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他该信一信顾荣的
  顾荣敛起纷乱的思绪,乖巧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念及曹嬤嬤是老夫人院中的贴身嬤嬤,晚辈斗胆小惩大戒。”
  “曹嬤嬤的年纪已然不小了,寻常的杖责鞭笞,恐会有损曹嬤嬤的身体,不如就將她赶出侯府吧。”
  “以曹嬤嬤的积蓄,正好趁此机会含飴弄孙,颐养天年。”
  “既全了老夫人对晚辈的疼爱之心,也全了老夫人与曹嬤嬤的多年主僕情谊。”
  “传出去的话,街头巷尾议论起来,也只会说忠勇侯府不愧是世代忠烈,家风清正。”
  “在老夫人的掌舵下,忠勇侯府蒸蒸日上。”
  “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谢老夫人心里满意极了。
  周到妥帖,面面俱全。
  说说的漂亮又暖心,真真是赏心悦目。
  恨不得当下就把顾荣娶回忠勇侯府。
  “你是个心善的。”
  “便按你说的做吧。”
  顾荣:……
  听南子奕说她心善,她觉得南子奕在阴阳怪气。
  听谢老夫人说她心善,她觉得谢老夫人有所求。
  谢老夫人究竟想做什么?
  想要她的命吗?
  “老夫人可要再见见曹嬤嬤?”
  谢老夫人摆摆手“不必了。”
  “你网开一面,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
  廊檐下,曹嬤嬤透心凉。
  小惩大戒?
  恩赐?
  她的体面源於近身侍奉谢老夫人,外人对她的恭维也是看在忠勇侯府和谢老夫人的份儿上。
  如果因背负恶僕之名而被逐出忠勇侯府,那些昔日里阿諛奉承她的人,为了向忠勇侯府献媚,定会急不可耐地落井下石。
  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运气。
  曹嬤嬤手脚並用,挣扎著便要爬过门槛儿,恳求谢老夫人开恩。
  青棠没有阻止,任由曹嬤嬤状似疯癲的闯入。
  体面人家,哪里容得下贴身嬤嬤如此丟人现眼。
  正如,她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小姐的顏面。
  而曹嬤嬤,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是谢老夫人的涵养和顏面。
  自作孽,她自当成全。
  果不其然,谢老夫人一瞥见曹嬤嬤,瞬间显露出一抹惊愕之色,隨即这股情绪迅速被难以压抑的愤怒所取代。
  在谢老夫人看来,顾荣的惩治本就是不痛不痒。
  曹嬤嬤身为奴僕,羞辱掌摑昔日汝阳伯府的嫡长女,说破天去,也是不懂规矩丟人现眼。
  但凡换个气性大又好面子的,怕是就三尺白綾悬樑自尽了。
  到时候,她哭都找不到地。
  因而,曹嬤嬤的求饶,落在谢老夫人眼中就是不知所谓得寸进尺,更莫说还是以这般狼狈癲狂的模样求饶。
  谢老夫人生怕顾荣窥曹嬤嬤一人而误以为忠勇侯府的僕妇婢女皆如此上不得台面,心中生牴触退却之意。
  天大地大,忠勇侯府的香火最大,灼儿的小命略次之。
  於是,谢老夫人大手一挥“来人,拉下去!”
  “既然不知感恩,那便寻人牙子来发卖出去。”
  顾荣慢慢悠悠“老夫人,息怒啊。”
  莫息怒。
  万不能息怒。
  忠勇侯府的下人,终归还是由谢老夫人开口处置最妥当。
  她的青棠,真真是与她心有灵犀。
  “荣丫头,无需再劝老身。”
  “还不拖下去!”
  顾荣心满意足。
  上躥下跳,会有两个结局。
  一,上跃入青云端。
  二,下跳入无底渊。
  很不幸,曹嬤嬤是后者。
  如今,她只好奇谢灼究竟做了什么。
  “老夫人,因邀帖已毁,晚辈想厚著脸皮再討一份,求老夫人成全。”
  谢老夫人眉开眼笑“小事小事。”
  片刻后,又一份邀请帖出现在顾荣手中。
  顾荣指尖缓缓摩挲著邀帖,心下很是诧异。
  谢老夫人的寿宴提前了?
  实在不可思议又反常的紧。
  忠勇侯府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身知荣丫头鲜少赴宴,但这是老身的寿宴,图的长寿吉利,荣丫头万勿推辞。”
  谢老夫人专门著人打听了顾荣这些年的传闻。
  深居简出,人人皆知。
  “是晚辈的荣幸。”顾荣温婉一笑。
  庭院中,夕日欲颓,沉鳞竞跃。
  “老夫人,晚辈该告辞了。”
  “不妨留下来用晚膳再离开?”谢老夫人诚心挽留。
  顾荣推拒“府中正逢多事之秋,父亲连番遭受打击,身体抱恙,晚辈不宜在外久留。”
  “老夫人见谅。”
  谢老夫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顾平徵抱恙?
  不会哪天毫无徵兆一命呜呼吧?
  顾平徵一死,顾荣就得守孝三年。
  三年啊。
  上千个日夜,天知道会生出多少变数。
  不能死,不能死。
  就算是死,也得等灼儿和顾荣大婚后再死。
  “荣丫头,老身库房內珍藏有诸多年份久远、药效上乘的药材。老身命人精心挑选一份,你携回府中,让令尊大人好好滋补调养身体。“
  “如果有需要,老身可代为请太医。”
  “你也可开解令尊,少烦忧少思量,兴许哪日就否极泰来了。”
  顾荣不著痕跡,狐疑地覷了谢老夫人一眼。
  谢老夫人不仅对她热情,对顾平徵也甚是掛念。
  难道,不是谢灼?
  而是她沾了顾平徵的光?
  寡居多年的谢老夫人相中顾平徵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顾荣就迅速否定。
  谢老夫人是老了,不是瞎了,见识过歷代忠勇侯的勇武,怎会瞧的上顾平徵那样的绣枕头。
  罪过,罪过。
  顾荣不敢再看谢老夫人,生怕泄露了眼底的情绪。
  “多谢老夫人美意,晚辈惶恐。”
  静檀院。
  匆匆从皇镜司归来的谢灼,衣角上还沾著皇镜司特有的阴森。
  冷声询问“曹慧伤了顾大姑娘?”
  唇红齿白的丞昇老老实实答道“属下並为亲眼所见。”
  “但,远远瞧著,顾大姑娘的髮丝颇为凌乱,面颊泛红,眼睛也似是哭过。”
  谢灼神色里的寒霜更盛。
  顾荣又以自伤达到目的吗?
  他明明说过,或言既出,辙弗能覆收。
  他也说过,尽己所能。
  而顾荣也知,他最大的心愿是祈求顾荣平安喜乐顺遂无恙。
  若能再图一图他,便更好了。
  谢灼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
  他该信一信顾荣的。
  不该问都不问,便定了顾荣的罪。
  曾经是曾经。
  现在是现在。
  顾荣不再是以前那般孤立无援。
  “去查查曹慧,该让京兆府动的时候,就通知京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