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唯有以身相许
  鶯声燕语间,玉泉娘子伸出藕臂,柔若无骨的搭在宴寻的肩头,轻盈薄透如蝉翼的袖子悄然滑至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臂在烛火的辉映下如珍珠影月,亮的煞人。
  玉泉娘子能在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曲明湖名远扬屹立不倒,美貌自是无容置疑。
  “公子可愿隨奴家入船,听奴家奏一曲纤云弄巧?”
  宴寻眼眸深深,审视打量。
  相识还是偶遇,他辨的清。
  “何人不知曲明湖玉泉娘子的船,非千金难入其门。玉泉娘子对宴某与眾不同另眼相待,宴某不得不怀疑玉泉娘子的居心。”
  一道寒芒闪过,削铁如泥的匕首抵在玉泉娘子喉间。
  玉泉娘子嚇得容失色,心中不住的思忖。
  想到山淥的下落,强自定下心神。
  她找了山淥七年,天可怜见有了线索,绝不能断了。
  “公子衣著讲究威势逼人容貌俊美气宇轩昂,玉泉心痒难耐欲自荐枕席有何错?”
  “千两而已,玉泉不在乎。”
  “若公子愿与玉泉春风一度,玉泉倒给公子千两又何妨。”
  “你亦不知她在何处,是吗?”宴寻克制著心中的急切,沉声问道。
  玉泉娘子瞳孔一缩,一瞬又嫣然一笑“自然。”
  “从一开始,奴家便说自己不知。”
  宴寻眼底划过瞭然。
  玉泉娘子確与顾大小姐相识,但知之甚少。
  “得罪了。”
  宴寻收起匕首,径直朝春秋阁外走去。
  “公子,非那舞姬不可吗?”玉泉轻抚脖颈,望著宴寻的背影,娇笑著问道。
  等宴寻的身影彻底消失,玉泉敛起笑容,忧心忡忡。
  她的恩人万不能出事啊。
  曲明湖畔,带著湖水湿气的微风轻拂著垂柳,摇曳生姿。
  一盏接一盏的灯笼,一艘连一艘的船,仿佛绵延无尽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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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废弃的船似乎惊呼声响起。
  可,无人在意。
  毕竟,在这样的地方,惊呼声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
  甜腻的幽香升腾著,船篷里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顾荣佇立於船首,月光將她的身影拉长,同时为她周身的艷丽光泽披上了一层幽冷的寒意。
  一声又一声闷哼。
  一下又一下碰撞。
  清晰的传入顾荣耳中。
  她燃在船篷里的香又烈又足,康灃贪杯多饮了春秋阁添了料的酒。
  春秋阁的酒本是助兴之用,配上她燃的香……
  这一夜,康灃必死。
  至於沈元清,生不如死。
  顾荣在舟头站了许久,直至湖水的湿气洇湿裙摆,听著船篷里越来越微弱的声音,轻笑,转身开了锁。
  一步,一步,顾荣提著裙摆上岸。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交叠而死的一对贱人。汝阳伯和陶姨娘应该会喜欢她精心准备的大礼吧。
  宴寻推开船篷的竹门后,怔在了原地。
  这什么凌乱又血腥又令人作呕的场面。
  隱约能窥见一丝清秀书生的轮廓,斜倚一旁,面色铁青,毫无生气,嘴角流淌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蔓延开来。
  书生背后的男子喘著粗气,边口吐白沫抽搐著,边不停的撞向早已咽气的书生。
  仿佛已经失去了神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壳。
  沈和正?
  这一刻,宴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大姑娘的手笔。
  上京城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汝阳伯府的继妻慈母心肠,为顾大姑娘择了人品贵重才华出眾的佳婿。
  所谓的佳婿转头便在曲明湖废弃的船上,与书生不知天地为何物,虽九死而尤为悔。
  顾大姑娘这一著棋,针对的从来不是沈和正,而是汝阳伯和陶氏。
  三杀。
  不算传闻中被顾大姑娘杖毙的伯府下人,只论他確凿无疑的。
  顾大姑娘,乾脆利索。
  不过,那书生到底是何方人氏,竟入了这杀局。
  甜腻的香气飘入鼻腔,宴寻屏住呼吸,退出船篷,不动声色的將人引来。
  此时的顾荣已经渐渐远离废弃船,去寻等在玉泉娘子楼船上的青棠。
  春秋阁今夜的雅集也已然告一段落。
  驀地,无数人推搡著朝船的方向挤去。
  顾荣微微愕然,难道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吗?
  在躲避之际,突然感到仿佛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一滑,踉蹌几步后跌入河中。
  顾荣心想,不是,这报应来的还真是快。
  老天爷该长眼时不长眼,不该长眼时瞎长眼。
  咒骂两声,顾荣扑腾著朝岸边游去。
  下一瞬,一道杏色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失重感升起,眼繚乱,落地时,看清了眼前人。
  谢灼。
  好一个金质玉相,又清冷如古画仙人的贵公子。
  长公主的独子,永寧侯府的小侯爷。
  据说是清雅端方知礼的性子。
  眾目睽睽之下,男女授受不亲啊。
  “灼哥哥。”
  “灼哥哥,你有没有事。”
  顾荣身体一僵,循声望去。
  乐安县主!
  曾与裴敘卿一起对她用尽酷刑百般折磨的乐安县主。
  若是裴敘卿是利用她又囚禁她,乐安县主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折磨她。
  用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入她的肌肤,迫使她吞下一碗碗伤身却不足以致命的毒药,刀片轻轻划破她的手腕,让她目睹鲜血將乾草染成鲜红……
  太多了,多到她记不清。
  “灼哥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怎么能为了救一个船妓子入水。”
  娇俏又难掩尖锐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妒意。
  看向顾荣的眼神,则是怨毒狠辣。
  原来,乐安县主心悦之人是谢灼。
  顾荣敛眉,压下四肢百骸蔓延而起的恨意和恐惧,理了理流苏面帘。
  再抬眸,勾唇妖嬈一笑,长臂一伸,圈住了谢灼的脖子,嘴唇抵在谢灼耳边,勾人心魄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不知公子可有家室。”
  谢灼腰间的玉带硌的顾荣有些难受,顾荣微微挪了挪身体,手臂始终圈在谢灼的脖颈上。
  温温热热的呼吸洒在耳垂脖颈,莫名的香气縈绕在鼻尖,谢灼的耳垂殷红的似是要滴血。
  “放肆!”乐安县主提著裙摆,小跑著过来,怒气冲冲的瞪著顾荣。
  隨后又红著眼眶,可怜兮兮道“灼哥哥。”
  顾荣恶念作祟,挑衅的对著乐安县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