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有些时候我也想做个好人
  顾荣愣住了,显得有些茫然,似乎无法完全理解谢灼的话语。
  是她与谢灼的对话变得语无伦次,还是谢灼深夜的造访仅是她的梦境?
  容她理一理。
  她问谢灼,长公主殿下可有人选。
  谢灼说有。
  她又问谢灼何人。
  谢灼答他。
  有条有理啊。
  “你说何人?”顾荣不信邪般再一次问道。
  谢灼“我。”
  他的心意,终是借著母亲的名义说出了口。
  嗯,他是最合適的人。
  他会为顾荣扫清所有的障碍和麻烦。
  他会让世人觉得是顾荣救赎了他,而非高攀了他。
  只要顾荣愿意。
  如若不愿,他可以继续做顾荣网里的鱼。
  只有他一条的鱼的网,跟安家落户有何区別?
  顾荣失声喃喃“不可能。”
  上京城人尽皆知,长公主殿下一心撮合谢小侯爷与乐安县主,撮合不成便想著给谢灼挑一个十全十美的高门贵女做妻子。
  她声名狼藉,又是平民百姓。
  人贵自知。
  虽说,嫁给谢灼,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目睹乐安县主气的发狂。
  但……
  今日之前,或许她会心动谢灼的提议。
  在確定男菩萨就是谢灼后,她便不愿利用谢灼,不想把谢灼拉进这滩浑水了。
  男菩萨,合该一天明月,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她最恨恩將仇报之人,决不允许自己成为最厌恶的那类人。
  大恩,当报。
  “为何不可能?”谢灼屏息凝视,宛如濒死的囚徒,明知结局,却依旧怀抱著一丝渺茫的希望。
  顾荣深吸一口气,平復了一下情绪,然后有些侷促地抿了一口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小侯爷,婚姻大事,门当户对方能长远。”
  没有人天生就该是俯而就之,扶贫济困的。
  “且,婚嫁之事,不是儿戏。”
  “谢小侯爷是秋月寒霜是青山翠竹,我是俗人。”
  很俗很俗的俗人。
  借著烛火辉映,谢灼看清了顾荣的神情。
  拒绝之意,明显的不容他忽略。
  “顾大姑娘,我不够好吗?”
  顾荣垂眸“谢小侯爷很好。”
  好到她在谢灼身上挑出的唯一缺点是有乐安县主这么个妹妹。
  谢灼心中幽幽嘆了口气。
  倘若想说服顾荣,谈权衡利弊似乎更有效果。
  念及此,谢灼话锋陡然一转,清清冷冷道“顾大姑娘,不是所有勛贵官宦子弟有底气有胆量敢夺天子之好的。”
  “我的母亲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我的父亲是收復失地驱除北胡战死沙场的英雄,我是陛下的外甥是忠勇侯府嫡支唯一的血脉。”
  “你我订立婚约,即使陛下再迁怒,也会適可而止,不会一怒之下伤及无辜。”
  顾荣:说的很有道理。
  哪怕皇权更迭,以谢小侯爷的出身亦可屹立不倒。
  谢小侯爷就是这么稳。
  “於谢小侯爷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顾荣直白问道。
  谢灼一时语塞。
  好处便是他能名正言顺的守著顾荣。
  但,这句话只能止於唇齿,掩於心田。
  他是猎物啊。
  猎物太凶猛,是会嚇跑猎人的。
  谢灼指了指自己的光头,违心道“我修佛,信佛。”
  他只修,不信!
  他既不清心寡欲,六根也不清净。
  他想要顾荣。
  十五年前,他没留住父亲。
  十五年后,他想留住顾荣。
  他也从来不是什么不染尘埃的仙人。
  “顾大姑娘,我是最合適的人。”
  顾荣的心扑通扑通跳著,四目相对,仿佛山巔肆意生產的高岭之在无声的诉说著,只要她愿意伸出手,就能摆脱山脚的泥泞山路的崎嶇,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並肩立於山巔,一览眾山小,苦难尽付於笑谈中。
  她知道,谢灼有这个本事的。
  如若谢灼是一只外强中乾的纸老虎,当初她也不会选择钓谢灼这条鱼。
  可谢灼不仅仅是鱼。
  是男菩萨。
  钓鱼,二分真,八分假。
  再加上男菩萨的救命之恩。
  二分真,怕是不够了。
  再多几分真,她就会计较情分和利弊,计较纯粹和利用,计较她和谢灼之间到底算什么。
  捫心自问,她真的做不到心安理得了。
  或许,她太清醒也太拧巴了吧。
  莹莹烛火映照在谢灼的眼中,投射出细碎的光芒。
  宛如夜空中,一颗颗璀璨闪烁的星辰。
  顾荣的心,软了又软。
  她倚仗谢灼、利用谢灼,但有一句话从未掺假。
  谢灼真真是极好极好的人。
  “可是,我想觅一倾心思慕於我的良人。”
  谢灼:???
  一瞬间,谢灼险些失態。
  他谈情分,顾荣谈利弊。
  他谈利弊,顾荣谈情分。
  言外之意,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顾荣都会婉拒。
  这有些不像顾荣了。
  他以为,顾荣会心动他的提议。
  他知道,顾荣需要靠山。
  夺回嫁妆需要靠山,守住荣氏的家业需要靠山,回扬州与荣氏一门的族亲抗衡需要靠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多得是眼馋扬州荣氏金山银山的狼子野心之辈。
  佛寧寺一行,顾荣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佛寧寺?
  谢灼心头一跳。
  难道……
  “我想听顾大姑娘一句真心话。”
  或许是因为谢灼的目光太过明亮,亮得让顾荣感到心慌意乱,难以再吐露那些真假难辨的敷衍之词。
  “谢小侯爷,有些时候,我也想做个纯善的好人。”
  “比如,这一刻。”
  谢灼和顾荣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无需说的太透,便已心知肚明。
  顾荣知道,谢灼能听的懂。
  在继续偽装和打开天窗说亮话之间,她还是选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谢小侯爷值得一份真诚。
  谢灼眼底掠过黯然。
  果然,顾荣知道了。
  难怪,顾荣今晚显得如此心虚和躲闪。
  他和顾荣的初遇,在常人看来,穠艷有余,美好不足,甚至羞於启齿。
  “是我对不住顾大姑娘。”
  “有损顾大姑娘清白在前,蓄意隱瞒顾大姑娘在后。”
  “谢小侯爷。”顾荣打断了谢灼的自责“你是我的恩人,佛寧寺无异於是救命之恩。”
  “而后,屡次三番借势於我,救我助我。”
  “恩情重於山。”
  “想来,初见当日,谢小侯爷便將我真正的样子查的清楚无遗。”
  “什么柔弱可欺温婉可怜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