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你说让我几更死我就几更死?
  因为,奉恩公的生死危机。
  因为,奉恩公府的惊天豪赌。
  惋惜吗?
  是有的。
  但也不是全然在意料之外。
  无需再去见南子奕,顾荣便亲自前往了当年顾平徵给陶姨娘置办的宅院。
  两进的院子。
  空閒五载,瞧著有些荒废破败。
  在后院的第三块青砖下,顾荣找到了顾扶曦亲手埋下的令牌。
  即便被牛皮纸包裹,它依旧锈跡斑斑,难以辨认其原始的面貌。
  稍稍打磨了下,拂去时间的铁锈,顾荣隱隱约约觉得有些像谢灼给她看过的墨玉令。
  能號令那支效忠於大乾歷代帝王的隱龙卫。
  那这一枚铁质的令牌是什么?
  会是隱龙卫吗?
  顾荣小心翼翼把令牌收好,心下暗暗思忖,她是不是该暂时让顾扶曦先活著。
  假以时日,若要向贞隆帝发难,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扬州荣氏奉给了贞隆帝数十万两白银,贞隆帝却依旧因求娶不成,怀恨在心恩將仇报,谋害扬州荣氏荣金珠。
  这件事,宣扬开来,可大可小,全看时机。
  她就是想让贞隆帝一无所有声名狼藉的去死!
  罢了,还是去激下顾扶曦的求生意志吧。
  好歹看著她把贞隆帝拉下马后,再去死。
  於是,顾荣將令牌的纹样描摹下来,拜託宴寻转交给谢灼后,再一次厚著脸皮去了皇镜司。
  看著去而復返的顾荣,顾扶曦满眼疑惑。
  她记得,她说了就此別过了。
  “你怎的又来了?”视死如归的顾扶曦,问的格外直接“还是空手来的。”
  顾荣垂首,手指缠绕著帕子,欲言又止。
  “你要不先別死了。”
  顾扶曦:???
  “我的意思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地,一口吃不成胖子。”
  “死得过於仓促,如同赶鸭子上架。”
  “即便真有来生,你也不一定能够改变命运。”
  顾荣的话语愈发流畅,愈发理直气壮:“只要你活得更久一些,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下,你定能融会贯通。”
  顾扶曦嘴角微微抽搐。
  说的好有道理。
  “顾荣,我的供词早已签字画押,被皇镜司司使呈至陛下御案,陛下金口玉言判我秋后问斩。”
  “陛下说出的话,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顾荣“难。”
  “但,可以操作。”
  “只是不能由我出面替你翻案。”
  她和顾扶曦最好两看相厌水火不容。
  他日,顾扶曦的指证时,才更有说服力。
  “顾荣,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顾荣坦言“想让你过几年再死。”
  “扶曦妹妹,我很有诚意的。”
  “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让这条命发挥余热。”
  “你助我心想事成,我还你体面全乎的死法,保证让你死的毫无痛苦。”
  死了这次,还想下次。
  “斩首,痛苦至极。”
  “如果刽子手技艺不精,一刀下去无法彻底断开,皮肉相连,还需再补一刀。”
  “即便运气不错,刽子手手法迅捷、狠辣且精准,刀锋一挥,头颅落地,但我听说,人在头颅落地的瞬间仍保有意识,亲眼目睹自己的无头躯体,脖颈处血流如注……”
  顾扶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是想死。
  但不是被嚇死。
  “还有,你不是总想著若有来生吗?”
  “这辈子的债还不清、罪赎不完,是没有机会转世为人的。”
  “另外……”
  “你別说了!”顾扶曦幽怨的瞪著顾荣。“我自己翻供!”
  “但你別抱太大希望,我翻供,意味著呈报陛下的供词是假的,有欺君之嫌。”
  “欺君,也是要杀头的。”
  “你是阎王爷啊,你说让我几更死我就几更死?”
  “何谓欺君?”顾荣严肃地纠正道,“那是天威浩荡,你幡然醒悟,不愿再受人蒙蔽,一错再错。”
  “你不介意的话,我会在外大肆宣扬你的身世和苦难。”
  “世人的怜悯,就是你的生路。”
  顾扶曦“你就不怕我活著活著,不想死了?”
  “我亲自送你下去。”顾荣道。
  此话一出,顾扶曦越发好奇顾荣留著她小命的缘由了。
  顾荣装作看不见顾扶曦溢出来的疑惑,继续说著“秋后问斩之期在秋分日后,你无需著急行事,待我大婚后再著手替你筹谋周旋。”
  顾扶曦:!!!
  这说的是人话吗?
  “谢小侯爷?”顾扶曦轻声问著。
  顾荣頷首,掷地有声“是他,也只会是他。”
  顾扶曦长睫轻颤,微敛眉目。
  顾荣不会知道,顾平徵曾示意他討好引诱谢小侯爷。耳提面命,哪怕是做谢小侯爷的妾室,都是祖坟上冒青烟。
  那时,她心想,顾平徵是真敢想啊。
  谢小侯爷天之骄子谢家宝树,是山上雪,是云间月。
  她是脚下的凡尘淤泥。
  她根本生不出丝毫引诱的胆量和勇气。
  陶兰芷让她跪在碎裂的瓷器上,拧著她的耳朵,掐著她的软肉,骂她上不得台面,骂她没出息。
  见顾扶曦的神情颇为悵惘和黯然,顾荣眉心动了动。
  “你对谢灼?”
  顾扶曦惊的差点儿跳起来,恨不得衝过来捂住顾荣的嘴“我没有。”
  “我什么东西,怎敢癩蛤蟆吃天鹅肉。”
  “你別坑害我。”
  她可是亲眼看见,皇镜司的刑官在谢小侯爷面前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
  “我从没有大志向。”
  “我指天发誓,我对谢小侯爷既没有贼心也没有贼胆。”
  “若有虚言,下辈子继续做任人摆布的糊涂蛋。”
  顾荣:你已经做了两辈子糊涂蛋了。
  在確认顾扶曦的死志已经动摇之后,顾荣並没有在皇镜司逗留太久,而是掐准了午膳的时间返回了府邸。
  “小姐,吟舟公子的书童汪然代表吟舟公子送来了一封信给您。”
  青棠双手將信捧至顾荣面前。
  顾荣放下冰碗,擦了擦手,接过信,拆开。
  没有洋洋洒洒,只有廖廖数句。
  乔夫人身染急症,不日將回祖籍休养,若无意外,不再返京。
  顾荣鬆了口气,吩咐青棠处理了信件。
  在家事中,始终瞻前顾后的乔吟舟终於果断一次了。
  著实不易。
  防患於未然总比问题扩大后再去补救更为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