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更要谢灼和她之间平等
  顾荣平復了下情绪,冷声道“我先去趟乔老太师府,稍后会转道忠勇侯府。”
  “姑娘,按大乾的习俗,大婚前见面不吉利。”宴寻小声提醒道“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顾大姑娘动怒时,通身的威势越发有高位者的风范了。
  宴寻在心里暗道。
  顾荣的怒火一滯,袖袍下的手微微蜷缩。
  她都能重生,那么这世上,或许是真的有神明的。
  她很清楚,谢灼对婚事的重视,大大小小各种细节,都在想方设法力求完美。
  她想,谢灼是在意神明保佑的。
  保佑他们白首不离,长命百岁。
  顾荣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浊气缓缓散去“罢了。”
  “也不急在这一时。”
  “就让他先满心欢喜筹备婚事吧。”
  “宴寻,你跟在我身边时,说过以我之命为上。”
  “下不为例。”
  她秘密养在庄子上的武婢也是时候领回府中用用了。
  重生那一刻,她便知自己无人可用,岂会无所作为。
  只是,年少的武婢如珍宝,可遇不可求,难寻的紧,浪费了些时日,加之她又拜託佛寧寺的武僧私下指教,就一直秘而不宣。
  她和谢灼即將大婚成为夫妻。
  夫妻一体。
  但,即便是夫妻,也不可能真的融为一体。
  她还是她。
  谢灼也还是谢灼。
  如果事事仰仗谢灼,那她跟瞎子、聋子又何区別。
  她从不怀疑此刻谢灼对她的真心。
  可,她更知,真心万变。
  尤其是,有朝一日坐在那个生杀予夺说一不二位置上。
  她要谢灼的人,要谢灼的真心,要她和谢灼利益纠缠,更要谢灼和她之间平等。
  顾荣挥了挥衣袖,朝臥房走去。
  宴寻悻悻的蹭了蹭鼻尖。
  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没办法,谁让他高瞻远瞩眼光长远呢。
  小侯爷和財神娘娘又不是做露水夫妻,而是携手风雨相依相伴一生。
  早发现,早解决。
  总不能眼睁睁放任疥癣之疾一点点成为附骨之蛆。
  主要是像財神娘娘这般阔绰豪爽的主母太难找了。错过了这一个,打著灯笼也找不到了。
  ……
  下马车前。
  顾荣调整好情绪,又从木匣中拿出铜镜,正了正髮簪。
  五年有余,她又一次等了乔府的门。
  幼年时,她对乔府的每一处亭台楼阁、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了如指掌,即便是那些偏僻院落中被杂草遮掩的狗洞,她也能毫无差错地找到。
  五年,恍如隔世。
  不,確切的说真真隔了世。
  青棠上前叩门“我家小姐应贵府夫人所邀,烦请通传。”
  守在偏门旁的老嫗,腿脚不便,头上戴著一顶由竹篾编织的草帽,她一手撑著门框,探出头来,眯起眼睛向外面望去。
  “荣姐儿?”
  顾荣上前,頷首笑了笑“芦媼。”
  “荣姐儿,快进来等著,老奴这就引你去见夫人。”
  老嫗浑浊的眸子里陡然亮起了两簇光,絮絮叨叨道“荣姐儿长这么大了,刚刚老奴都有些不太敢认。”
  “树上的杏儿,熟了一茬儿又一茬儿。”
  “老奴做了一年又一年的杏乾儿,却没机会再让你尝尝。”
  五年了。
  杏树下落过一层要又一层黄澄澄的杏。
  她亲手做的又攒下的杏乾儿也一次次生了虫。
  “芦媼做的杏乾儿味道是最好的。”顾荣眉眼弯弯。
  芦媼是已故乔老夫人的同乡,遭儿子儿媳殴打虐待,几乎丧命。在走投无路之际,不得已向回乡探亲的乔老夫人求救。
  乔老夫人不忍见其活生生被打死,就做主带来了上京。
  芦媼落了残疾不良於行又毁了容瞎了只眼,不便侍奉,就自请守著后院的北门,以报答乔老夫人的救命之恩。
  顾荣依然记得,她初次见到芦媼时,被嚇得哭了出来,误以为芦媼是传说中食人的夜叉。
  然而,不久后,她便被芦媼那酸甜可口的杏乾儿哄得破涕为笑。
  那时候,还小。
  傻乎乎的想著能做出如此美味的芦媼,即便是夜叉,也是好夜叉,绝不会吃人。
  “老奴攒了一瓮,都给荣姐儿。”
  顾荣心软软的,眼睛酸酸的。
  芦媼的碎碎念,融化了那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和距离感。
  “芦媼给的,我必须得收著。”
  乔夫人所居的长禧院,此刻並不祥和寧静。
  乔夫人眼眶泛红,手中紧握著手帕,轻按在胸前,声音颤抖地责备乔吟舟:“你竟然为了她,违背孝道、忤逆顶撞!”
  “我是你的生身之母。”
  “吟舟,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生你时歷经难產,整整疼了一天一夜。”
  “你分不清好坏,辨不明內外。”
  “我只是让卫嬤嬤请她来府中一敘罢了!”
  “我是长辈,她是晚辈,有何不可!”
  “她拿乔不来也就罢了,还在你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挑拨离间你我的母子感情。”
  乔吟舟眼眸里盛著满满的疲倦“母亲,在你眼里,荣荣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僕婢吗?”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女。”
  “不日,她是长公主殿下的儿媳,忠勇侯府的当家主母。”
  “是即將站在整个上京城贵人圈顶端的人。”
  “您凭什么趾高气昂的俯视她鄙夷她命令她!”
  “还有,凡我所言有不如您意时,您总会怒斥我忤逆不孝,您还想让我清清白白科举入仕吗?”
  “母亲,儿子欠顾荣一条命!”
  乔夫人神情一僵,颇为不自在“什么救命之恩。”
  “荣氏就是想凭藉那药引子攀上你祖父,挟恩图报。”
  “所以,母亲是觉得祖父不该接受药引子,就该冷眼旁观等我死吗?”乔吟舟抬眼,反问。
  “母亲,民间有种人最令人不齿。”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乔夫人气急,怒目圆瞪“我看你就是对那个狐媚子贼心不死!”
  乔吟舟轻笑“不。”
  “母亲,您恰恰说反了。”
  “我的心死的彻彻底底乾乾净净。”
  “敢问母亲,今日突发奇想邀荣荣过府,所为何事。”
  “母亲最好坦言相告。”
  “夫人,顾大姑娘来了。”
  房间外,传来一道声音。
  乔吟舟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明明,他的人已经拦下了卫嬤嬤……
  他不愿让顾荣听到那些从他母亲口中说出来的难听话。
  乔夫人的怒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自得。
  事实证明,本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