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不孝女求见父亲
  “母亲,您去求求外祖父,好不好。”叶楠乔越哭越觉得委屈不已。
  委屈和嫉恨,跬步不离。
  叶母的面色显得异常严峻,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霜,使得夏日的繁似锦凋零。
  求?
  她没有求吗?
  她跪在母亲的牌位前,泪水沾湿了衣襟,倾诉著心中的苦楚。然而,即便是这样,父亲的心依旧坚硬如铁,不曾有丝毫的软化。
  最近,她甚至失去了踏入太师府大门的资格。
  一向与她交好的大嫂,莫名其妙身染急症,被送回祖籍休养。温温吞吞老好人和稀泥的大哥,不忍跟大嫂分別,追隨同行。
  至於乔吟舟……
  叶母咬牙,眼底冷意更浓。
  “楠乔,家人之间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著筋。等你外祖父的怒气平息后,一切事情都好商量。”
  叶楠乔瓮声瓮气的质问“气消?”
  “我的脸都丟尽了。”
  “女儿家一生,婚姻大事何其重要,外祖和表兄却铁石心肠,罔顾我的终身幸福,置我於人人奚落之地。”
  “您是不知,肃国公府的宋二是如何讥讽我的。”
  “母亲,宋二是二殿下的未婚妻,过门后是正妻,我是寄人篱下的侧妃。肃国公府世代勛贵、声威显赫,宋二又性情跋扈,我若是没有外祖父做倚仗,指不定要在后宅中受多少搓磨呢。”
  “既然活著生不如死,那我倒不如现在就悬樑自尽,正好遂了外祖父的眼不见为净的心意。”
  叶母闻言,半是心疼,半是难过。
  眉头一竖,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叶楠乔的手背,没好气说道“你说这些话简直就是在剜娘的心窝子。”
  “这些年来,朝中勋爵势微,你背后是乔、叶两府,代表著天下寒门、清流,话语权尽在你手,宋二不敢肆意妄为的。”
  叶楠乔心中满是烦躁不耐。
  她该如何说,她真正畏惧的从不是宋二的蛮横跋扈!
  “我不管,如果外祖父和表兄不送我出嫁,那我就不打算活下去,索性让喜事变成丧事。到那时,表兄还能给我上柱香。”
  “母亲,您再去恳求外祖父吧。”
  “您忍心看著女儿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殞吗?”
  叶母嘆了口气,艰难的应下。
  她去求,也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愿父亲顾念多年父女情分。
  叶楠乔心中涌起一阵喜悦。
  有外祖父的鼎力相助,从宋二手中夺走正妻之位,也不无可能。
  在叶楠乔眼巴巴的催促下,叶母惴惴不安的再次叩响了太师府的偏门。
  芦媼一见到叶母,便皱起眉头说道:“姑奶奶,您別为难老奴。”
  “老太爷已经发话了,您和叶家人不得进入。”
  叶母手撑著门框,眼眶里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哽咽著,颤声道“芦媼,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楠乔那孩子,一时钻牛角尖想不开要寻短见。”
  “母亲在世时,最疼我和楠乔了。”
  “若母亲泉下有知,绝对见不得楠乔受到丁点儿伤害。”
  “还请芦媼看在母亲的份儿上,放我进去,让我见见父亲。”
  叶母最是清楚卢媼的过往,也知悉芦媼的软肋。
  一提母亲,芦媼定会心软。
  卢媼眯著那只完好的眼睛,身体始终严严实实挡著门,將信將疑开口“寻短见?”
  “寻了吗?”
  “表小姐心心念念嫁二殿下。如今,好不容易心想事成,竟又捨得寻短见?”
  “姑奶奶,您莫不是见老奴年迈、眼盲、貌丑,故意哄骗老奴?”
  叶母脸上的悲痛凝固了,转而怒火中烧地说道“芦媼,你的命是我母亲挽救的,你竟敢將我拒之门外,难道不怕遭受天谴吗!”
  紧接著,她向身后的侍女示意,强行將芦媼拉开,然后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闯了进去。
  她就不信,父亲会因她闯入而重罚於她!
  叶母冷笑一声,睨了芦媼一眼,理直气壮的径直朝藏书楼走去。
  既然唤她一声姑奶奶,就该明白,她不仅是叶家妇,亦是乔氏女。
  行至藏书楼外,叶母敛起了脸上的戾气,抬手將眼眶揉的通红,旋即,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台阶下,朗声道“不孝女拜见父亲,恳请父亲赐见。”
  藏书楼內,没有声音传出。
  叶母咬咬下唇,再次重复著“不孝女求见父亲,恳请父亲赐见。”
  “如若父亲不见女儿,女儿便长跪不起。”
  隔著一扇门,乔老太师看著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汁,幽幽嘆了口气,无声道“可惜了。”
  编书,是要流传后世的。
  当,尽善尽美。
  乔老太师將毛笔搁在笔架上,眼神悵惘而怀念。
  想当初,他的女儿精通经史子集,年少聪慧,才名远播。
  然而,嫁人生子后,她似乎变得越来越浅薄无知了。
  这世上,当真有人越活越倒回去吗?
  这是他曾经满心讚许引以为傲的女儿啊!
  藏书阁外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渐渐的,驱散了乔老太师嘆息的惘然若失,取而代之的近乎冷漠的理智。
  “进来吧。”
  叶母下意识鬆了口气,起身,轻拍拍裙摆上的灰尘,拾级而上,缓缓推开藏书阁的大门。
  乔老太师抬眼,循声望去。
  满目明媚阳光中,他的女儿是唯一的阴影。
  叶母不知乔老太师心中所想,小心翼翼试探著唤了声“父亲。”
  “坐吧。”乔老太师淡声道。
  叶母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又一堆摊开摆放著的书籍,根本没有多余的凳子,略作思忖,索性跪坐在地上。
  乔老太师问道“你衝撞了芦媼?”
  虽是问句,语气分外的平铺直敘,也分外的肯定。
  叶母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訕訕的笑了笑“母亲遗命,交代乔府的儿孙们,侍芦媼如侍姨母、姨奶奶,女儿不敢有违。”
  “只是吩咐婢女请卢媼稍坐……”
  “不必解释。”乔老太师打断了欲盖弥彰的话“开门见山,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叶母心一梗,呼吸一滯,斟酌著用词,小声道“父亲,女儿听闻您要认忠勇侯夫人为义孙女,还要大张旗鼓兴师动眾的办认亲宴?”
  乔老太师面不改色,掷地有声“是。”
  “父亲,这件事是不是得从长计议?”叶母稍顿了顿,不著痕跡窥探著乔老太师的眼神,继续道“忠勇侯夫人跟吟舟,有过十年婚约在身,本就是瓜田李下,容易引起人们的猜疑,理应避嫌,免得惹人风言风语。”
  “来年,吟舟春闈会试,清名不得有污。”
  “父亲,您觉得呢?”
  叶母到底还有几分小聪明,知道声东击西围魏救赵。
  乔老太师,冷冷淡淡道“我觉得不必从长计议。”
  “救命之恩,正大光明,既不能结为姻亲,那成为兄妹,又有何妨。”
  “若有风言风语,便由我和吟舟来堵天下人的悠悠眾口,不会牵累你和叶家的。”