血廝杀,守卫疆土。”
  “你曾英勇救险,保护人民。”
  “这又不是两国交战,不过是爭权夺利而已!”
  “而相比於你的功绩,你犯的那点错误,根本就不值一提。”
  “更何况你还可以往魏广宏一家头上推,反正人都死了,他们还能喊冤叫屈不成?”
  古茂源將菸头戳进菸灰缸。
  “葛老那边咋办?”
  “什么咋办?”
  古金阳轻冷笑道:
  “你刚才自己都说了,如今是兵败如山倒!”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著?树倒猴孙散,墙倒眾人推!”
  “咱们没有趁著葛老病重住院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相信等他恢復清醒,了解情况后,也一定能体谅咱们明哲保身,不过是为了活命。”
  “况且等他身体好转,发现大势已去,他肯定想到的也是体面退休,而不是负隅顽抗,最终落个身败名裂!”
  眼看父亲有些犹豫,古金阳乾脆把话说得更狠一些。
  “老实说,你们这帮老將,本就应该退休让位了。”
  “如今是信息化时代,真要打仗,拼的是高科技,而不是人海战术!”
  “咱们需要的是能顺应时代发展,具有敏锐学习和洞察力,敢於不断自我革新的將领!”
  “而不勇於打破以前的僵硬机制,不推陈出新、不大胆改革,咱们哪能成为一流强国?”
  “难道你想再过十年二十年,依然没有先进的各型战机捍卫领空,没有强大的航母战斗群巡洋四海?”
  “咱们要重登世界之巔,要成为一个超级强国,就必须要有强大的武装力量,捍卫自身全球利益才行。”
  “否则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国家,就始终会觉得咱们好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如今你急流勇退,把位置腾出来,不仅给自己留下了一丝体面,也能给年轻一辈们奋发向上的动力,何乐而不为呢?”
  “而为了所谓的气节、名声,你要是选择负隅顽抗,那反而纯粹是自寻死路,你也不想想你能调动一兵一卒吗?你有反抗的资本吗?”
  “啥都没有,你还装什么硬汉呀?听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服软就必然会身败名裂,而服软了还能落个体面,不至於愧对父老乡亲!”
  古茂源默默看著儿子。
  在他眼里,儿子一向智商超群,否则也不会轻鬆考上燕京大学。
  不过有时候儿子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精明与冷静,也让古茂源感到不可思议。
  尤其是魏广宏……
  那可是儿子曾经的救命恩人、铁桿兄弟。
  为了以绝后患,他果断壮士断腕,只求给他兄弟一个痛快。
  可惜暗杀没成功,最后不得不设计,將魏广宏活活烧成了渣。
  如此精明现实又冷酷无情……
  是因为他成了瘸腿残废之后,心態上发生了变化吗?
  此时此刻,古茂源也不想多问什么。
  他早就知道,自己就两条路可走。
  一是反抗不成,等著被收拾。
  这样虽不至於被曾经的队友们骂叛徒怂货,但却要落个晚节不保、身败名裂的下场。
  二是主动服软认错,爭取平安落地。
  这样是会被一部分人戳脊梁骨臭骂,但却保住了在父老乡亲面前的荣耀与体面。
  两权相害取其轻!
  古茂源当然不可能为了一小部分人的好评,而放弃保全更大的名声与荣耀。
  更何况……
  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子考虑啊!
  “你觉得我主动认错,能平安落地?”
  “当然!”
  古金阳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別忘了,你对军改还有大用处。”
  “既然你主动服软认错,他又怎么可能赶尽杀绝呢?”
  “我甚至有种预感,他这会儿就在等著你主动去找他!”
  古茂源咬了咬牙,拍拍儿子肩膀。
  不过就在他即將离去的时候,却被叫住。
  “我觉得你最好换一身正装,再把军用土地管理计划草案带过去。
  “隨著经济快速发展,地方用地需求激增,本就需要在立法层面,加强对军用土地的管理、保护和利用。”
  “你精心编写的草案,不仅明確了统管制度,还强化了国防建设用地保障与保护,更创新提出了使用权置换与转移办法。”
  “我相信你拿这样一份利国利民的草案,向他当面匯报工作,他立马就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百分之百会给你一个体面!”
  古茂源想了想后,点头同意了。
  自己又不是要撕破脸摊牌,显然没必要拿机密资料当筹码。
  拿一份很有意义的计划草案去匯报工作。
  既显示了自己的能力,也表达了忠心,自然是两全其美!
  “你小子,真是够聪明的!”
  古金阳呵呵一笑。
  “不是我聪明,而是就目前这形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是啊,好死不如赖活著!”
  片刻后。
  身著將服、军姿挺拔的古茂源。
  手提公文包,昂首阔步出门离去。
  幽静的大院內,似乎只有他在迈步前进。
  但古茂源知道沿途的一幢幢屋內,有很多人正注视自己。
  怒骂、讥笑、鄙夷、敬佩、嘆息……
  別人会怎么想、怎么说,古茂源都不在乎了。
  当他经过一道道岗哨,歷经重重安检,走进了那独门独院。
  院內灯火阑珊,秘书长苏昌黎主动迎了出来。
  “沈总在吗?”
  古茂源轻声问道。
  “当然在呀,他正等您一起吃饭呢!”
  苏昌黎这一句话,顿时让古茂源心头一暖。
  “赵瑞龙应该也还在吧?”
  古茂源紧接著又问道。
  “嗯,郑署长和陆组长也来了。”
  古茂源默默点头。
  跟著苏昌黎进屋,原本沉重的脚步,也似乎变得轻快了。
  而当他走进院子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医院病房內。
  骆春霞默默放下手机,一言不发。
  刚才接电话,她故意开了免提。
  所以旁边的葛秀芬,自然也都听见了。
  拿起烟盒,葛秀芬默默抽出一支,点著吸上。
  此时此刻的她,哪还有半点的骄狂霸道?
  沙瑞金要是看到她如丧考妣的脸,一定会忍不住窃喜狂笑,母老虎你也有今天!
  接连抽了好几口烟后,葛秀芬疑惑不解的问道: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我哥只是住院,他还没死啊!”
  骆春霞往后一仰,靠著沙发有气无力的说道:
  “死没死,还重要吗?”
  “自从钟正国落马,你哥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偏偏手下的人还很不爭气,不是贪得无厌,就是犯低级错误。”
  “所以就算昨晚你哥不被气得病倒,基本也已经是大势已去,该抓的早晚会被抓、会投的迟早也会投!”
  葛秀芬横眉瞪眼的大声问道:
  “方奇鸣叛变也就算了,他根正苗红、坚守底线,也是情有可原。”
  “但古茂源呢?当年要不是我哥力挺支持他,他能扛上三颗星?”
  “如今我哥还没垮呢,他居然就叛变了,也太没骨气了吧?”
  骆春霞很是无奈的轻哼一笑。
  “骨气?骨气是什么?骨气能当饭吃吗?”
  “骨气能让人立於不败之地,不会鋃鐺入狱、身败名裂吗?”
  “大家原本就非亲非故,有利可图的时一起合作,没好处反而有危险了,谁还共患难?”
  “……”
  葛秀芬瞬间无语。
  转过头,猛抽菸。
  她再怎么养尊处优长大,再怎么心高气傲。
  最起码的智商,自然还是有的。
  知道树倒猴孙散,墙倒眾人推!
  以前拉帮结伙,是为了更好的抱团取暖、爭权夺利。
  如今爭无可爭,自然也就没有了抱团的必要。
  “哎,你和瑞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骆春霞忽然扭头问道。
  “嫂子你啥意思?”
  葛秀芬眼神中有些惊慌。
  “还用得著我说吗?”
  骆春霞稍稍起身,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就老葛现在这情况,三五个月內能不能痊癒都不一定。”
  “而这么长时间都不能工作,提前退休已经是必然的事了。”
  “他这一退,你们两口子要是底子不乾净,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葛秀芬愣住了。
  像是僵成了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刚刚还在气愤,古茂源不讲义气、毫无骨气,竟然叛变。
  而现在……
  骆春霞一语惊醒梦中人。
  与其白费力气吐槽古茂源,倒不如想想自己两口子是否乾净。
  “以我对沙瑞金的了解,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反倒是你……”
  骆春霞说著,放下水杯指向葛秀芬带来的名贵手提包。
  “反腐风暴颳得正猛,你还拎这么名贵的手提包,你是真不怕死啊!”
  葛秀芬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lv手提包。
  “那是我自己钱买的,有正规发票!”
  “嗬,就算你是自掏腰包买的,又能如何?在广大老百姓眼里,只要你穿名牌拎名包,就不像个好官!”
  “我怎么就不是?”
  “嚯,你还跟我犟?你有没有收受过钱財礼物我不知道,但你敢说没有接受过私企宴请和旅游款待?”
  “我是跟一些老板吃过饭,喝过一些高档酒,但我並没有利益输送,而且我旅游都是外出考察啊!”
  “考察?你糊弄鬼呢?你在妇联工作,去世界各地旅游景点学习考察干什么?还动輒坐头等舱、住高档酒店……”
  骆春霞火力全开。
  一顿吐槽猛如虎。
  心情本就鬱闷的她,如同找到了宣泄口。
  狠狠的將葛秀芬乾的那些事,统统说了一遍。
  完事儿后,还不忘指指点点。
  “你呀,別揣著明白装糊涂!”
  “有些事,不上称,没四两。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你哥还高高在上的时候,有他罩著你,你还可以我行我素!”
  “如今你哥不行了,没人罩得住你,就你乾的那些事,经得起上纲上线的查吗?”
  “別的不说,就你在单位私设小金库,违规发放补贴奖金,外加以前为了求子,大搞封建迷信……”
  “好啦!你別说了!!”
  葛秀芬深吸了一口烟后,气呼呼的说道:
  “我知道自己不乾净,但其他人就乾净吗?”
  “就算不偷不拿,但占公家便宜的人也多了去。”
  “难道还能一个个都抓起来,统统判刑送进监狱吗?”
  “难道付志航、叶锦洪、向宇亮、余镇雄他们一家老小都绝对乾净吗?”
  看著葛秀芬宛若怨妇一般大发牢骚。
  骆春霞淡淡一笑,並不打算做任何爭辩。
  当葛秀芬能说出这样一大堆废话,就足以证明她並不是一个成熟的政客。
  就像面对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屁孩,你很难跟解释清楚,这个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
  “你笑什么呀?难道我说错了吗?”
  葛秀芬瞪大双眼,似乎还觉得自己挺委屈。
  以前有堂哥葛钧山撑腰,自己没有大捞特捞,就已经很不错了。
  利用身份背景和职务权力,占点小便宜,根本就不算什么大错。
  “我不了解他们,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绝对乾净。”
  “不过现在爭论別人如何,显然没有任何意义,咱还是先顾好自己!”
  眼看著葛秀芬还要爭论。
  骆春霞当即抬手示意打住,隨后拿起手机。
  “小王这会儿在机场等著接安霖,要不要让他给你买一张明天一早回临江的机票?”
  葛秀芬很是惊讶的问道:
  “你是要赶我走吗?我下午才到的,怎么才过一宿就回去了?”
  骆春霞无奈一笑。
  “要不是已经没航班回临江,我恨不得你今晚就回去!”
  葛秀芬狠狠嘬了一口香菸。
  她知道,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堂哥,已经没法依靠。
  如今躲远一点,可能反而安全一些。
  “好,让他买吧!”
  骆春霞点点头道:“回去后,你最好立刻去找巡视组坦白!”
  “你的问题原本就不是很严重,加上你是沙瑞金的老婆、老葛的堂妹。”
  “本著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你挨个警告处分,降职降级也就过关了!”
  葛秀芬苦著脸问道:“那我哥呢?”
  骆春霞微微摇头,一声长嘆。
  “事到如今,唯有主动辞职,还能爭取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否则人还在医院躺著,就各种罪名扣下来,这不杀人诛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