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在其位不做其事
  “你敢去参加宴初的葬礼吗?”
  苏砚冬记得很清楚,彭皖藉口身体不適,並没有来参加顾晏初的葬礼。
  “是不是害怕看到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苏砚冬说著,自己的心揪揪疼,顾晏初是那般清正的人,居然死在这等可笑的阴谋上。
  “你说你家中有爱妻幼子,初哥家里何尝没有寡母幼弟?”
  苏砚冬一步步走近,看著眼前警惕害怕的人,忽然就笑了。
  “更可笑的是,你居然说师兄九死一生去賑灾是抢了你的功劳,本来这应该是你的。”
  “人有能,思所以忌之,人有功,思所以没之。”彭皖当年考取进士末位,失去了以往寒门天才的称號,又被自己和师兄以及初哥压得喘不过气。
  “还不选吗?”苏砚冬冷漠看著眼前紧咬牙关的彭皖。
  谁成想彭皖直接扑上来,想要死死掐住苏砚冬的脖子,如今破局之法只有控制住苏砚冬才行,明显自己一介书生打不过后面那护卫。
  “你凭什么审我?”
  彭皖冷笑一下,被白夜又踹一脚,吐出一口血。
  “论功名,我是二甲进士出身;论国法,三品官员也不是你能动的,真以为这里是你的一言堂?”
  他並不悔改,反而是想要用身份来压制苏砚冬。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彭皖的学问自然是好的,他甚至还担任过国子监的祭酒,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祭酒,国子监真是完了。
  “所以你就害死初哥?”苏砚冬声音冰冷反问,这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给了多少人为自己狡辩的机会,甚至把这当作是背离人性的託辞。
  你都不是人了,还人非圣贤上了?
  “顾晏初自己迂腐,关我何事?”
  “我当初不过是说了一句『我那幼子刚满周岁,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拍拍胸脯去了,『师兄,不必担心』,我又没有逼他去。”
  你是没有逼他,你逼的是他的善良与仁义。
  “当初杨次辅忙,是你一直带著初哥,他拿你当大哥,你拿他当脱离危险的物件和工具。”
  苏砚冬冷静陈述著,恨不得一刀捅死彭皖。
  “当初顾晏清也被你带偏,与我背离,也是你做的手脚?”
  顾晏清性格是偏激,也確实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彭皖却洗不脱嫌疑。
  “宴初他这个弟弟,好蠢吶!”
  彭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骗的人。
  事实上,在受害者的面前装聋作哑,甚至引导想法,实在是一件扭曲又有快感的事情。
  “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怕宴初回到杨党威胁你的地位,他就当真以为是你害了宴初,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友弟背刺的行为如何呢?”
  顾晏清这些年做的事,包括但不限於落井下石,每一次苏砚冬的劫难都有他的参与。
  苏砚冬忍受了许久了,朝堂之上被反覆碾压,竟变得柔软q弹,成了猪肉丸子。
  “那时候,我自己受著,现在那你也受著唄。”
  “痛你就受著唄。”
  “死你也受著唄。”
  事实上,苏砚冬今天来这里,就没打算放过彭皖。
  和景和帝考虑的一样,若是直接动杨党,或许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朝堂不平衡的情况极有可能导致崩塌,就像是前世那个煤山的皇帝一样。
  “你和你的妻、子,你选哪个?”
  苏砚冬没有残忍到让他在妻、子中选一个,只是要他选择自己的性命和妻、子。
  “你残害朝廷大官,不得好死的!”
  彭皖根本不做选择,就像是他的自私人格一样,苏砚冬突然想到一个词,全然外耗,从不內耗。
  这就是她对彭皖现在的行为感知到的想法。
  “不选的话,就打包了。”
  打包这个词也是苏砚冬从前在各家各户蹭饭所流行的的,不管哪家哪户,对於厚脸皮的苏砚冬,都有些汗顏。
  “我……我选我的妻子和孩子。”彭皖充满恨意与不甘。
  彭皖看出来了苏砚冬来者不善,当初参与李玉温和顾晏初的官员,大部分都被苏砚冬针对得死死伤伤,更严重的甚至满门抄斩。
  只是自己几个帮凶,却因著在朝堂的秤桿上有著不轻的分量,被苏砚冬留到了现在。
  可为何现在发难?苏砚冬哪来的底气!
  “你又如何能对我下手?朝堂之上个个都是你的政敌,也就挑我这个软柿子捏。”
  彭皖最恨的就是自己的身世,他出身寒门,奋斗了几十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可苏砚冬这小子仅仅五年就坐上首辅之位,凭什么!
  “我报仇还要靠著家世和地位一个个排序番位不成?”
  真当是內鱼啊?苏砚冬找上彭皖,是因著他害了顾家两兄弟,如今却还是这副嘴脸。
  连顾晏清都知道来道歉,儘管没什么用,彭皖却不知道道歉为何物。
  当自卑凌驾於一切之上,痛苦就如影隨形。
  彭皖不去思量自己的恶因得恶果,反而临死之前还在纠结自己的身世。
  苏砚冬不会对彭皖的家儿老小下手,不过这不会让彭皖知道的。
  那徐氏並未作恶,稚子更是无辜,作恶的只有眼前这个到死都在自卑自己身世的人而已。
  “那我问你,顾晏初是不是寒门?”
  顾晏初是典型的寒门,与彭皖卖了姐姐妹妹做盘缠不一样,顾晏初在被恩师收徒之前,一直都是卖字为生,半工半读。
  “他是寒门又如何?!他天资比我聪颖!”
  彭皖想到颖悟绝伦的师弟,心中暗恨,觉得苏砚冬孩子啊羞辱自己。
  谁不知道顾晏初有夙慧,过目成诵、一目十行啊?
  “难道他是天生就会賑灾的吗?你每日下衙之后,娇妻美人幼子入怀,怎么没想到初哥深夜还在看賑灾的档案呢?”
  苏砚冬深恨大虞的书呆子,尤其是德不配位,不格物、仅仅停留在治经的彭皖,她的眼神鄙夷而冰冷。
  “你每天抱著经书嫉妒別人的才干,从未想过自己进取,甚至还因为嫉妒对別人下手,你才是最让人看不起的!”
  要说苏砚冬最不满的,就是这群只知道治经、从未做过实事的士大夫。
  从前她也对杨党有过期待的,结果发现这就是一群德不配位之辈,只想著党爭与名声,从未为大虞和百姓考虑过。
  包括高党,她那个所谓的亲爹高鰲拜,也不过是趴在大虞身上吸血的蛆虫而已!
  “我是大虞的三品官员!你没资格对我动手,就算是要审我,也要三庭会审,与你何干?”
  “我在这里,我就是法!朝堂初定,內忧外患,除掉你对局势只能是有好处全然无坏处的,你以为我只是来报私仇的吗?”
  “啊啊啊啊啊——你不过是一遗臭万年的女子!你根本不配!”
  看著彭皖死不瞑目的眼神,吩咐白夜把脑袋扔到粪坑,苏砚冬就走了。
  嘴和粪坑一样臭,心比粪坑还脏。
  自卑写在他的脑门上,嫉妒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